“我跟他没干系。”詹媛拉开抽屉抓药道。
“是不是得等他死了,你才觉得他跟你有干系?”
詹媛伸进抽屉抓药的手略停顿了一下,心口微微起伏,仿佛心里有什么地方被刺着了。宝梳知道,这话让她想起了从前那个为她而死的未婚夫了。
“那天晚上他去救你的事儿他有没有跟你说?”宝梳问道。
“没有。”詹媛继续抓药道。
“那就是说他没有告诉你,那晚他为了去救你差点被人用银针灭了的事儿吧?”
“有这事儿?”詹媛停下手来问道。
宝梳点点头道:“他当时顾着救你了,完全没注意自己被银针刺伤过。虽然那银针只是擦着他的肩而过,仅仅是擦破了他一点点皮,但那晚我挖了宝藏回来的时候,他就晕过去了。元宵叫我去看他的时候,我才发现他右胳膊破了皮儿,已经有脓水外流了,有中毒的迹象。要不是他身板好,我医术好,那晚他就麻烦了。”
“你医术好?”詹媛表示不太相信。
“好,就算是我医术差,他命大,运气好,只是跟那银针擦了个边儿,但你想想,他自己中了针完全没察觉,就顾着看你死活了,这得多在乎你呢?你再想想,要是那银针直接刺进他胳膊呢?可能连命都保不住。是不是非得等到那个时候,你才觉得跟他有那么一点点干系?”
詹媛盯着药抽屉沉默了几秒后,轻轻地把抽屉推了回去道:“我已经跟他说过了,我这辈子不会嫁人的……”
“你不嫁人詹家就完了!夏归堂也完了,你知道吗?”
“夏归堂?”
“夏夜说,往后要跟你开个医馆,那医馆就起名叫夏归堂,取自你的一首诗,什么破诗我就不知道了。横竖一点,这个男人已经为你铺好了往后的路,你只用闭上眼睛,跟着他的步伐往前走,你还有什么不安心的呢?难道你真想一辈子不嫁,让詹家绝后?让你父亲的医术和你的医术就这么埋没人世了?或许,你有了后人,你的后人也会像你一样悬壶济世,一代一代地传承下去,把詹家的医术发扬光大,这样不好吗?”
宝梳说着有些动情了,眼眶里竟然闪过一丝泪光。詹媛迟疑了一下,用格外疑惑的眼光看着宝梳问道:“为什么你这么在意詹家的事情?詹家的往后跟你有什么干系吗?”
☆、第四百一十六章 初恋是什么
“倘若我告诉你,我就是詹家的后人,我不远千里,穿越时空跑来搭救你,你信不信?我还告诉你,几百年后夏归堂仍在,你信不信?”
“不信。”詹媛脱口而出。
“那不就结了吗?你不信我还说什么呢,祖姑奶奶?你就当我多管闲事好了,你就当我很想给夏夜找个媳妇好了,你真的考虑考虑,夏夜是个不错的男人。要不然我那好姐妹海樱也不会喜欢到钻牛角尖,对吧?为了詹家,为了你自己,也为了夏夜,好好想想吧!”
直到听见夏夜说打算跟詹媛开一家医馆叫夏归堂时,宝梳这才明白,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了的。夏归堂是宝梳家的祖业,传到她父亲手里已经是二十八代了。既然一切早就注定了,宝梳就只能顺水推舟了,虽然对夏夜这个祖先她还有点不放心。但仔细想想,夏夜和自己在前世的弟弟不就是一个性子的人吗?好吧,老天爷早已安排好了,就顺从天意帮夏夜一把吧!
当宝梳说完那番话后,詹媛没再说什么,默默地用那只好手掰起了桂皮,好像真在思量着什么。抓完药后,宝梳拿起药包正要去找元宵时,一直在发神的詹媛忽然回过神来说道:“对了,我正想问你一件事儿。”
“什么事儿?”
“你是不是给智圆师傅用了我给你的救心丸?”
“对啊!怎么了?用错了吗?当时情况紧急,我身上只有那玩意儿,就用上了。有什么不妥?”
“是有不妥,不过当情况危急,用那个救心丸也无可厚非。”
“这什么意思?真有不妥?”
“你没发现吗?智圆师傅毒虽清了,但神志一直没怎么清醒,而且脉象也飘如浮萍,身体十分羸弱。”
“这大概跟她本身底子差有关吧?”
“有这个可能,但我觉得也可能是我那救心丸所致。我配置的那种救心丸虽然功效很强,但用在某些解毒情况上会出现后遗症。”
“你是说……智圆师傅现下的状况是救心丸的后遗症?”
詹媛点点头道:“有这可能,因为我之前也遇到过,所以我曾改良过救心丸的方子,只是一直还没做出成品来。我给你的,是从前我配置的。”
“什么叫你之前遇到过?”
“你还记得我曾经帮过庞硕天吧?”
“记得。”
“我记得三年前的夏天,我被庞硕天忽然叫到了他的香居里,要我帮他为一位朋友解毒。当时我也用了这种救心丸,结果就出现了跟智圆师傅一模一样的状况。那个人当时也是解毒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神志不清,身体羸弱。”
宝梳思量了片刻后说道:“照你这么说,智圆师傅中的毒有可能和那个人中的毒是同一种,对不对?”
“我就是想这么说。”
“那你知道当时那个人是怎么中毒的?是谁给他下毒的?”
“我当时只是无意中听到那个人骂了一句:‘该死的掳金帮的人!居然给我下毒!我非灭了他整个帮不可!’”
宝梳脸色微紧:“难道是掳金帮的人?”
詹媛道:“听那个人的口气,应该是吧!况且掳金帮中也有不少人才,可以研制出毒性这么复杂的毒应该大有人在。”
“难道是她?不太可能啊!”宝梳自言自语地摇了摇头。
“是谁啊?你认识?”
“阮曲尘从前有个师妹,医术很好,只是后来因为犯了一些事儿被逐出了掳金帮,还送到他师傅那儿处死了。”
“那或许不是她,是其他人呢?掳金帮的人那么多,深藏不露的也不在少数吧?”
宝梳点点头道:“嗯,可能是吧!那我回去问问阮曲尘,让他好好想想帮中还有谁会配制毒药。找出这个人,或许就能找出到底是谁想毒杀我了。对了,你赶快回去歇着吧!不然夏夜待会儿又会来唠叨我了!去吧去吧!”
送詹媛回房后,宝梳便出了院子,拿着药包一路去绣庄那边找元宵了。她一边走一边在想着那下毒人的事儿。路过绣庄后院那棵大榕树时,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趴的响声,抬头一看,原来是乐乐坐在树上玩弹弓。她仰头喊了一声乐乐道:“三更半夜的,你是打算打鸟呢还打人啊?”
乐乐回过神来,忙从树上跳下来问道:“打着你了,老板娘?”
“没打着我,打着那些花花草草了,它们叫疼呢!”宝梳看了乐乐一眼问道,“哎,还在为殷漱儿的事儿烦啊?你要真不甘心,我可以陪你上殷家要人的。凭本老板娘的三寸不烂之舌,保准帮你把殷漱儿抢回来,如何?明天不得空,有大戏看,后日吧?我可不想看着我们家乐乐哥整日愁眉苦脸的。”
乐乐脸上扫过一丝郁闷,轻轻摇了摇头。宝梳道:“不去?为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敢爱敢抢啊!”
乐乐轻叹了一口气,转身坐在大榕树下的树根上,弹了弹手里的弹弓道:“真的不用去了,我已经去过了。”
“什么时候?殷漱儿怎么说?殷漱儿是不是告诉你,她不喜欢杨晋对不对?我跟你说,我一早就知道她不喜欢杨晋了,你有戏的!”
乐乐苦涩地笑了笑道:“你说得不错,喜欢别人,也得别人喜欢你才行。就像海樱那样,她喜欢夏夜哥,也得夏夜哥喜欢她才行。”
宝梳忙坐下问道:“什么意思?殷漱儿说她不喜欢你?”
“嗯……”乐乐应得很轻,像受了重伤,没发使出太大力气一般。
“她亲口跟你说的?”
“嗯,下午我去见过她了,她说谁也不会嫁,打算离开临安城去别的地方。”
“那你留她没留?”
乐乐低下头去晃了晃脑袋说:“留了也没用。她说天大地大,想出去走走,不想继续留在临安城伤心了。我想她的话是对的,她是该出去走走,瞧瞧外面的世界,不能只是窝在这座城里听别人的流言蜚语。对了,她还让我谢谢你,谢谢你给她出了个开私家侦探所的好提议。她说有机会会自己开一家的。”
“唉!”宝梳拍了拍乐乐的肩膀道,“本来想给你找个好搭档,但结果还是……不过没什么,乐乐,少了这个搭档,你也可以自己开,我当你的股东怎么样?”
“再说吧!”乐乐显得有些沮丧。
“乐乐,跟你分享一个我都没告诉过阮曲尘的事儿。”宝梳冲他挤挤眉眼笑道。
“什么事儿?”
“你知道初恋是什么吗?”
乐乐摇摇头道:“不知道。初恋是什么?”
“初恋是一种可以值得一辈子珍藏的东西,就像刚刚结出的青苹果,是酸的,还有点涩,回味时却带甘甜。那种感觉新鲜,好玩还带点懵懂的刺激。你对殷漱儿就是初恋的感觉。本来这种事儿应该发生在你十六七岁的时候,但因为你傻过的缘故,所以现下才出现。。”
“是吗?”乐乐有点茫然地问道,“这样就算初恋?老板娘也有吗?”
“有啊!但你不能告诉阮曲尘,他会吃醋的。”
“好!”
宝梳环顾了一下四周,轻声地说道:“我呢,大概十三岁的时候就喜欢上了隔壁邻居家的一个男生,我天天都想看见他,甚至吃饭的时候也想捧着碗到窗口去瞧上那么两眼。早上去学校的时候我就偷偷跟在他后面,傍晚放学的时候我就早一步到校门口外头,等到他出来了,我再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啊?”乐乐小小地吃了一惊,“你那么喜欢那个男生吗?”
“当时可喜欢了,就觉得他长得白净好看,功课也好,打篮球的样子也帅到掉渣,这种男生算是校园里的大众暗恋对象,好多女生都喜欢他。”
“老板真的不知道吗?”乐乐一脸替宝梳紧张的表情问道。
宝梳掩嘴笑了笑说道:“这种陈年往事只能好朋友分享,谁告诉他去?”
“那你现下还喜欢那个男生吗?”
“不喜欢了,早就不喜欢了,当你明白爱是什么的时候,你就会发现喜欢是种很单纯纯粹却又很美好,不参杂其他要素的事情,但它也有缺点,不够沉淀,刻骨,浓郁且足够让你坚持。不过有一段这样的回忆也是不错的,它是教会你如何去爱的第一步,就像学走路。明白吗,乐乐?”
乐乐似懂非懂地看着宝梳道:“好像懂了,但又好像不懂。爱啊喜欢什么的,有点复杂了。不过有一点我明白,你是想安慰我。”
“想安慰你是肯定的,但以上言论绝对是本老板娘的肺腑之言,不传二家的。好好记着吧,往后兴许还有用呢!”宝梳说着竖起一根指头道,“记住了,不许跟你老板说,知道吗?这种事儿只能好朋友之间分享。”
“老板娘当我是好朋友吗?”
“其实呢,我有时候会把你当我弟弟,虽然你比我大。”
“你弟弟?老板娘还有弟弟吗?老板不是说你没兄弟姐妹吗?”
☆、第四百一十七章 施府大戏(一)
“唉!”宝梳挥挥手道,“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的。我的确有个弟弟,还是夏夜那种型号的。当初在雅州绣庄看见你傻傻的样子的时候,我就想起我弟弟了。我和我弟弟打小就是好朋友,什么好事儿坏事儿都会一块儿干的好朋友,所以我总喜欢带着你。不过我相信,有一天你也会像他一样,找到自己喜欢的女人,开开心心地去过你的日子。所以乐乐你不用担心,你还会再遇到真正属于你的那个人。好了,自己慢慢在这儿忧郁吧!我要去找元宵了!”
宝梳正要起身时,乐乐忽然扯住了她,冲她递了个眼神。凭这么久的默契,宝梳意识到乐乐又发现什么情况了。她很配合地坐了回去,眨了眨眼睛问乐乐怎么回事。乐乐比划了一个两面包抄的手势,然后回身指了指身后的大榕树。两人一齐点点头,一左一右地向榕树后面走去。
而此时躲在榕树后偷听的人完全没有意识到两人的靠近,还侧起耳朵想再听点。但当乐乐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条件反射地想番强跑了,却被宝梳从另一边跑过来拦住了,指着他问道:“陈赫?你跑这儿来偷听我们说话?”
“不……不是,老板娘!”这叫陈赫的人好不尴尬,红着脸摇头道,“我只是在这儿来乘凉的,没打算偷听你们说话的。可刚刚你们已经开始说了,我又不好现身出来,所以就……我本来正想走的!”
“你刚才也在这儿?”乐乐指了指树上道,“我刚就坐树上,怎么没看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