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忙撵了上去喊道:“哎哎,别忙着走啊!我听说你还有颗宝梳没出手,我将就买那颗好了……哎,阮曲尘,走什么走啊?一提宝石你就开溜,不地道啊!怎么那么小器呢?二百两买你一颗宝石已经很好了!别走啊你!”
当天晚上,侯安和施良在曲尘新收购的一家印务馆里忙活了一晚上。终于赶在第二天破晓之前,将一千份施晏的证供印了出来,并派人迅速分散到了城内各处。
当城中赶早市和开铺门的人陆陆续续出来时,那一份份传单就被人捡了去看,个个惊得哑口无言。不到半个时辰,那份传单的内容就在城里如迷沙一般传开了。街头巷尾,无人不在谈施夫人那些罪状。
早上元宵去买了蒸角儿回来时,也捡了一份,屁颠屁颠地拿到了宝梳房里,兴奋地喊道:“宝梳姐!大消息!好消息!那千年的乌龟王八婆终于有报应了!”
正靠在软枕上喝汤的宝梳问道:“哪个千年乌龟王八婆?”
“就是那个施八婆啊!”元宵放下角儿,冲到*边,喜滋滋地递上了那份传单。
宝梳拿起一看,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咿呀呀!哪个天使大姐干的好事儿啊!居然把施夫人干的这些恶事都写出来了!完全可以去出本书嘛!那婆娘作的恶事简直可以出本自传了……不对!这事儿怎么也在上面呢?难道是……我家可爱的天使相公干的?”
一看到李存香三个字时,宝梳就明白了,应该是曲尘那家伙干的,好男人,太解他媳妇的气了!那施夫人作的恶事就该好好曝光曝光了!
“元宵听着!”宝梳精神奕奕地说道,“今儿绣娘全体放假,都去逛街说闲话!午饭晚饭加肉,天香楼宋婆鱼羹,烧鱼丸子每人一份!”
“真的呀!我这就去!”元宵开心死了,恨不得天天都有施夫人的传单散发出来!
而施府那边,也在下人开门扫地时发现了地上放着的一摞传单。当下人一看,吓得连扫帚都掉了,连滚带爬地往施老爷院子里跑去。
没过多久,还正在整理妆容的施夫人被管家请去了老爷院子里。她还不知道传单的事情,显得极为不高兴,慢摇轻摆地走进了厅里,口气颇为不爽地问道:“老爷,家里是出了什么大事儿了?一大清早地就叫我过来,犯得着吗?”
施老爷,施老夫人,杜姨娘以及另外三位姨娘都在。她一进门,个个都用怪异的眼神把她看着。她有些不爽,往椅子上一坐道:“老爷,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了?”
“你自己看!”施老爷抓起桌上一摞传单丢到了她跟前,态度极为不满。
施夫人一怔,低头瞟了一眼那堆散落的传单问道:“什么东西?”
紫姑忙弯腰捡了一张起来,刚看了两行便掩嘴惊讶地叫了出来。施夫人眉心一紧,夺过大略地看了几眼,顿时也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了!
这传单所写全是真的,每一件都是她经手吩咐的,但她万万没想到居然有人敢把这些写出来,还印成了传单!她脑子里当即闪过了一个人:施晏!
一定是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抖出来的!这些事情除了施晏,就只有她和紫姑冷翠知晓了,紫姑和冷翠不会无缘无故出卖她,一定是那个施晏!昨日失手后,她为保万一,就打发了施晏离开临安暂避,难不成这东西跑到谁那儿告密去了?
“简直是造谣生事啊,小姐!”紫姑护主道,“到底是哪个混账编造出这等污蔑小姐的谣言,实在可恨之极!小姐,这事儿万万不能这么算了,得查!一定得查下去!”
“反了!”施夫人怒火冲天地拍了一下屏几喝道,“到底是什么人?吃了什么雄心豹子胆了敢如此污蔑本夫人!岂有此理!紫姑!”
“奴婢在!”
“立刻派人去查!哪家印务馆出的印,逮了他们的头头来见我!”
“是……”
“慢着!”施老夫人忽然高喝了一声。
紫姑收回了脚,微微屈膝问道:“不知老夫人还有何吩咐?”
老夫人狠狠地剜了施夫人两眼,冷哼道:“先别急着去查外头的,把我们府里的事情交代清楚再说!”
施夫人不屑道:“娘这话是什么意思?这种小纸片子您也信?”
“我还没老糊涂!”施老夫人没好气地回了她一句道,“这上面所写的每一件事,除了最后那一件,别的都是在府里发生过的!”
“那又如何?”施夫人反驳道,“说不准就是我们府里哪一个存心污蔑我呢?我这人向来处事很严谨,在府里也得罪了不少人,有人背地里下绊子也有的!”说完这话,她的双眼朝杜姨娘投去了几片冰冷的刀片子!
杜姨娘脸上浮起一丝轻蔑之色,接过话道:“大姐您先别急着,听娘把话说完。这些事情里头其他的都不打紧,娘只想问清楚其中这八件事,当初那位如夫人到底是怎么死的?或者说到底死没死?”
施夫人眉心骤然拧起,伸手抓起桌上的那张传单往第八条上一看,那上面赫然写道:施夫人命采买女尸一具,穿戴完毕,置城外水洼内,用途不详……看到此处,施夫人两抓扯烂了那张传单,脸色紫黑地喝道:“紫姑!去!给我把刊印的头头找出来!背地里写这些污蔑之词有什么用?有本事当面来与我对质!”
“是!”紫姑飞快地跑了出去。
施夫人又转头对施老夫人沉色道:“娘还用我解释什么?都跟您说了是有人存心诬陷我的,您还偏听偏信?您那娘家侄女儿当初死的时候您不是亲自哭过一回的吗?她自家去城外参佛失足掉水洼里,溺水身亡,您找我闹什么?难不成还是我亲手推她下去的?简直无稽之谈!”
“混账!”施老爷忽然怒喝了一声,指着施夫人训道,“有你这样的媳妇?骂自己婆婆无稽之谈?就算婆婆有疑心,你做媳妇的好好解释不就了了吗?你居然还口不择言!是不是我平日里太纵着你了,你连尊老之意都忘了?亏你还是李家的名门淑媛!”
丈夫这一顿训喝让施夫人又恼又窘,又特别是当着这几个姬妾的面儿,想想应该是头一回吧!丈夫平日里在旁人面前怎么也会给她留三分薄面,今日却对她一顿好训,还骂她的品行不配做李家名门淑媛,真叫她脸上真有些挂不住了。
“老爷这也是信了?”施夫人气不打一处道,“娘不懂外面的那些事儿,难道老爷这个在买卖场上身经百战的也会信?您这是要替您那心爱的如夫人讨回公道吗?她自己不珍重溺死了,是不是要我这做正室的给她陪葬才行!”
施老爷沉下脸色道:“当初之事,现下想来确实是疑点重重。仅凭衣着穿戴就认定了是襄容,实在是草率了些!若真有人存心捣鬼,采买女尸假替襄容,然后再将襄容拐卖,也不是不可能的!我没说是你干的,娘也只是疑心,但这事儿我会再找人重开档案查一查。我不能让襄容死得那么莫名其妙!”
施夫人扭过脸去冷哼一声道:“说到底,老爷还是忘不了那个襄容吧?行,老爷您爱怎么查您怎么查,横竖我没做过亏心事儿我不怕襄容半夜来敲门儿!”
“老爷,”杜姨娘忽然开口道,“您还是劝劝大姐先消消气儿,把这纸片子的最后一条看清楚明白了再说。我们自家人有些疑心慢慢再解,可牵扯到她娘家就有些不好了!”
“什么娘家?”施夫人瞪着杜姨娘问道。
杜姨娘手执了一张传单走过去指给施夫人看道:“大姐您且瞧瞧这最后一条,说得是您把您亲侄女儿李存香倒卖到窑子里去了。您说待会儿您娘家人会不会……”
“啪!”地一声,施夫人忽然脸色大变,扬手就拍开了杜姨娘的手,疼得杜姨娘连连甩手退步,故作娇弱道:“大姐,您又发什么脾气呢?人家是好心指给您看呢!”
“月娘你过来,”施老夫人白了施夫人一眼道,“人家不需要好心,人家自以为是再世阎罗王,什么都能摆平的,何须你我担那个心?万一她娘家人找来了,自然是找她说事儿了,你站远点,仔细巴掌飞到你脸上!”
杜姨娘瞟了一眼施夫人那紫褐色紧绷的脸,得意一笑,回到了老夫人身边。
施夫人俨然像是受了什么大刺激似的,气儿有些喘不上来了,一旁的冷翠忙捧了茶到她嘴边,她喝了两口匀了匀气儿,这才恢复如常。
偏在此时,紫姑忽然跑了回来。施夫人以为她寻找那刊印的头头了,忙抬头问道:“找着人了?”
紫姑一脸着急道:“不是!小姐,三夫人来了!”
“哪个三夫人?”
“就是您娘家那个!”
话音刚落,只见一贵妇急匆匆地走进了厅内,一不打招呼,二不客套,上前直接就甩了施夫人一个响亮的巴掌!冷翠紫姑当即惊叫了起来,厅内其他人也惊讶地站了起来。
施夫人被这一巴掌打得不轻,愣愣地坐在椅子上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身为侯门娇闺,金枝玉叶,摔跤都没几回,更何况是挨打了!她这回才真真尝到什么叫巴掌的滋味儿!
等她回过神来时,她霍地起身,高高扬起右手朝那贵妇脸上扇过去。那贵妇也不傻,后退一步闪开道:“你还有脸打我?李亦如(施夫人闺名),你就是个丧心病狂的践人!你说,你把我闺女卖到哪儿去了?”
“疯子!”施夫人整张脸像浮肿了一圈似的,紫红紫红的。
“我疯子?你有病才对!”这贵妇指着施夫人数落道,“我当初就有些疑心是你从中捣鬼,可你三哥说你是他亲妹子,香儿是你亲侄女儿,你绝对不会害香儿的!哪儿知道你这人模狗样的东西还真做得出来!李亦如,你说,我们家香儿现下在哪儿?你到底把她卖到哪儿去了?你说!”
这贵妇的确是施夫人的三嫂年氏。她骂了不到几句,就情绪失控地推搡施夫人,险些将施夫人推翻在地。杜姨娘和另外两个姨娘连忙将她拉到了一旁,她却不依不饶地哭闹了起来:“天底下竟有这种人!穿的是金丝玉缕,可心肠黑如锅灰,表面上是慈善夫人,背地里却是个杀人魔!李亦如,你早晚得下地狱!你候着吧!阎王殿的鬼差专等你去,伺候你下油锅呢!”
☆、第三百七十九章 滚回娘家去
施夫人有些惊魂未定,躲在紫姑和冷翠身后喊道:“来人!来……来人!把她给我拖回李府去!堂堂李家三夫人居然跑别人家哭闹,真够丢李家的脸的!”
“你少说几句行不行?”施老爷喝了施夫人一声道,“到底是你嫂子,她没脸你三哥就有脸了?她向来有忆女之症,你还跟她计较什么?到底是谁更没体统点?滚回你的院子!”
“老爷……”
“滚回去!”
施夫人到底有些被施老爷吓住了,因为施老爷从来没对她用过这么严厉的语气和那个听着刺耳的滚字。她心里百般地气恼和不服,但有自家三嫂在眼前发狂,她不得不先退回后院暂避。
施夫人甩袖怒去后,施老夫人等开始上前安慰起年氏了。年氏这些年因为丢了女儿,心里没少收折磨,得了个忆女症。不提她女儿李存香还好,一提就会发病,行为言语异常。
随后施夫人的三哥赶到,好说歹说才把年氏哄了回去。待厅内其他人都散去后,施老爷坐在主位上沉思了起来。
“老爷,”施家管家施恩上前问道,“您哪儿不舒服吗?小的叫人给你煮壶新茶来?”
施老爷紧皱眉头摆摆手道:“不必了,我是心烦。”
“是给李家三夫人闹的?”
“不是,”施老爷拿起那几张传单看了看道,“我是在想,发印这些传单的人到底想干什么?对了,施晏呢?今儿这么热闹怎么没见他来?”
施恩道:“打昨晚起就不见了施晏,我问过下面的人,说是夫人打发他去外地采买东西了。”
“采买什么东西?”
“这小的就不知道了。对了,老爷,昨儿城里又出了件案子。”“什么?”施老爷皱眉问道,“怎么又案子了?这临安城是怎么了?什么案子?”
“听说是杨府的杨夫人被刺客杀死在家里。”
“杨府?杨老爷才死不久,这回又轮到杨夫人了?”
“老爷,有件事小的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施老爷丢下传单道:“说!”
“昨儿上午,杨家的二少爷杨戈提了把剑来找夫人,说要杀了夫人给她娘报仇,还说是夫人派刺客杀她娘……”
“有这事儿?”施老爷立刻打断他的话问道,“你怎么没跟我说?”
“老爷打从昨儿起就在忙宫中采办的事情,小的一直没机会跟老爷说。况且小的觉得那杨二少爷怕是丧母悲痛过头,一时发了场失心疯罢了。后来,杨捕头赶来了,劝了杨二少爷回去,也没再来闹了。”
“怎么会?”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