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挂着笑容的脸,心口痛的仿佛有针在扎,此时此刻,他在想着什么?他又知道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静静的看着我……云淡风轻的笑?尤其,尤其是在我决定了不与他同行之后!
我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手指,一直到指甲扎进手心,已完全感觉不到心中的痛楚的时候才扯起了嘴角,可话还没有出口,就被莫任情打断了——
“别说……”莫任情望着我的目光冰冷落寞,那双夜色的双眸似在我的注视之下慢慢的收紧了,可他又叹了口气,重复一遍,“青商……什么都不要说。”
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让我说?你又知道……我要说的是什么?
“因为每次……你想要说什么的时候,都会握紧了手指……知道把手心刺破了才肯把话说出口——”莫任情眯起眼睛,似回忆着什么,喃喃的道,“可这次你什么都别说……只要听我说就好了。”
我握紧了的手指就这样陡然松开了,不用看自己的掌心,我知道它为什么粗糙——
不,不是因为握枪,它之所以不似别的女子那般柔软光滑,只是因为多年养成的习惯。那些日子,挣扎在生与死边缘的日子中,每当我努力的想要决定什么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手指,让长长的指甲一寸一寸的插进掌心。而一直到现在,我的掌中还布满了月牙似地晦暗痕迹,多到模糊掉了手心原本的纹路……就好像,从小到大,我每一次的内心挣扎都能在上面寻找到痕迹……寻找到当初做下某个决定的初衷。
“青商,我要你去一趟西荒,西荒霹雳堂。”莫任情垂眸不看我,也不给我插话的机会,只自顾自的说下去,“西荒送来的密信上说霹雳堂堂主雷朋非炸毁了幻境城在西荒设的分舵,分舵舵主严兴被炸死了。可霹雳堂原本归属我环境城,雷鹏飞也没胆子炸我设在那的分舵,不过现在霹雳堂担心被灭门,上上下下都已人心慌慌,为求自保恐怕狗急跳墙……虽然他们的人好对付,可上百公斤火药也不是闹着玩的……”说到这里,莫任情低低咳嗽了几声,才一字一顿的道,“青商,我要你去那平息纷乱……带未泯去,今夜就去。”
“南蛮那边怎么回事?你又派凤堂主去哪里了?”
“青商,你不要管……这些——”莫任情话没说完,就剧烈的咳嗽起来,胸膛也跟着猛烈的上下起伏着,苍白的面颊充血,涨的通红,他伸手去掏怀中的手帕,却摸了半天都没找到,只得用袖口掩住了嘴角,整张脸都埋进了顷长的水色之中。
“咳咳……我很……无力吧,这样的我……无论是谁都可以轻易的将我杀死……呵……奉种要不了我的命,却可以抵掉我半条命,也就可以让我不用这么痛苦的活着……”莫任情淡漠的笑着,似说着什么跟他无关的话。
可我的心却不知不觉的痛了。看着他的一颦一笑,看着他挂着殷红血汁却依然微微上扬的嘴角,看着他苍白消瘦的脸颊,还有那上面镶嵌着的,异常大异常明亮的黑眸。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仅仅一夜就让他变的如此不堪……落寞,淡然,颓废,一切我可以找到的消极词语都可以在他的眼中发现,除此之外,我竟然还看到了他不得不活下去的苦楚,心酸以及恨意——深深地恨意在他的眼底蔓延,渐渐地充斥了那双深不见底的夜色双眸。
“告诉我,别再说不让我说不让我问……把一切都告诉我,如果你不告诉,就休想把我赶去西荒!”
“咳咳……青商……”
“说!只不过一夜,为什么……病成了这样!如果你不说,我就去问孟先生……还是——”我狠狠一咬牙,吼道,“你还在吃毒品对不对?还在吸食罂粟的汁液对不对?不是告诉你了……那些是毒品……是腐蚀你身体的毒品吗!”
“青商,你的心长在哪边?你的眼里明明说着你要离开……为什么还要问的这么清楚?青商……你不明白吗?不明白我让你去西荒的意思吗……”
“不明白,我才不明白!”我咬紧牙,狠狠的道,“南蛮失利封绮失踪霹雳堂反叛……为什么这些都搅在一起?连你也害怕了么》因为看到了幻境城根基的动摇,所以就假戏真做,想要自掘坟墓,一个人死在这里吗?!”
“呵……青商,何必激我?”莫任情落寞的目光直直望进我的心里面,“不仅南蛮失利封绮失踪,也不仅霹雳堂反叛……陵水宫、忘流川也有余党叛乱。青商,我以为你懂……派你去西荒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
“因为暗幺爱你,所以你笃定她不会破约,那么无论左清扬怎么挑衅,她都会按兵不动,而霹雳堂若有反叛,暗冥组织也会第一个出面镇压……着里面哪有我站的地方!重要?你为什么说这个重要?”
莫任情王者我的目光慢慢的变得晦涩难懂,他突然垂下眸字,冷冷的道,“因为我不想后悔。青商,我也不想你因为今天没有走而后悔。”
“我的路要我自己走出来,不要你给我安排,而我要留下来,也不为陪你,只为给我自己一个交代。”
第一卷 穿越 第九章 盟誓(2) 情伤
莫任情怔了许久,才沉沉叹出一口气,轻道,“青商,坐过来,我们下一局。”
我却冷冷看着他,咬牙道,“不下。”
“青商?”似是没有听懂,也没有料到,莫任情蹙眉,薄薄的唇微微皱了起来,轻轻地道,“咳咳……青商,你非要……非要跟我这样……”
“才不是我想跟你这样,是我怕你下棋下到一半下不下去了……那多扫兴!”
“呵……怎么会呢?还没下又怎么知道我会下不下去?咳咳……就算是输棋也要下下去,不是说过么……我不怕输。”话罢,他便轻轻地俯下身去,捡拾散落在地上的铁棋子,可采一弯腰,便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我不禁心下恼怒,只一眼就看见了他前额滑落的汗滴以及他因为痛苦而不由自主蹙起的眉目,可我却连发火的机会都没有了,只能扑身过去扶他,狠道,“不怕输是一回事,可你也得有下下去的资本啊!不然你想输都没这个机会!”
莫任情听了却疲惫的笑笑,轻道,“青商,说过你多少次了……这样拐着弯说话不累么?”说着,他似是不经意的躲开我伸过去意欲扶他的双手,淡淡的道,“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那就恭喜城主贺喜城主了!”我不由自主的冷笑,咬着牙将被他推开的双手藏进袖口。
为什么又去扶他?管他做什么?每一次……都是!就这么贱么?非要等到他冷嘲热讽之后才肯罢休?
莫任情却怔了片刻,苍白的脸颊显得有些落寞,然后他就这样轻咳着,沉静的眸子却默默望着我,似是过了许久,他嘴角才慢慢扯开,蔓延出一抹苦笑。
可他的笑是那么的刺眼,让我整个身心都为之一震,也让我不禁在心中暗暗疑惑,面前的这个病弱男子,他真的是我在大漠时候遇上的那个年轻霸主吗?
这么想着,似乎身边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了,滚滚的热气将我包裹起来,满眼都是刺目的金黄色。
手指握住,松开,握住,再松开,细碎的沙粒就在我指缝之间落下,再被风吹起覆在我的身上,几乎要把我埋葬,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刺目的银色划过瞳孔倾泻直下,仿佛一条瀑布悬挂在我头顶上方,那一刻,我的心终于有了微微的动容——
活下去,不管自己遇到了什么,也不管到底身在何处……都没有人可以阻挡我活下去的信仰。
呵……一直到现在,每当我想起相遇的那个刹那,我的心口依然暗暗地发烫。
那个男子,有着一张清瘦干净的脸庞,雪白的狐裘从他肩头垂坠而下,压盖住意欲在风中翻滚的水色长衣,他停止了脊背,双腿分跨在骏马背上,一手牵着缰绳,另一手则执着一个鹿皮水袋。那水袋是弯月形状,饱满而柔软,甘甜的清水从中倾泻直下,砸在细碎的沙粒上,但还来不及溅起,就变成了热气腾腾的雾气,缭绕着飞旋在我的面前,迷乱了我的视线。
他是那样的高高在上,虽然俯着脸,下巴却仍然骄傲的扬着,俯视着我的那双黑眸之中也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哀怨喜怒,有的只是冷冷的,感到满满的漠然。
那个时候,如果不是离末儿出声唤他,我是决计不会注意到他身边还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的,因为他太耀眼了,虽然漠然,却让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暗淡。
可现在呢?
我回过神来,怔怔地望着面前的男子,他的脸依然清瘦依然干净,却带着掩饰不住的病态与不堪,他的眸子深沉晦暗,嘴角挂着一抹疲惫的笑容。他的衣襟也显得凌乱,宽大的垂落的袖口上染着未干的血迹,深深浅浅斑斑点点。
很久以前的一段对话就这样飘忽的闯进我的脑海,搅得我的心更加的纷乱。
为什么救我?
因为我突然很想知道——为什么你要救漠夜?
动物比人更值得信任,我救它一次,它就会感激我一生一世。
那么,我要救你几次,你才会记得我?
只要你足够强,那么我就会时时刻刻记得你。
你是说只要你发现有人比我强,我就会背叛?
那哪叫背叛啊,你这样的人,难道……还期盼着有人心甘情愿陪你下地狱么!好吧,那么当你觉得自己比我强的时候,就可以杀了我,取代我……
我凭什么要觉得你现在很强?
因为无论你逃到哪里,我都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找到你。
……呵……莫任情,你可还记得?当你说最后一句话时候,眼底闪耀着的桀骜霸气的光,那时候我真的以为自己将永生永世被你捆绑,所以……潜藏在我心底的愿望就是有一天可以亲手杀掉你,以斩断你着狂妄的束缚!可,才过了多久,你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摸样?几乎让我分不清楚,你是刻意的,还是因为……无能为力?
可这时,我的手却被床榻上的男子紧紧的扣住,他的手清瘦而修长,冰凉的掌心将我的手包裹起来,用力一扯,便将我整个人拉进怀里。
“青商……别这么看我!”莫任情的眸色灰暗深沉,声音嘶哑的低吼。
从未见过他这样,即使冷淡却从未粗暴,那一瞬,他的淡然,冷漠似乎全都不见了,我看到了他胸膛燃烧着的熊熊火焰!
为什么?可是……为什么!我咬紧了牙挣扎,却被他抱得更紧,身体贴的更近!
可……他的身体不是冰冷的么,不是低到没有温度的么?可为什么这时候……我却感受到了他身上的灼热?不……不是……是又冷又热!他的身体一半冰冷一半燥热,仿佛一半放在冰水里浸,而另一半则架在火上烤!
可莫任情禁锢我的双臂前额一点一点的收紧,似乎要把我嵌进他的身体里面,而我已透不过气来,被他揽在怀里的身体也止不住的颤抖……怎么能这样?一半冷一半热,被他抱着的我尚且觉得难以
忍受,那他又要承受多大的痛苦?
“为什么……”我把脸压在他的颈窝,颤抖的开口,他抱得太紧,我已经看不到他的脸,看不到他的表情,几乎什么都看不到!
可他却依然沉默不语,只是将我抱紧,抱得更紧,直到我们身体的每一寸都贴在了一起,他才喃喃的开口,“别再用那种眼神看我……”
可我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打断他的话吼道,“为什么身上又冷又热!你得的到底是什么病?你说呀!你告诉我!”
“青商……别问……”
“为什么不能问……为什么总是这样!我恨你看穿了我的一切,却把自己的一切都掩藏起来!到底哪个才是你?是高高在上……一句话就可以血倾江湖的你,还是轻笑着……时而会不那么认真的你……亦或是……粗暴的把我拽入怀里的你?”
“你说呢……青商……哪个才是我?”莫任情苦笑着,却仍然抱着我,轻道,“青商……你也告诉我,到底哪个才是你呢?是为了活下去肯对陌加投怀送抱的你……还是对我张牙舞爪冷眼相向的你……亦或是……那么不怕死、肯执意的牵起我的手的你?”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突然轻轻笑起来,修长的手抚过我及肩的碎发,轻问道,“我一直都想问你……你决然削发的时候……在想什么呢?就只为了……斩断我们之间的牵连么?”
“我们之间……哪有牵连?城主,我们之间一切的联系就只有利用与被利用……所以……我们——”
“所以我们今后不会再有其他瓜葛。”莫任情似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接过我的话一字一顿的说完。
我张开的双唇就这样慢慢的闭上,说的对,我们今后的确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