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龄道,“三哥哥差点杀了三婶子,二哥哥你快去劝劝他罢,叫他别犯傻了。”
慎行点头道,“你们赶紧把三婶子劝进房里去,好歹稳住了,别叫她在三叔面前闹,否则又够慎笃喝一壶的”
芳龄噘嘴不情愿道,“咱们女孩儿家的怎么劝大太太和二太太怎么不来?我也是姨娘养的,平常躲这个还躲不过来,断没有招惹的道理,原只是来看看郑姨娘的,谁知出了这岔子,我不管了,要去你们去,我回园子里去了。”说罢真头也不回的走了。
毋望极为难的看看慎行,走也不好,不走也不好,慎行无奈道,“你也回去罢,想来三婶子的脾气也是个不听劝的。”
毋望想了想道,“我同你一道进去罢,也不多待,说两句就走,你叫三哥哥煞煞性罢,何必要打要杀的。”
两人进了园子,慎笃还在挣着,被慎行狠推了一把,喝道,“你要闯出多大的祸事来才算罢休还不进去照料姨娘,在这里吵什么”
犹如当头棒喝,慎笃刹时蔫了,垂头丧气的进了楼里。吕氏正哭天喊地的,毋望上去扶,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诉苦道,“姐儿你可看见了?那三愣子竟要杀我”
毋望给她拭了泪道,“我都瞧见了,不论怎么的,舅母也累了,春君送您回房歇着,我们娘俩说会子话罢。”
吕氏止了哭,任毋望和丫头扶着进了房里,毋望又扶她在榻上躺下,吕氏一脸的灰败,眼睛下面的妆全花了,露出微有些黑黄的皮肤来,毋望看了叫丫头拿了粉盒,一面给她上妆,一面道,“一会儿舅舅要回来的,叫他看见舅母这样心里不受用,还是好好打扮了才好说话。”
吕氏道,“我气得牙根都痒了,哪里还想这些那个没王法的,眼里从没有过我,亏我还时时惦记他的事,到老太太跟前讨示下,唯恐将来委曲了他,可见我是白操了这份心还有他姨娘,好好的做什么寻死觅活的?不过啐了她两口竟是了不得了,转头就去上吊,她一个做妾的这点子都受不住,莫非要叫我给她赔不是么?”
毋望暗想,儿大不由娘,慎笃荒唐又与那郑姨娘什么相干,本来她自己心里也急,被你天天大呼小喝的可不难捱么,给正房骂了又不好还口,儿子不争气,爷们儿又责怪,也只剩上吊一条路了。
想虽这么想,说却说不得,换了个法子道,“舅母快别气了,家务事本来就理不清,自己家里的人,他们有什么错处舅母多包涵就是了,太计较反倒不好,春儿有几句话想同舅母说,我是孩子家,说错了舅母不要怪罪。”
吕氏是个人精,毋望既是老太太的心头肉,要说什么不好阻拦,这会子当她是从老太太那儿过来的,也想探探婆婆的口风,便道,“姐儿说的哪里话,有什么话只管说,咱们娘两个什么说不得。”
毋望接了丫头端来的茶盅递给吕氏,正色道,“说句不怕舅母恼的话,舅母不该同他们闹才对,三哥哥是舅舅的独子,虽是庶出,这十几年只这一个儿,他办的事儿再荒唐,打便打了,骂也骂了,私底下到底还是疼的,将来了还要靠他孝敬的,再说姨娘,原是个妾,也没人撑腰,舅母该和她姊妹一样的处,给足了恩惠,她再不醒事也养了三哥哥,舅舅和她十六七年的一个屋檐下,情份总是有的,若真死了,万一怪罪起来,旁的没什么,伤了和舅舅的和气,舅母说我说的可对?”
吕氏不屑道,“我倒要和她陪笑脸?她就是上了天去也不能和我并肩”
毋望道,“那是自然的,如今舅母什么都不缺,只缺个儿子罢了,与其同他们纠缠,不如好生将养身子,若能添个小dd还在乎那些个咸的淡的换句话说,姨娘要是眼下就死了,倒叫三哥哥记恨舅母,也得不着好处,不如化干戈为玉帛,老太太常说家和万事兴,舅舅也不是老太太养的,还不是亲的一样,就是老姨太太在时也没不过老太太去的,嫡母就是嫡母,哪家不是这样三哥哥年轻糊涂,舅母那样的品性修养,何必拿他当回事,二哥哥这会子在他那儿,少不得臭骂一顿,回头揪了耳朵来给舅母赔不是,况且老太太只这四个孙子,哪个不是心肝肉,急坏了老太太可了不得,舅母若还恼,就打他两下,也别同他计较,气伤了身子不值当,好歹看着老太太罢。”
吕氏听她左一个老太太又一个老太太,只把她的话当是老太太的授意,利弊权衡了,只得拉了她的手道,“你是个极明白的孩子,听你说的这些,我细一琢磨也有理,只是这三愣子着实可恨,你叫我怎么咽下这口气呢”
毋望一瞧妥了大半,便笑道,“舅母只管安坐,我寻了那三愣子来给舅母磕头认罪便是。”和玉华使了眼色,携手施施然往慎笃房里去了。”
第五十二章一树碧无情
进了慎笃房里,见兄弟两个各据一方,两人面色皆不善,毋望知道他们必定谈得不愉快,便问慎行怎么样,慎行指着慎笃道,“死不悔改的性子,犟驴”
毋望道,“姨娘可好?”
慎行道,“才吃了药,没大碍了,这会子睡下了。”又探头看了看外面道,“婶子那里劝得过来么?”
毋望点头道,“看样子成了一大半了,只要三哥哥告个罪,她便算了。”
慎笃怪叫道,“我去给她赔罪?若不是她每日挤兑,姨娘哪里会上吊?她不去给姨娘敬茶忏悔,倒还算计起我来了”
毋望心里生恨,这个不知好歹的,闹了起来大家没脸,他还不知道事态的严重,想来就是个欠收拾的辩道,“这是什么道理不论她怎么不好,总是正房太太,对个妾指责几句也不违常理,你这样犟也没什么,左不过腚上开花,膝盖跪脱一层皮罢了你可知你逞强害了姨娘,日后还在她手里,早晚是个死你既不管你姨娘死活,咱们可管什么呢”对慎行道,“二哥哥走罢,他不领情,我们何苦蹚这趟浑水呢,各自散了干净。”
慎行也倦了,生着闷气调头要走,慎笃忙拉住了他们道,“好哥哥,好妹妹,我是给驴踢了脑子了,才刚转不过弯来,你们千万别恼我,你们既这么说了,那我还是给她赔个不是罢,只求她别难为我妈才好。”
几个人陪着他往吕氏屋里后身屋里去,毋望道,“你差点闯了大祸,如今她气不顺,你给她磕个头认错罢。”
慎笃又恨道,“凭什么叫我磕头?我不去了。”
毋望站着并不拉他,只道,“你罪都赔了,还在乎头点一下地么?不过给足她面子,好保你姨娘日后平安,我瞧你那些孝顺都是假的,姨娘的命哪里值你的脸面要紧,你不去便不去罢,玉华,咱们也回园子去罢。”
慎笃听了果然又站住了,玉华掩嘴偷着笑,他绿着张吃了苍蝇的脸,悻悻道,“磕头就磕头罢,我既唤她声嫡母,她也受得起我一跪。”便和慎行拉拉扯扯进了房里。
吕氏摆谱,不在榻上歪着了,换了地方侧身往里躺在床上,毋望无法,只得道,“舅母,三愣子来了,你打他罢。”
吕氏动都不动一下,拖着长音道,“我哪里敢打三爷,他不杀我就阿弥陀佛了。”
慎行冲慎笃努了努嘴,慎笃不情不愿地跪下了,嘴里道,“儿子才刚犯浑,惊了太太的驾,这会子知道错了,特意来给太太赔罪,太太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儿子罢,儿子给您磕头了”
说着做足了戏,头重重碰在拔步床的脚踏板上,毋望听着都替他疼得慌,忙和慎行在一旁敲边鼓道,“看在老太太面上,舅母(婶子)饶了他罢。”
吕氏听够了三声响才缓缓坐起来,慎笃憋屈着端了丫头送来的茶,高高举过头顶道,“太太原谅儿子就请喝了这杯茶,儿子往后必当时时警醒,再不叫太太生气操心了。”
吕氏磨蹭着接了茶,也不喝,直接递还给丫鬟,道,“你们都回去罢,我乏了,要睡会子。”
慎笃心里微沉,站起来作了揖道,“太太好生歇着罢,儿子告退了。”
几人一一行了礼方退出来,慎行对慎笃道,“你才好,也回去歇着罢。只求你安生些,若由着性子来,到最后只怕是后悔莫及那些小倌原是些玩意儿,哪个不是嘴上抹了蜜的,一转脚早抛到脖子后头去了,只你这傻子竟当真”说罢又是叹气又是摇头,转而对毋望道,“我先回去了,妹妹自便罢。”
毋望笑着应了,看他神经情复杂的转身离去,心里暗道,这慎行是个锯了嘴的葫芦,心眼实得这样,别人诓他他都信,好在她也无意,若真有心,他那个模样,还不生生把人冤死么
这时慎笃道,“妹妹今儿辛苦,到我那儿吃了饭再回去不迟。”
毋望道,“不了,姨娘既睡着了我就不去看她了,三哥哥代我同她问个好罢,我得空再来。”语毕微微笑了笑,转身即告辞了。
又是一路伴着湖风回了自己的小院子,见几个丫头正拿着扫帚在月季花架下扫地,便问道,“可是叶子掉得多了?有虫蛀没有?”
小娟道,“虫蛀倒没有,只如今花苞也掉了。”
“原是进了秋天了,花落了也是有的。”打着哈往房门去,翠屏和六儿迎出来问情况,毋望道,“没什么,又活过来了。我乏得很,先眯会子罢,吃饭再叫我。”沾着了榻,倒头便睡了。”
翠屏道,“我还想问她有什么想吃的没有,这就睡着了。”
六儿道,“你还不知道她么,问她也是随意,我昨儿看见有一筐银杏呢,咱们剥了炒鸡丁儿吃罢。”
两个人一合计,拉着手往小厨房去了,主子睡了她们便各干各的事,毋望又是个不烦人的,也不用担心她中间叫,别的院里的丫头常眼热她们,说有赏钱,活又轻省,还不挨骂,过得同姑娘一样的日子,不知道是几辈子修来的好福气。每每此时,翠屏免不得冷哼道,“咱们才分来那会子,是谁笑咱们跟了寒酸的乡下人的?可见都是眼皮子浅的咱们姑娘次过了谁去了?可比朱门绣户里的什么小姐强了不知多少”
厨房里的妈妈是老太太拨来的,原先只伺候老太太一个人的饮食,手艺出奇的好,如今到了这里便做了大锅饭大家受用,小院里的人各个胖了些,前儿过了称,姑娘竟长了二斤,愈发的细白圆润,唇上颊上连胭脂也不用打了,气色好得那样,往那儿一站,玉雕的人一般,加上院里的几个丫头长得也水灵,外头都管这里叫美人窝了。
众人没了什么活干,都聚到小厨房里帮忙,张罗了半个时辰,饭菜也齐全了,翠屏推了六儿道,“快去叫醒姑娘,没得又睡到明儿去”
六儿应了往正屋里去,见她家姑娘竟起来了,在桌前画画呢,便笑道,“今儿是怎么了,不叫你你也醒了?”
毋望道,“时候睡长了下半晌怎么办你过会子帮我打听打听如意楼的消息,看三爷又挨打没有。”
六儿道是,喊厨房里的人来布了菜,毋望草草吃完了又倚窗看书,丫头们收拾了也自去吃,毋望看了会子书脖子酸,便换到榻上躺着看,看累了又打会儿盹,一下午也就消磨完了。等到了晚上,眼看着天要黑了,屋里才掌了灯,老太太那里打发人来说,明儿几位姑奶奶都要回来瞧姑娘,叫姑娘早早过老太太那儿去。毋望点了头,问,“老太太今日可好些?”
小丫头答道,“比前儿好了些,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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