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薇突然明白，她轻轻地喊了一声，“小优……”
浴室的灯再度亮了，在灯亮的那几秒里，若薇看到自己的背后空无一人，只是，镜子里的她正指着右边的浴柜，在无声地说话。她不知道那句话的意思。
若薇站在原地，心中并不害怕。死亡的深睡那样美好，而这本来就是小优的身体。她如果回来，还给她就是。
若薇等了一会儿，什么事也没发生。
她脱掉衣服，躺进了大浴缸里。温热的水包裹着她，令她冰凉的四肢温暖了起来。
若薇闭上了眼，昏昏欲睡。
她听到了水声，周而复始，然后听到了对话声。
“把安眠药全部给她喂下去！”冰冷可怕的男人的声音在响。
“记得布置好现场。不要留下任何遗漏。月小优，永别了。”声音重重叠叠，仿佛瀑布的水声，轰隆着。
若薇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浴缸里，水依然那么温暖，身边的铜制挂钩上是洁白的浴袍。
刚刚的那段是她还是小优最后的记忆呢？
若薇打了个寒颤。眼中是惊骇与不安。
小优不是自杀，是被人杀死的！
她慢慢站起身来，穿上浴袍。谁会杀死小优？
那个凶手还会动手吗？
吹干头发，换上睡衣，孤单地缩在华丽的大床上，若薇心中孤独无依。
她不再是若薇，她也不是小优。
在这深夜，她找不到自己的归处。
手指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拿起床边的电话，拨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耳边是长长的长长的电流声，然后，电话接通。
若薇听到了千帆的声音，“喂……”
在一年以前，她会兴高采烈地说，“喂，千帆，我想你了。”
在一个月以前，她会温柔而小心地说，“喂，千帆，我们什么时候见面？”
可是在这个时候，她拿着话筒，哽咽无语。
千帆也拿着话筒，不说话，过了几秒，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声音微不可闻，“我怎么会还幻想是若薇……”
他终止了通话。
若薇听着那段忙音，眼泪再度落下。我是若薇，如果在你还深爱我的时候，我一定不顾一切回到你身边。可是，现在的我，现在的你，都不是以前的样子，以前的心意。
爱无法及时收回，空荡荡的心无法被填满。
第二天，青姨对若薇说，周五的晚上是月家在祖屋聚会的时间。她自杀的事情，并没有外传，她应该回去亮相，吃个晚饭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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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楼
若薇点头答应。
青姨看她乖乖点头，心中欢喜，“小优，你原本就是月家的嫡孙女。回祖屋的时候，不要理会那些旁支的人的话。别人是使着劲儿讨好爷爷，你却是使着劲儿让爷爷看不惯你。以后可不要这么任性。” 小优醒来后，不再玩那些古怪的叛逆装扮，人也沉静了许多。她心里很是欣慰。小优的妈妈死得早，她爸爸却也不管她，这才让她变得越来越叛逆。
若薇知道青姨是真心为小优好，微微一笑，“青姨，你放心。”大家族的勾心斗角，她也有耳闻。
青姨喜滋滋地说，“那我去挑衣服。”
若薇摸了摸自己烫得卷曲有染成红色的长发，“我想下午去把头发染回黑色，拉成直发。”
青姨欢乐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好好。这样，我们先去会所吃饭，然后做头发，再为你选一身搭配新发型的衣服。”
若薇握住了青姨的手，“青姨，你真好。”小优，有这样的人真真切切地关心着你，我真的很羡慕你。
都市依然繁华热闹，不会因为谁的死去而凋零。
若薇跟着青姨走进高级会所。
大理石地面仿佛带着一层薄雾，映出模糊的影子。
若薇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那时候，千帆是个穷小子，存了打工好久的钱，一定要在情人节带她去吃大餐。
两个人手牵着手去了高级西餐厅。若薇看到点餐单上的价格，肉痛不已。
她知道自己每一口都会吃掉千帆的新手套新皮鞋的钱。
烛光里，千帆的微笑那样温柔，她觉得她和他会幸福到永远。
若薇漫不经心地抬眼，视线冻结。
不远处，千帆和一个艳丽的女孩子一起迎面走来。
他穿着黑色风衣，双腿修长，沉默俊美的脸令人移不开视线。
女孩子似乎在软语哀求着什么，神情娇美动人。
若薇站在原地，心中波澜起伏。
她认得这女孩子，千帆的新欢。
若薇死了不过三天，千帆和他的新欢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
所谓的天长地久，不过是过眼云烟。
若薇看着千帆渐渐走来，她垂下眼帘，掩住眼底的苦涩。
然后，和他擦肩而过。
淡淡的香气从鼻端掠过，清新而熟悉。
她和他已经是陌路人。
千帆迟疑了一瞬间，环顾四周，为什么有刹那，他觉得若薇在他左右。他恍惚了一下，然后继续往前走。
“小优，不舒服吗？”青姨关心地问若薇。
若薇摇了摇头，“青姨，我没事。大概是饿了吧。”她将伤口藏在心底，木然看着它鲜血淋漓。
3、祖宅
发型师细心地为若薇修剪了一个微微倾斜的漂亮刘海。此刻的她素面朝天，五官精致，长发乌黑。
青姨在若薇身后不远处，怔怔地看着镜中的她，“小优，你和你妈妈真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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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薇扬眉，语气模棱两可，“妈妈？”
青姨黯然，“要不是你妈妈走得太早，你爸爸他……你也不至于变得那么叛逆。你小时候那么乖巧可爱。”
若薇默然。原来，小优的妈妈早就不在这个世上。
若薇没有按照青姨的安排，选择穿甜美的洋装。她选择了清爽的白衬衣加牛仔裤。衬衣的细节设计很美，领口剪裁独具匠心。修身牛仔裤贵得离谱，宝石蓝分外迷人。
青姨心中已经很满意，往日的周五聚会，小优要么装病，要么去的时候就穿得闪闪发光，头发乱蓬蓬，唇彩和眼影异常闪亮，项链一挂一大串，叮叮当当。
“太素了。”青姨念叨着，将手腕上剔透的玉镯子抹了下来，给若薇带上，“玉养人，你好好戴着。”
千帆在珠宝公司做助理设计师的时候，她也爱屋及乌，开始了解珠宝知识。青姨这只翡翠镯子是难得的冰种翡翠，冰清玉莹。
“你爷爷脾气不好，但心里还是关心你的。今天早晨他特意电话我，让我叫你回家聚一聚。”青姨爱怜地轻抚若薇的头发。
若薇眯眼一笑，波光潋滟。
青姨声音更柔，“你笑起来和你妈妈更像。”
若薇心中不由得对小优早逝的妈妈有了好奇。
司机开车前往祖屋，到了西郊，拐上一条盘山公路，穿越繁花似锦的花田。位于半山的祖屋在绿树的掩映下仿佛世外桃源。
若薇就只觉得心中一寒，仿佛那个世外桃源藏着重重杀机，又或是令她畏惧的存在。
小优是一个我行我素的人，即使不搭理人也不会令人奇怪。而移魂的说法，现代人已经不会相信。所以，若薇并不担心祖屋突然出来跳出来一个道士说她是假的。
小优不过是一个叛逆期的少女，杀她的人到底是因为私仇还是因为她月家嫡孙女的身份？
若薇心中思索着，也许在今夜，她可以在祖屋得到一些线索。
就在这个时候，司机看了一眼后视镜，对青姨说，“后面是沉舟先生的车。”
青姨紧张地看了若薇一眼，却发现若薇脸色依旧，似乎根本没听到司机的话。
若薇只觉得沉舟这两个字很是熟悉，仿佛在哪里听过。而她的心居然有了涩涩的感觉，依恋而凄苦。这是小优残留在这身体里的心情吗？
是了，沉舟就是小优喜欢着的人。青姨甚至以为小优自杀是为了沉舟。
为了沉舟？
青姨一直暗暗打量着若薇的神色，发现她似乎不想以前那么在乎沉舟，心中宽慰了不少。
她握住若薇的手，“沉舟的确很好。只是，小优，你和他不合适。你还太小。沉舟一直只是把你当一个小妹妹看。”
若薇浅浅一笑，“这一次醒来，我什么都想清楚了。青姨，你别为我担心。”叛逆孤单的小优原来只是单恋着沉舟。那种绝望的痴恋的心情，在这身体的心里都留下了烙印。
车停在了祖屋园林外，若薇和青姨下车。
她带着一份好奇，看着司机打开了沉舟的车门。
沉舟是和千帆截然不同的人，却更加耀眼。仿佛历经千万年的宝石散发出的光芒，黯淡却独一无二。他的眉目俊朗，身姿挺拔修长，散发着蓝水晶一般神秘诱惑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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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楼
他感觉到了若薇的视线，在看到若薇的时候有瞬间的迷惑。眼前婷婷玉立的少女，清雅安静，生得一双好眼。
青姨微笑，“沉舟，你认不出小优了？”
沉舟愣了愣，“小优？”小优喜欢用化妆品将自己的脸抹得看不出本来面目，头发颜色变幻莫测。没想到素面朝天的小怜居然令人眼前一亮。
若薇微微一笑，“沉舟，认不得我了么？”沉舟的确有令少女疯狂迷恋的本钱，那深幽的眼睛望着你的时候，令人会深陷，有了探索他心思的好奇。
沉舟凝视着若薇，淡淡一笑，风姿卓越，他的眼底有幽光闪过，“小优看起来和以前完全不同，这样更美。”很难想象眼前淡然微笑的少女和那个脱光衣服色诱自己的太妹是同一个人。话说，如果她当初这样来色诱自己的话，也许会成功。
青姨看到若薇毫无异样，心中暗暗称奇，她牵着若薇的手，对沉舟说，“既然遇到，就一起去看老爷子。老爷子又约你来下棋？”
沉舟点头，和青姨、若薇一同走进了祖屋前的园林。
祖屋园林保留着明清时代江南园林的特点。
园林中的门狭小简洁，清幽静美的境界深藏于园内。一条曲折狭长的夹弄，带着若薇一行款款慢行。两面的云墙上有悄然探出的花枝。
夹弄之后，豁然开朗。花窗装饰了厅堂、栏杆装饰了曲桥，可整个园子又被厅堂与曲桥所装饰。
婉丽与柔美的祖屋就坐落在繁华曲径的深处。整个园林带着行云流水般的舒徐轻缓。
人间二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月家祖屋的花圃里，花意正浓。
穿着香奈儿新款的少女从假山那头急匆匆走了过来，视线就没离开过沉舟的脸。
她声音娇嫩悦耳，“沉舟，我等你好久。”
她看了一眼若薇，没有认出她来，以为她是沉舟带来的，眼底是戒备的光，“沉舟，你怎么带外人来？”
沉舟笑笑，并不解释。
青姨开口说，“茗茗，你认不出小优了吗？”
茗茗迟疑地看着若薇，眼底戒备的光更亮，“小优改变造型了。为了谁呢？”
若薇淡淡回答，“你们慢慢聊。我和青姨先进去了。”
她牵着青姨的手，毫不留恋地离开。
沉舟的视线在若薇的背影上停留良久。
“沉舟，难道你喜欢上了小优？”茗茗的声音里透着不高兴。
“茗茗，你管得太多。”沉舟的微笑灿若春光，话语的内容却无情得很。
茗茗气得要发作，却突然冷静了下来，嫣然一笑，“沉舟，我知道你是故意气我的。小优再怎么改变外形，依然是那个蠢钝自大的小丫头。”
沉舟静静看了茗茗一眼，“你在我眼中也是这样。”
他施施然离去，留下气得脸色发青的茗茗。
茗茗咬牙，过了一会儿，笑了出来，“小优，别以为你自杀的事情没人知道。等会儿我就把你的丑事给挑出来。”
4、老爷子
穿着素净衣服的圆脸妇人步子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她对青姨微微一福，未语先笑，“老爷要单独见见小优小姐。”
青姨心中咯噔了一下。难道小优自杀的事情还是没能瞒过老爷子？
她有些不安地看了若薇一眼，“罗妈，还请你好好照顾小优。”
她又嘱咐若薇，“到时，老爷子有什么训斥，你也别顶撞。他年纪大了，气不得。”
若薇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