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也明显有些惊讶。
看来她倒是做得圆滑了,想让太后挑不出她的毛病。
晋王和显王尾随其后,也恭敬地朝太后行礼。我瞧了眼,发现晚凉并未同行。不过,她不来也是好的,免得有些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地说闲话。
出了太后的寝宫,才见各国的贵客也都来,原来太后还邀请了他们一起观赏。我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见南诏的皇帝,他已近不惑之年,下颚留着短短的胡须,只是那双眼睛,犀利无比。他边上的沅贞皇后看着我的时候,眼睛里露出怒意,她大约还记得昨日她意欲羞辱我,却反被我羞辱了一番的事情吧?
呵,技不如人,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
韩王的神色依旧隐在那张银色面具之下,能瞧得见的,唯有那双墨色的眼睛。可,纵然如此,我却也未能猜得透他心中所想。
夏侯子衿欲上前扶太后,却被太后拂开了手,她低声道:“淑妃陪着哀家走便是。”语毕,也不看他,只径直朝前走去。
夏侯子衿愣了下,才见瑶妃上前,轻拉了他的衣袖,低声道:“皇上。”
“嗯。”他才回神,便笑道,“走吧。”
瑶妃点了头,笑着与他一道上前。
众人一道径前,南山离这边不远,便也没有坐车,一路过去,也当沿途赏了风景。
此刻正值三月份了,百花齐放。
乍一眼瞧去,满山都是五彩缤纷的色彩,在那大片绿色之间显得格外好看。说实话,来了上林苑这么多天,我都未曾好好地观赏过这里的景色。
今日一瞧,才真正觉得,春天来了。
我与玉婕妤一道走着,刻意不去看前面的两人。
我不得不承认,他与她在一起,很般配。真真是,郎才女貌。
想必此刻是夏侯子衿,心里定是很满足的吧?
他唇上的伤还未好,各国之人见他与瑶妃这般样子,会愈发坚信他有多宠爱这个新晋的妃子了。想来等韩王回去禀告北齐皇帝,北齐皇帝定也很是满意的。
想到此,我本能地回头,目光寻了韩王瞧去。
他走在我的右后不远处,青阳紧紧地跟在他的身侧。他仿佛也感到了我看他的目光,猛地抬眸。
四日相对。
他的眸中微微染起讶异,接着,居然笑起来。
我不知他笑什么,嘲笑?还是其他?
记得前日,还说我是夏侯子衿派去勾/引他的人呢。
我有些尴尬地回眸,赫然瞧见夏侯子衿正瞧着我。我心头一震,那感觉,恁是像是做了亏心事一般?
“咝——”他的眉头紧蹙。
听瑶妃的声音急急传来:“皇上……臣妾弄疼你了。”
我才看清,他的手上,缠了薄薄一层纱布。那样厚实的桌面都被他劈得裂了缝,想来那根木刺定也是刺入很深的。他却是看了她一眼,柔声道:“朕不疼。”语毕,也不再看我,只拉了瑶妃的手上前。
而瑶妃,悄然瞧了我一眼,那眼神冷冰冰的,真让人觉得不舒服。
我呆了呆,我总以为,若是换作我问他,他定会说,朕好痛……
想着,不自觉地想笑。
方才的事情,想来瑶妃,是故意的。
终于到了南山,这几日都是好天气,山脚的石阶也不会打滑。众人拾级而上,我抬头看了看,真高啊,一眼都望不到头。
大约走了一半,听姚淑妃道:“太后累了不如歇歇吧。”
闻言,夏侯子衿忙上前欲扶她,却听太后道:“子郁,你来,哀家正好有事情与你说。”
明显瞧见夏侯子衿脸上一阵不快,却又不能当场表现出来。晋王瞧了他一眼.便应了声上前。
太后此举不过意在告诉晋王,对于夏侯子衿那日的事情,她是打心眼儿里不同意的。她更是在告诉他,可夏侯子衿是皇帝,纵然她是太后,也有诸多无奈的
我想,我明白,晋王也定是明白的。
一行人又走了一段路,才隐隐地瞧见了那山头。李公公在前面笑着道:“皇上,太后,就在前面了!”
语毕,他不自觉地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后面的嫔妃们都急着想看看那太后口中的千年灵芝,尤其,还是千年的龙芝
此刻已经到了山顶了,却见两个高大的参天大村,那树叶密集得几乎连阳光都射不下来。底下的地面有些阴湿.所以才能长得出灵芝啊。
李公公指向前方道:“皇上,太后,快看!”
我定睛瞧去,见那树干底部,一棵好大好大的灵芝。足足有六七寸长,看起来,几乎有脸盆那般大了!嗬,说实话,我从小到大,都不曾见过这么大的灵芝呢!
众人皆发出惊叹声。
却见太后回头,朝夏侯子衿道:“天朝祥年,才能有如此大的龙芝出现啊!皇上,天佑我朝,天佑我夏候一族!”太后说这话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看了眼后面的沅贞皇后。
只见沅贞皇后的脸色极尽难看,都已经恨得咬牙切齿了。
我想,此来天朝,她愈发不能忘怀当初还是她荀家天下的场景吧?只可惜啊.早已经是物是人非了。
她再也无法在这片土地上尊贵得起来,她该是庆幸,当年嘉盛帝要她嫁于南诏国君为后,否则她一个亡朝帝姬,还不知会落得怎样的下场呢。
夏侯子衿笑道:“母后说的是,朕当派人来此,日夜护卫看这棵灵芝。”
太后点了头,才要开口,我听得身后有人轻呼一声:“主子小心!”
吃惊地回头,是君彦身边的侍卫,似乎叫拾夏吧。
他的话音才落,便见有玄铁箭矢从林子深处飞射出来。
我吓得不轻,便听顾卿恒大声道:“护驾——护驾——”
羽林军们纷纷将我们围起来。
太后吓得一个踉跄,晋王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将她护在身后。夏侯子衿也露出惊讶的神色,他身边的瑶妃惊得花容失色,浑身不住地颤抖着。他将她拥入怀,浅声安慰着。
随着那些箭矢的飞射而出,便瞧见有好多的黑衣蒙面人从林子里窜出来,朝我们飞奔而来。
被时,惊叫声此起彼伏。
羽林军虽然将我们团团围住,却在被黑衣人攻入重围的时候,不免冲散开来。那些落单的女子惊慌失措地尖叫着,可,那些黑衣人却并没有痛下杀手。
我只觉得倏然心惊,看来他们的目标很明显。
可是,是谁?
目光迅速地扫过四周,今日,这里有着太多太多的重要人物,我一时间还真的不好判断了。
我走了神,忽然听得耳边传来“当”的一声,一支箭矢在我的面前给拦腰斩断。我吃惊地抬眸,见男子手上的软剑方收回去,听君彦沉声道:“这个时候檀妃娘娘还有空走神么?”
他的话,直把我说出了一阵冷汗。
我方才,竟然走了神。
回眸的时候,瞧见夏侯子衿直直地看着我,他的眸子里,似乎染起了担忧。
“皇上!”他怀中的女子紧紧地抱住他的身子。
他轻声安慰着:“有朕在,没事的。”
是么?
那么我呢?
何以我此刻,是希望他能过来护着我的?就如同那次在储良宫里一样。
不知为何,本能地看了姚淑妃一眼,纵然她身怀绝技此刻的心境,怕也是与我一样的。
本能地朝前走了一步,手腕被谁拉住,我吃惊地回眸,瞧见那冰冷的银色面具,听他低声喝道:“疯了么!这个时候还要乱走?”
我倒是奇怪的很,他并不出手。青阳护在他的身边,帮他扫除了一切飞射过来的箭矢。
心头浅笑,看来是他的护卫功夫太好,根本,用不着他去动手。
才想着,便觉得他手上的力道加大,我冷不丁被他拉过去,甩至他的身后。青阳不满地看了我一眼,奈何我在她家王爷身后,她不想护着,也得护着了。
“娘娘!”玉婕妤轻呼一声,却根本走不过来。我瞧见一名羽林军将她护住,不让刺客伤到她。
“娘娘!”远远地传来顾卿恒的声音,我抬眸看去,奈何他离得我太远,任凭他再怎么奋力,一时半会儿都是过不来的。我瞧见,他急得脸色都白了。
卿恒卿恒,他的心思我都理解,可是,小心啊,千万小心啊!
夏侯子衿隔着好多的人看向我,不悦的神色里,更多的,依旧是担忧。
不知为何,我居然朝他微微一笑。
我真傻啊,这个时候还笑。
他却,怔住了。
却在这个时候,一支玄铁箭矢朝他飞射而去。
我吓得撑大了眸子,大叫道:“皇上小心!”
“皇上!”姚淑妃显然也瞧见了那支箭。
千钧一发之际,我只觉得心都揪起来了。
羽林军纷纷飞身过去,阻挡在他的身前,我瞧见,那支玄铁箭矢严严实实地插入了其中一名羽林军的胸口。那人猛地吐了一大口血,身子直直地倒下去。
“啊!”瑶妃惊叫一声昏厥了过去。
夏侯子衿慌忙抱住了她瘫软下去的身子。
我终是松了一口气。
而他的目光依旧看向我,我不知韩王是否故意,竟然微微跨了一步,将我的脸挡住。
而我,已经将重心瞧出来了。
虽然那些箭矢是乱飞的,虽然看似不知道对方的目标是谁。可,仔细观摩着,便会发现,对方的目标,还是夏侯子衿一个。
不然,何以他身边如此多的侍卫,那支箭矢都能差点射中他?
而纵观别人,青阳纵然功夫再好.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可是她一个人,就能将韩王护得那样好。甚至是拾夏之于君彦,南诏国君夫妇……
不自觉地往一旁跨出一步,如此,又能瞧见夏侯子衿那边的情况。
韩王讶然地瞧了我一眼,低声道:“你过不去。”
是,我也知道过不去,我也,不会过去。
我从来,不会给他添乱。
他怀里,有瑶妃,他不会丢下她不管。绝对不会,我知道。
他用了十多年的时间去爱她,又用了近五年的时间去怀念,如今的他,怎么可能放得开手?
所以,我不去。
浑身紧绷着,我紧张啊。
却在这时,瞧见姚淑妃猛地朝我看了一眼,我瞧见,她嘴角的一抹笑意。我正不知她是何意,却见她的单手一扬,我只觉得膝盖处一阵剧痛。
“嗯。”忍不住哼出声来,脚下已然站不稳,一个踉跄朝后面倒去。
韩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回头的时候,眸中一片讶异。他眼疾手快地拉住我往后倒去的身子,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却瞧见他的眸中闪过一丝痛楚,我暗叫不好。
姚淑妃!
她为了让我摔下去,竟然连韩王也不放过!
耳畔,想起那日她的话:“从皇上在储良宫为你挡下一掌开始,本宫便在心里告诉自己,面前的女人,将会是本宫这辈子最大的敌人!”
原来,她记着,一直记着。
所以,不管夏侯子衿如今怎么对我,她都丝毫不放松对我的警惕。所以,不管今日谁在,她都只是想,趁乱,除掉我。
她不杀我,却只是用石子打在我的膝盖上,那么……
猛地回头,才发现,透过身后那片矮树丛,隐约可以瞧见闪闪的光……
光!
我一个激灵,韩王显然也注意到了什么。他大叫一声:“青阳!”
可是,晚了。
我与他二人,已经跌出去。
“王爷!”青阳惊呼着,扑过身来,伸手抓住了韩王的衣服,却只听“撕啦”一声,衣衫破了……
我看清了,好高好高的南山啊。
我们底下,一片波光粼粼……
“檀妃!”
夏侯子衿的声音,恁的像是夹杂了撕心裂肺的感觉……
第022章 真颜
我与他的身子皆已经悬空,而后,下坠。
我不自觉地惊呼了一声:“王爷!”
他却不说话,反手意欲抓住一旁的树枝,却只传来“嚓”的一声,下坠的力道太大,根本抓不住任何东西。
好高好高的地方啊,平和的风此刻都变得尖锐起来。
刮在耳畔,生出了痛。
我听见,南山上,传下好多好多的声音。
叫我的,叫韩王的。
只是,我已经来不及,也没有时问去分清楚了。
我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感觉得出,他揽在我腰际的手丝毫未曾放松。就如同那一次,我与他一同掉下台阶去的时候一样。
为何,总是他?
我知道,雾河里的水从来湍急。
临死了,我却不知道救我的人,生得何种模样。
呵,若是被韩王知道,他心中会作何感想。这个时候,我心里想的,居然会是这些。可是他抱得我太紧了,我连手都抬不起来。
不知为何,我忽然想起在那寺庙与我相处了三年的苏暮寒,因了隔着那纱帐,所以只要走出了那寺庙,纵然我与他正面相对,我都会认不出他来。
而面前的韩王……
曰后去了阴间,我也怕是,认不出他。
这样想着,忽然觉得无比失落,我就是想说声“谢谢”,也会那般艰难。
胡乱想着,感觉两人的身子微微停滞了下,随即,头顶传来“嘎”的一声,我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他拉住了横在山腰的树杈,却根本无法承受得起二人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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