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风好大啊,沙迷了眼睛,望出去,到处是模糊的一片。
仿佛走了好久啊,才瞧见那顶明黄色的帐子。他刻意不让我在他的帐子里,是因为愧疚么?是怕看见我,怕我问起他为何么?
这样想着,双手不自觉地紧握着。
感觉谁自我的右侧走来,我不想回头,却有一只手,狠狠地抓住了我的手臂。
女子的声音传来:“檀妃,本宫知道是你。”
檀妃?呵,这个称呼,已经离开我好远,好远。
我还是檀妃么?
冷笑一声,回眸看她,狠狠地甩掉她的手,冷声道:“走开,本宫现在没空和你说话。”
语毕,又朝前走去。
她追上前,拦在我的面前,开口:“那信,是你写的。除了你,没有人那么清楚当日张陵夫妇闯祸一事。你很谨慎,没有署名。可是本宫去你寝宫比对了你的字迹,那是骗不了人的。”
我不语,想绕过她走。她却还是拦着,语气咄咄逼人:“你说本宫救了皇上,你什么都可以给本宫。呵,本宫不要你什么东西。你现在不是什么大宣公主么?可以。回你的大宣去!”
她的手上一使劲,一把将我推开去,我收势不住,冷不丁地朝后退去。撞入一个怀抱,听显王的声音传来:“淑妃娘娘!动手的时候掀看她是什么人!”
我没想到显王会突然出来,吃了一惊,他将我拉至身后,直直地看着面前的女子。
我知道,他向来,不喜欢姚淑妃。
姚淑妃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轻蔑地开口:“王爷以为她真的是大宣公主么? ”
我心下冷笑一声,她以为,是夏侯子衿编出来的么?
显王还要说话,我上前,取出金印,朝她道:“本宫难道还有假么?”
明显看见姚淑妃的脸色都铁青了,她是真没想到我还能拿得出印鉴来的。半晌,突然上前,捏住我的下颚,厉声道:“易容么?真正的公主呢?”
“淑妃!你不要太过分了!”显王实在听不下去了。
我讥讽一笑:“不信,那便叫本宫的皇兄来鉴定鉴定,本宫究竟是真是假!”语毕,抬手抽开她的手,大步朝前走去。
姚淑妃还闲刭追上来,却被显王拦住了,听他的声音传来:“怎么,淑妃娘娘是知道了公主将成为皇上的妃子,心里嫉妒了么?呵,也是,我天朝后宫,还没有哪个女子的身份,比淑妃娘娘还尊贵的。不过本王以为,很快,便有了!”
“你……”姚淑妃被他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咬着牙,其实,当初为了救夏侯子衿而对她说的话,不是我不想履行。只是今日,我满脑子都是苏暮寒的事情,我实在没有精力去管别的。
一气之下,竞真的,将自己彻彻底底变成了长芙公主。
倒像是,她姚淑妃,被我摆了一道。
夏侯子衿的营帐,御前侍卫都已经认识我,谁也没有拦着我。我冲进去,李公公见是我,明显吓了一跳。小声道:“公……公主,皇上歇着,皇上他……哎。公主……”
我不管他,径直闯进去。
他是真的歇着,听闻我进去,才睁开眼睛。李公公忙上前,欲开口,却见他挥手,示意他下去。
李公公终是什么都没说,乖乖的退了下去。
他知道,我为何而来。
走上前,只问一句:“真的?”
他看着我,毫不犹豫地回答:“真的。”
两个字,将什么希望都打破了。
我以为,我与他并肩作战,这份感情已经不一般。然……
我还是错了。
纵然我可以理解他和瑶妃的过去,他却无法理解我和苏暮寒的过往。
伴君如伴虎,我如今,才是深有体会。
颓然退了一步,转身,听他叫:“阿梓……”
我冷笑:“皇上叫谁?我是长芙。”
走到外头,听见他追出来的声音。我没有停下脚步,听他喝道:“给朕站住! ”
他想,用天朝皇帝的身份,来压我。
我不听,他怒道:“你这是什么态度?”
停住了脚步,没有回头,只道:“皇上以为,我是什么态度?”
显王和姚淑妃,听见了响动过来,显王讶然道:“皇上,发生了何事?”
他不理会,只朝我道:“你为了韩王,想和朕翻脸么?”
闻言,姚淑妃的眸中闪过一丝讶然,随即,便是满满的得意。此刻,她一句话都不说了,就等着,看好戏。显王也是吃惊不小,他定是想不通,我如何又与韩王扯上了关系。
我回身,开口道:“您是皇上,您怕我和您翻脸么?”
他的脸色愈发苍白了,咬着牙开口:“朕不动你,是看在宣皇的面子上!
我笑:“我皇兄的面子?那我替皇上赢得如此一个大捷,为何皇上却可以一点面子都不留给我?您要杀他,哪怕留给我看他最后一眼!没有我,您能杀得了他!”
说着说着,哭了。
他不知道,苏暮寒在崖底,还想着为他求解药,还想着要廖浒来医治他的毒。他倒是好,抓到了,二话不说,直接杀了!
一丝机会,都不给我。
“你放肆……嗯。”他捂着胸口,神色痛苦。
“皇上!”
众人惊呼一声,姚淑妃忙扶住他,低声道:“皇上千万不要动怒。”
李公公跺着脚道:“哎哟公主,您就少说两句!”
姚淑妃瞧我一眼,很快扶了他进去。李公公忙跟了进去,马上又出来,说要去找周逾常。
我咬着唇,他有这么多人心疼着,可怜我的先生,身边还剩下什么人?
想着,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显王站在我的身后,半晌,才道:“公主是否弄错了,死的,是韩王,不是北齐的军师。”
我想起来了,那时候,夏侯子衿说我师承北齐的军师。那么,我对韩王这般在意,倒真的不合适了。
转了身,幽幽地开口:“韩王,才是北齐真正的军师,也是,本宫的师父。”
显王“嗬”了一声,忙追上来道:“公主此刻的样子和战场上相差甚远。公主也,妇人之仁了。”
我颓笑着:“王爷不懂。”
我和夏侯子衿,和苏暮寒之间,他不懂。
连着靶芈,前线连连捷报。
元光四年十月,北齐终于划入天朝版图。
这便印证了当日夏侯子衿在朝堂上的话,北齐敢犯天朝的边界,此仇,他铭记于心。如今,算是雪耻了。
听闻,北齐皇帝在天朝大军攻破北齐京师的那一日,从城楼上一跃而下,血溅当场。
亡国之君,必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对他,我一点都不同情,相反,还隐隐地,带着恨意。没有能力的人,是没有资格做一国之君的,我从来,都这般认为。
自那日争吵过后,我与夏侯子衿,已经靶芈未见。
姚淑妃也不再来找我,她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所以,我如何,她已经不会再来管我。
十月初八,班师回朝。
夏侯子衿留下显王和陈将军、马将军留下处理原北齐疆域的事情。
坐在马车里,一句话都不想说。
顾卿恒跟在我的马车边上,透过飘忽不定的窗帘,瞧着我。我刻意不去看他,我只是不知道,此刻,我还能说什么?
前面,是他的马车。
姚淑妃与他同乘一辆马车。
伸手,掏出身上的金印,仔细端详着。印鉴是真的,而我的身份,又究竟算不算真?呵,说起来,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姚淑妃说,要我回大宣去。
可我,真的可以去么?
就算可以,去了,我又能做什么?
缓缓地,缓缓地,阅了双目,握紧手中的印鉴,咬着牙。
这一战,我失去了苏暮寒,失去了夏侯子衿……
还能有什么,比这更悲惨的呢?
我一直以为,我是幸运的,却原来,根本不是。
他的身子未痊愈,队伍不敢行得太快。待到皇都的时候,已经是十月二十三了。
满朝文武都出来迎接,远远的,排场好大啊,从城门口一路排出来。待队伍过去,山呼“万岁”的声音几乎有些震耳欲聋。颇有地动山摇之势。
顾卿恒扶我下了马车,瞧见他与姚淑妃已经从前面的马车上下来。
太后与众人忙迎上来。
所有人,皆下跪迎接圣驾。
太后急忙上前,扶住他的身子,眼眶微红,哽咽地开口:“皇上瘦了。”
他淡声说着:“让母后担忧了。”
太后忙摇着头,抬手拭去眼角的泪,笑道: “哀家听到皇上的好消息,心里高兴着。”
她说着,目光越过众人,朝我看来。明显朝见她的眸中微微一惊,我迟疑了下,终是上前道:“长芙给太后请安。”
太后尚未开口,便听夏侯子衿道:“母后,这是大宣的长芙公主,此次得胜公主功不可没。{奇}朕也打算,{书}在三日之后,{网}迎娶公主为我天朝贵妃。”
他的话音才落,太后身后众嫔妃的眸中皆露出惊愕的神色。我瞧见千绯和千绿,也站在后面。千绯的眸中,全是愤怒。而千绿,却是多了一层探究之意。其他的人,更是纷纷窃窃私语起来。大约,都是在猜,我这个大宣公主究竟是什么时候走在了夏侯子衿的身侧。
姚淑妃咬着牙,此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自是不好如何。她姚淑妃要是的母仪天下,所以,如何把握分寸,她还是知道的。
太后怕是不明白我为何成了大宣的公主,此刻听夏侯子衿说出来,也是忍不住诧异。
我望着他的背影,他突然说,要封我为贵妃。我那时候的话,原来,他还记得。
独留下四妃之首的“贵妃”,便是希望有朝一日,他能留给我的。如今,他当着满朝文武说出来,虽然未下圣旨,却已是昭告天下了。
这时,一位大人出来,开口道:“皇上,此事请皇上慎重考虑啊!她一个他国公主,如何有资格一来就封为贵妃?”
他的话音才落,便听徐将军轻蔑一笑道:“杨大人久居皇都,自是未曾见过公主在战场上的英姿。此次大胜北齐,公主功不可没,本将军以为皇上给公主的,并不算过分。”
闻言,他身后的众位将军纷纷符合着。
那杨大人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而他之后,也再没有人敢站出来说一句话。
毕竟,他们没有经历过战场,是不会明白在战场上的滋味的。
太后的脸色也不是很好,此刻倒是也不说话。她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我的身后的顾卿恒身上。只见她的眸子一紧,伸手指着他,厉声道:“来人,给哀家将他抓起来!”
我大吃一惊,便听得已经有人过来,押住了顾卿恒。
忙脱口道:“太后这是做什么?”
她却是冷笑一声,开口道:“此事是天朝的事,不该是公主关心的。他顾家意图图谋不轨,哀家又岂会放过他们!”
“太后,您说什么?”顾卿恒显然也是猛吃了一惊,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之人。
我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什么图谋不轨?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猛地,又想起那时候,问及夏侯子衿宫中刺客一事,他却含糊地说,此事要等回了皇都再处理。我问他刺客是谁,他却也不肯告诉我。
而现在,我终是惊呆了,难道说,那些刺客的幕后主使,竟是顾大人么?
心狠狠地沉了下去,太后厉声道: “把他给哀家拉下去,打入天牢!”
我吓得不轻,才于开口,手臂却被夏侯子衿狠狠地拉住了。我咬着牙欲甩开他的手,却见他神色一变,朝我拧眉。我知道,他是想我,不要说话。
可是,卿恒……
回眸,他直直地瞧着我,却也是,朝我微微摇头。
他也,要我忍着。
咬着唇,叫我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带走,我……我于心何忍啊!
可我也知道,太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带走他,我此刻若是执意要与她顶撞,最后苦的,一样还是顾卿恒。只因我现在的身份,太后是不好将我如何。而卿恒不一样,他现在,是疑犯。
终于,回了宫。
太后借口将我叫去了熙宁宫。
要浅儿退了下去,她背对着我,好久好久,都不曾说话。
我只在她身后站着,亦是不说。
又过许久,才见她回身,看着我道:“你的耐心都去哪里了?今日在大庭广众之下,如何那般忍不住?哀家要拿下天朝的人,你顶嘴?纵然你是大宣的公主。又如何?”
此刻,我却不再害怕了,望着她,咬着唇开口: “当日太后不是怀疑臣妾的字与前朝太子的字迹相像么?不错,臣妾的确师承于他。”
她未曾想到我会突然说起这个,一下子,怔住了。
闻听我说“师承”二字,她的脸色终是变了。明显瞧见她的双手已经紧紧地握拳。
我接着说:“他即是北齐的韩王,不过如今,他已经死了。臣妾最敬重的先生,已经死了。臣妾身边亲近之人,唯有顾副将,他是臣妾的亲人。太后以为,臣妾今时今日,还能忍得住么?”
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不是么?
太后的眸子骤然紧缩,厉声道:“胡说!你还有皇上!”
夏侯子衿么?
呵,他在瞒着我杀了苏暮寒的时候,便应该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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