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也没看见过这么多人,听到这么吵杂声音的小三在被吓了一跳后,就充满好奇地看着人潮的方向,连一直趴在赫连肩头睡得昏天暗地的小四也被吓醒,对着这人浪,眨巴眨巴眼,他那小小的脑袋还不能理解这些人是在干嘛,然后看看赫连云天和苍言,又继续埋头睡觉。
小三却呆不住了,显然想去凑凑热闹,在赫连云天怀里挣扎着想要窜出去。赫连一个没注意,一下子让他窜了出去,被吓了一跳,这人潮,跌一跤都有被踩伤踩死的可能,这小家伙居然不知死活的要窜进去,当真是要被一脚踩死,何况他如此小的体型,一钻进人群,肯定再也找不着他了。
就差最后一点点距离,小三就要窜进人群中,正兀自兴奋中,哪知后劲一紧,被苍言一把抓着颈子上的皮毛拎了起来。
眼看就要成功却被抓住,小三自然在苍言手上奋力地摇晃挣扎起来,想要挣脱出去,还张牙舞爪地用他笨拙的小爪子想要去绕苍言的手,可惜事实告诉小三,老虎的爪子是不可能碰到自己的背脊的,而他的爪子显然也没有长到长过苍言的手臂,更是够不到苍言了。
赫连云天虚惊一场,没好气地点着小三的脑袋,瞪他,这个家伙为什么就不能像小四一样安生一会呢。在赫连肩头闭着眼睛的小四,见自家兄弟如此狼狈被人拎回来,好似不屑地瞥了他眼,歪歪头,换了个姿势又继续睡觉。
苍言被小四这个人性化的动作逗乐,手腕一抖,差点没把手上抓着的小三抖散架,叫他让赫连担心。教训过小家伙,这才收回手臂,把小三抱在了怀里。哪料这小家伙立刻伸出爪子要去抓苍言的手臂,势要把这个阻止自己的人撕成碎片,刚一动都还没抓出爪子,就感到脖子上的骨头要被捏碎般的疼痛,立马吓得不敢乱动,非常识时务地老实窝在苍言怀里,然后颈间那巨钳般的桎梏才被放开。
“吃软怕硬的东西。”赫连云天哭笑不得地骂道,拍拍肩上乖巧的小四,嗯,还是你听话。
两人避开游行的街道,朝其他街上逛去,这是三月一次的庙会,算这附近最大的交易集市,所以远近村镇的商人小贩都会聚集到这里来,街道两边是琳琅满目的货物,平日里不太能看见的稀奇古怪的东西都能看见,甚至有些番邦商人在贩卖些外族的稀罕玩意。
赫连云天和苍言两人自然对这些小玩意是不会动心的,顶多看两眼,可是小三就又蠢蠢欲动了,只是碍于刚才的教训不敢妄动而已,在路过一个小摊子时终于给他逮着了机会,一蹬腿朝那小摊子飞扑了过去。
那小贩只觉眼前一花,眼前多了一团毛茸茸的东西,仔细一看却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猫,只是身上怎么还有些浅浅的条纹,好奇怪的小猫啊,正要挥手把这小东西赶开,哪只小猫看着身材娇小却愣得凶悍的很,眼看就要一口咬上自己挥过去的手指。
“小三!”一声清泠的低喝把小家伙那凶猛的动作顿时顿住,眨眼又变成温顺的小猫,只是仍然不肯放开被他搂在怀里的东西,玩得开心。
从虎口捡回自己手指的小贩惊魂未定,朝那声音看去,眼珠子差点没被瞪出,天啊,自己一定眼花,那神仙般的公子竟对自己在笑呢。
过了会,石化的大脑才迟迟地听到了那公子的声音,“抱歉,小家伙一时顽皮。”
“没……没关系……”结巴道。
“过来。”
小三和小四虽然未必能听懂赫连云天的话,却是颇通人性,大致能明白些简单的意思,像现在赫连正皱着眉朝他招手,就是让他过去,小三听话地朝赫连滚去,为什么是滚呢,却是因为他怀里抱着的东西是个圆球,小三抱着它,自然没办法走过去了。
那小贩再次愣住,这这这是打劫么?那小猫居然把自己的东西给抱走了。
赫连云天揪住他,就要把那圆球拿下来还给他小贩,不想那小三却抱得死紧就是不撒手。
“这东西多少,我买下了。”苍言看小三不肯松手,就问道,反正不过一个小东西。
那小贩这才看见这白衣公子边上原来还有个人,一看,衣料一般,不过那举止动作却不似穷人家的,况且他跟这白衣公子是一起的,普通人家哪里生的出这样神仙的人儿啊,外加看他们抱着的那两只宠物,虽然看着像猫,却肯定不是猫,穷人家连自己都养不起了,哪有闲情养猫啊,多半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少爷带着侍卫出来游玩。
一听苍言要买他的东西,这竹杠哪里有不敲的道理啊。
“这位公子这东西是一对的,叫玉玲珑,你看。”又拎起另外一个,“戴着这个可以有情人长相厮守,就和这玲珑一般成双成对,可是个大大的好彩头,送给哪位小姐必能讨得欢心的。”那小贩口灿莲花赫地吹道。
赫连云天这才看仔细,什么玉玲珑,不过是块玉石透雕的小球罢了,这玉石还是最下等的质量,都是杂质,没有一丝莹润,除了这雕工还值些钱,完全就是个劣质的玩物。
“多少?”苍言不耐烦地问,他问他价格,为什么他要说这么大一堆废话呢。
那小贩听了苍言的话,一喜,一般这么说话的都是不在乎价格钱物的,张开手指比了个五,“不贵不贵,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赫连云天差点没笑出来,这东西一钱都不值。可是苍言二话不说地就准备掏腰包的动作让赫连云天愕然,这人难道没有一点钱物的概念的么,一头上好的耕牛也不用五两银子,这么个物件五两银子他居然也要买下来。
那小贩见了苍言的动作顿时喜笑颜开,果然是不辨钱财多少的少爷,五两银子可是等于五十钱五千个铜板啊,还好他刚才一狠心,狠狠地敲了一笔。
可惜这笑容被赫连伸出去的手阻止了,“你看,我家小三只拿了一只玉玲珑,所以我们只买一个就足够了,不过你这玉玲珑不成对的买,单独一个岂不是寓意情人分手,一个人孤孤单单之意,这多晦气啊。”赫连云天仍然一脸笑意,“不过我家小三喜欢,晦气也是要买回去的,但是呢,你看这晦气能值多少啊,我说不如一个铜板吧,我就当作好事帮你把这晦气带走吧。”
小贩再次傻眼,不过这次不是花痴的,而是脑子转不过来了,这怎么转眼反而变成了把他的晦气带走了啊。眼看赫连云天丢下一枚铜板抱着那小猫就要走了。
“大……大爷……您不能这样啊……”那小贩快哭出来了,“你把这个也带走吧,你这拿走一个可要我怎么卖啊……”
“可是我只要一个啊。”赫连云天无辜状。
“五钱,五钱,你行行好一起拿走吧。”
赫连云天继续微笑。
“一钱,您好歹让我回个本啊。”刚才他真是瞎了狗眼啊,这哪是什么仙子啊,分明是狐狸精转世,否则怎么这么难缠,三言两语就把东西拐走了。
赫连云天终于不再戏弄他,扔下钱,拿起还有个玉玲珑丢给了肩上的小四耍去。
苍言则一脸错愕状,完全没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转眼间五两银子的东西变成了一钱……他果然是一辈子都学不会做人的,太复杂太麻烦了……还是做妖怪省事。
轻寒
和赫连云天在街上慢慢逛着,手里抱着的小三得了那玉玲珑也终于安生了不少,在自己怀里拨弄着那小玩意。
苍言发现赫连云天只在书籍古玩的小摊子前才会稍做停顿,随手翻阅着那些发黄的书页,对于那些其他新奇的玩物完全无视了过去。
而且更神奇的是,凭着苍言悠长的生命,那些古书,他没办法分辨,那些所谓古玩的他却是知道不少,比如边上摊上那个所谓古鼎,按照摊主说的时代,这鼎上的花纹根本不符,这种游鱼花纹是几百年后才盛行的,对于这种赫连云天只是一笑完全没任何兴趣,但是每每他从一堆杂物中拿起的东西都是这一堆假货中少数的几件真品,不知道他是如何办到的。赫连云天也不过拿起来瞧瞧,兴趣缺缺的样子,倒是买了几本古书,苍言一看都是些记载了古方的书。
两人漫无目的地走着,赫连云天俊秀出尘的容貌,即使在这人潮中也格外扎眼,引得不少姑娘家偷偷地瞧他,再加上身边苍言,虽及不上赫连云天这般俊美若仙人,却也丰神俊朗,外加那健壮的体魄,两种不同风格的美男子简直就是这街上一道移动的风景线,街上有小半人甚至在无意识地跟着他们走。
苍言见这么多人频频注视身边的赫连云天,浑身颇不自在,他还没有习惯这么多的人,殊不知这些人中有一半是冲着他来的。
“怎么了?”赫连云天注意到了苍言的异样,侧身温言闻道。
苍言摇摇头,不理各种探究的目光,闷声低头跟着赫连云天走,等赫连云天停下了他还走出去好几步才察觉。
赫连云天一笑,把趴在自己肩头的小四放到苍言怀里,道:“我与此间朋友有约,小四你先照顾下,可好?”
苍言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在一扇院门下停了下来,大抵赫连云天的朋友就在里头,苍言抱住两个小家伙点点头。
“一会我请你去栖凤楼吃肉,你先去吧,我就过来。”
苍言被赫连“吃肉”两个字,闹了个大红脸,连赫连已经敲开了门,被一个小丫鬟领了进去都没注意到。
天晓得,他可是只虎妖啊虎妖,是吃肉的啊,哪里知道赫连云天居然是个吃素的,在他家住的几天,桌上天天都是绿色的,苍言对着这些蔬菜,脸都快绿了,他早就辟谷了,不需要进食,偶尔吃些东西满足下口舌之欲,肯定吃的也是肉食,可是在赫连云天家里他要装作正常人类,偏生还不能说不吃。
痛苦得把这些根根草草吞下去,苍言一直怀疑,他这辈子吃的蔬菜也没这会在赫连家里的吃的多。
这会被赫连取笑,自然是不好意思的很,原来他早就发现了,自己吃草真的吃的很痛苦嘛,可怜他大概是第一个天天强迫自己吃草的老虎了吧。
害他看赫连家圈养着的那头奶羊,眼睛都是冒着绿光的,恨不能一口把吞下去,解下口里的菜味,直把那头奶羊看的瑟瑟发抖才作罢。
直到怀里两只小家伙闹腾得要从他手里掉下去才恍然回神,瞅瞅那紧闭的大门,好奇地想不知道赫连云天去见什么朋友了,于是慢慢地沿着围墙往前门走去。
这院落好像颇大,苍言走了许久,才走到一条颇冷清的街道上,两边店门都关着,偶有开着的门口倚着招揽生意的人也直打着哈欠,苍言打量了下应该就是赫连进去的店门,烫金的“红袖添香”四个大字挂在楼牌上,气势不俗又颇有些婉约动人的味道。
可是看这店名,再往往其他挂着的店名,有些颇直白的店名,让苍言再迟钝也反映过来这里是什么地方,居然是妓院。愣了许久,怎么也想不通,赫连云天这么个丝毫不染烟火气的人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心里更是有种极不舒服的感觉,不知道是怎么样的女子会得了赫连的青睐。一想到赫连云天对着一个陌生女子露出素雅温柔的笑容,心里就更加别扭了。
身形一动,脚尖在墙头轻轻一点,已经如飞燕般飘上了房顶,寻着自己在赫连身上留下的微弱气息掠去。院落里没什么人,偶有的几个人也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个人就在他们头顶飞掠而过。
自己留在赫连云天身上的气息就是在院中最高最精美的楼里发出来的,苍言抱了抱怀里的小家伙,轻轻地落在了那楼的飞檐之上。
探出身子往下头厢房望去,就看见赫连云天靠坐在窗边不远的软榻上,苍言收回身形,在出挑的飞檐上坐了下来。怀里两个小家伙第一次在这么高的地方,好奇的张望,小三还妄图往楼顶跳去,被苍言揪住耳朵,委委屈屈地只好趴回苍言胸前,有一搭没一搭弄着小四毛茸茸的小耳朵。
小四转转脑袋,避开小三的骚扰,小三又不屈不挠地凑过来,小四被他闹得不耐烦,一巴掌拍飞了他的爪子,拿头顶顶苍言,好似在控诉小三的恶行。
苍言的注意力都放在楼下赫连云天那,哪里有空搭理两个小家伙,按住小三的脑袋把他按在胸口,用力地揉着他的小脑袋,把他头上毛发弄得一团糟,惹得小三不停低吼,小四满意地重新趴下。
小三见苍言不理,无趣地凑到小四身边挨着他也趴了下来,只是祖母绿般漂亮的眼珠子还咕噜噜地转着,打量着楼下的事物。
“轻寒姑娘。”赫连清冽的嗓音不容错辨,苍言闷闷地想,果然是个女子,好奇地探头想看看那女子容貌,那女子却好像做在床榻上,完全看不见相貌。
一个女子居然坐在床榻上和个男子见面,苍言不快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