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哥哥落在一行人的后方,柳纯蓝跟上了帝后,倒是给了我和哥哥单独说话的机会。
哥哥非常担忧地望着我,低声道:“湘儿,你对哥哥说实话,你在宫里究竟过得怎么样?”
再也掩饰不过去,我苦笑一声道:“哥哥,你觉得后宫的生活应该是什么样的?”我想,无论哥哥如何聪明,都无法想像出后宫生活的真实面目。女人间的战争,向来没有硝烟,却充满着血腥。残酷起来,甚至比真正的砍杀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身为男子的哥哥、一向光明磊落的哥哥,怎么能够明白女人们的算计,是可以杀人不见血的,而被阴谋算计着的那种痛苦,更是会犹如万蚁噬心,被凌迟加身……
第116章、长春
无论我心中再如何难过、又有多少话想对此刻面前这个唯一的亲人说,然而,纵然我腹中有千言万语,都无法说得出口。
我能说,我在皇宫中遇见了我们兄妹认为早已离开人世多年的娘亲?我能说,因为自己的任性和不懂事,连累娘亲真的踏上了黄泉之路?……我的心中,有太多太多的不可说。
也许是我脸上的表情叫人不忍猝看,哥哥长叹了一声,道:“湘儿,你心中有什么话,难道不可以对哥哥说么?”
我脸上撑出一个笑容,道:“哥哥,湘儿知道你一向最疼我。但是,非是湘儿不肯说,而是宫中的生活,对于每一个宫嫔来说,都是如此,湘儿不想成为其中最没用的那一个……”
哥哥还待再说,只是不多时,眼见领头的帝后已经进了庆妃所居的长春宫主殿,他只得无奈地收了声。
长春宫,内廷西六宫之一。以前南面曾有宫门长春门,后被拆除,并将太极殿后殿改为穿堂殿,又取名为“体元殿”,从此,长春宫、启祥宫两宫院由此连通。而长春宫戏台,便是由精巧的体元殿改造而成。
长春宫面阔五间,黄琉璃瓦歇山式顶,前出廊,明间开门,隔扇风门,竹纹裙板,次、梢间均为槛窗,步步锦支窗。明间设地屏宝座,上悬“敬修内则”匾。左右有帘帐与次间相隔,梢间靠北设落地罩炕,为寝室。殿前左右设铜龟、铜鹤各一对。东配殿曰绥寿殿,西配殿曰承禧殿,各三间。前出廊,与转角廊相连,可通各殿。
长春宫在东西六宫中颇为出挑的地方就是。在长春宫廊庑的四面墙壁上,绘有十几幅以《江山如画》为题材的一组大壁画。绘制的人物栩栩如生;亭台楼阁等景物。富有立体感。布局结构,巨丽精整,画笔精细,典雅清秀,尽显宫廷期画师们地精湛艺业和深厚功力。
沿着廊庑走进去。转入正殿,我看见帝后已经在首位就座,而宁大将军则坐在皇帝下首。我和哥哥站在殿堂正中,等待长春宫的宫女为众人砌上香茗。
宁大将军端着茶盏,目光在哥哥和我身上逡巡,俄顷,出声问道:“皇上,不知出了什么大事,使人这么匆忙地将臣从乾清宫叫过来?”说着。宁大将军笑了一笑,登时,沉滞的气氛中犹如有一道清流淌过。“臣是筵宴地主角,先是皇上和皇后娘娘离去。如今。臣这个主角也离开了,剩下的人不知该如何索然无味了。”
听了宁大将军这番话。我顿时被他地胆色所惊。能在这种时候,以调侃的语气对皇帝说话的人,恐怕也只得他一人了。
皇后问道:“母后可还在乾清宫主持大局?”
“臣离开的时候,太后娘娘正和宰相大人他们叙话,至于之后的情形如何,臣就不清楚了。”
皇帝道:“先不管他们,待将这里地事情处理完,朕与爱卿尽快赶回去就是了。”
“但凭皇上吩咐。只是,还得请皇上先告诉臣,究竟发生了何事?”
皇帝指着哥哥道:“眼前此人,将军大人可认识?”
宁大将军淡淡地看了哥哥一眼,回答皇帝道:“回禀皇上,此人是臣麾下二等亲卫,韩朱。”将军的话,无疑承认了哥哥的身份,甚至,他将普通的将士称谓换成了亲卫,无形中,将哥哥的地位又提升了几分。
皇帝的面色不由好看了一些,指着我道:“那位,是朕宫中从三品的容华,韩湘萸。”一句话算是介绍完毕,我看向大将军,谁知,我们俩的目光登时在空中交汇。大将军的眼神深不见底,那一瞬间,我却敏感地在其中看出了很多地东西。我微微福身道:“见过将军大人。”
宁远只是对我轻轻点了点头,就转向皇帝问道:“臣的亲卫和皇上的宫嫔拥有同一个姓氏,这其中,有什么缘故么?”
大将军地话音未落,我便在心中大呼厉害!不愧是大将军,只一句问话,就杜绝了严重的罪名。想到适才在大将军中眼神中感觉到地东西,我不得不怀疑:大将军有可能早就知道我和哥哥地关系;甚至,宁夙穿针引线让哥哥来见我,他都是知晓一二的。
想到这里。我心中地一块大石终于往下沉了沉。
皇帝道:“朕听说他们二人是嫡亲兄妹,也不知确不确实。”没有什么确不确实的,皇帝的这句话只是掩饰下了之前怀有误解的尴尬。
只听大将军笑着问道:“韩容华可是绛城人氏?”
皇后替我回答道:“正是。”
大将军又问道:“其父可是名唤韩云飞?”
皇后也笑起来:“如此说来,韩容华当真和将军大人的亲卫是亲生兄妹了?”
大将军笑着道:“可不是么?没有想到天下竟然有如此巧合的事。”
我和哥哥之间嫡亲的血缘被证实,我终于彻底地舒出这口气。我看了一眼坐在末座的柳纯蓝,心想,这会儿,看你还怎么诬赖我和哥哥私通。我又看了看面前的皇帝,见他的容色又好看了几分。
这时,我就听见大将军向皇帝问道:“不知皇上如今可否坦诚相告,臣的亲卫韩朱是否在后宫犯下了什么过错?若果真如此,请皇上不要体恤臣的颜面,严惩就是。”说到这里,宁远的目光射向哥哥,真正是虎目含威。哥哥在他的目光注视下低下了头。然而,自小和哥哥心灵相通的我,却没有感觉到哥哥心怀惧意。那么,宁远的这番做派就大有深意了。
只听皇帝说道:“柳容华,你来给将军大人说说你看到了什么。”皇帝说了这句话,登时令我心中一乐:皇帝口称柳容华的语气有些僵硬,恐怕皇帝也有些怪柳纯蓝没有搞清楚事情,就小题大做了吧?说起来,今日柳纯蓝并没有列席乾清宫的资格,她究竟是怎样将帝后叫来长春宫的?
柳纯蓝没有想到皇帝竟然会叫她说话,顿时不知所措,言语之间,就有了些支吾。
倒是大将军的声音响起:“柳容华?臣敢问皇上,这位可是兵部尚书大人的千金,头一年入宫的纯蓝小姐?”
皇帝点头肯定。
大将军立刻又接道:“臣虽然一直在北疆,但是也听说兵部尚书大人的千金纯蓝小姐,知书达礼,一向在京中颇有闺誉,如今一见,真是闻名不如见面。由纯蓝小姐叙述事情经过,再好不过,想来,纯蓝小姐口齿伶俐,一定能将事情叙述得完整明白。”
第117章、罪名
这番说辞之后,柳纯蓝的脸蛋涨得通红,但是无奈大将军是含笑说出那番话的,她只好极力克制住自己,力争口齿清晰地描述事情的经过。然而,情势急转之下,她无法再次肆无忌惮地说出自己捕风捉影的怀疑,尤其是在大将军已经亲口证实韩朱和我,确实是亲兄妹的情况下,她只好轻声说道:“今日乾清宫筵宴,嫔妾没有资格列席……”说到这里,她偷眼看了皇帝一眼,似有满腹幽怨。
然而,皇帝压根不看她,只顾闷头喝茶,她只得顾自接着道:“到了时候,大多数人全去了乾清宫,嫔妾觉着有些乏闷,就想着出宫走走。若说这个时节,御花园有浓荫蔽日,去那里应当是最好的,但是嫔妾刚走出永寿宫,就鬼使神差地改了主意”柳纯蓝说到这里,向我投了一瞥,眸光冷然,我也不理她,只听她如何往下说。
“于是,嫔妾漫无目的的信步而行,走着走着就到了长春宫。本来,嫔妾只是想走一圈就离开的,没有想到,在嫔妾接近后台的时候,听见了一男一女的说话声。嫔妾心想:皇上此刻正在乾清宫宴请宁大将军,后宫又怎么会有男人的声音?嫔妾不得不凑前看个究竟,只是这一看,顿时叫嫔妾惊呆了。”
说着说着,估计柳纯蓝消除了起初的紧张,渐渐绘声绘色起来,我望着她,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倒是宁大将军笑着打断了她,道:“柳容华的口才果然了得,臣觉得像听说书一样。真是声情并茂、栩栩如生。请问柳容华,被什么惊呆了?”
噗嗤角落里,不知道哪个宫女没有憋住。笑了一声,我往那里找去。却没有发现是谁。回转头的时候,却正好看到皇后娘娘忍笑忍得很痛苦的脸。
柳纯蓝的脸,又开始红白交织起来。然而,这一次,虽然她被打断。但是却没有再支吾,而是顺着大将军地问话接了下去:“嫔妾看到韩容华和一个陌生男子抱在一起,韩容华还将头搁在那个男子的肩上。”
宁大将军问道:“柳容华,你看到的那个陌生男子,就是眼前和韩容华并排站着地这一个么?”
柳纯蓝毫不迟疑地点头。
正当众人以为大将军会接着问下去,大将军却出乎人意料之外的收声了。我看到柳纯蓝地脸上闪过一线错愕。想来,她应该也觉得大将军会继续提问吧?这样,她就可以更容易地说出下面某些难以启齿的话了。谁知,大将军偏偏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她只好在众人的注目下。期期艾艾地说:“嫔妾当时的心情……真地是难以尽述。”柳纯蓝将视线放在我身上,“嫔妾没有想到,竟然有人胆子大得在后宫中就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嫔妾当时觉得。怎么能够有人这样不顾廉耻?这样罔顾皇上?”
饶是我知晓事情的真相,我也被柳纯蓝的叙述打动了。我终于明白皇帝开始为何会相信她的话。带着皇后一起杀过来了。
哥哥的脸上已然露出几丝怒色。
皇后娘娘忽然插言道:“柳容华,皇上只是让你说事情的经过。可没让你添加这么多自己内心的想法。你只需说接下来如何了?别再说这些有的没地了。”
感觉有点憋屈的柳纯蓝听完皇后这句话,终于忍不住反唇相讥道:“皇后娘娘,皇上让嫔妾说,嫔妾才说。嫔妾自有叙述的方法,皇上都没有开口说嫔妾什么,希望您也不要有所偏颇。”说着,柳纯蓝用眼角瞟了我一眼,似乎在指责皇后娘娘言语之中一再对我相护。
但是,虽然皇后言语之中对我有所偏颇,柳纯蓝又何尝没有夸大其词呢?何况,现在事实早已表明,原先她向皇帝提出地私通说法,纯属子虚乌有。
柳纯蓝的话夹枪带棒、毫不客气,皇后地涵养功夫却于此刻显现了出来,她并不恼怒,心平气和地道:“柳容华,在座各位如今都知道,你口中所谓地陌生男子,是韩容华的嫡亲兄长,何来不顾廉耻、罔顾皇上颜面地说法?你所谓的做出那样的事来,又是指的什么?何况,乾清宫中的太后娘娘以及其他肱骨重臣都在等着皇上和宁大将军,本宫也希望你能够长话短说,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柳纯蓝登时被皇后噎得说不出话来,她看了看宁大将军玩味的眼神和不置可否的皇帝,只好忍气吞声地道:“既然皇后娘娘如此说,嫔妾可不敢继续浪费大家的时间当看清眼前的情景之后,嫔妾一时之间没了主意,只好去乾清宫找皇上……”
皇帝适时地挥手道:“好了,接下去的事情你不用再说了。”
我心中好奇:为何不用接着说了?其实,我很想知道柳纯蓝是用了什么方法接触到正在乾清宫宴客的帝后的。
然而,皇帝已经转向了宁大将军,说道:“爱卿,发生了什么事,你都明白了么?”
宁远笑道:“回皇上,柳容华说的很是清楚,臣都明白了。纵有什么不明白的,方才皇上容许臣发问,柳容华也一一做了解答。”
皇帝道:“如此甚好!那么,大将军可有处置意见了?”皇帝问得正经,宁远也严整了神色,回答道:“回皇上,臣以为,私通之名自然是不存在的,只是韩朱私闯宫闱这个罪名却是需要皇上您定夺的。”宁远此话说的巧妙。私闯宫闱的罪名可大可小,皇帝是整座后宫的主人,假如皇帝要追究,自然躲不过,假若皇帝不追究了,那么岂不是可以什么事都没有了?
问题的关键最后自然还是落回了皇帝的身上。我认为,有了自己之前在长春宫戏台的那一番说辞,皇帝对哥哥从宽发落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
然而,正当我预备故技重施、将殷殷地目光投给皇帝时,我听见长春宫正殿外,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皇上、宁大将军,究竟发生了什么要紧事让你们这么长时间都回不了乾清宫?哀家少不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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