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却发现喉咙一阵干涩,说不出一句话来,怕又惹哥哥心烦而吐血,她转身,颓然走出门外。
南恨天听到门合上的声响,闭着的眼睛倏地睁开,拿过一边的帕子捂住嘴,压抑的,轻声的咳嗽,洁白的帕子上又绽开了一丛红艳的梅花,好在,他看了下除了他空无一人的房间,若若总算是走了,不然看见了可又要哭的泪水涟漪,这个血是体内的积血,咳出来只是帮助他愈合而已,偏偏若若她就喜欢大惊小怪,他可不想看到她有哭的一发不可收拾。
“若若,你没事吧。”才一出门,之前遇到的那个青年就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看着她黯淡的神色,关切地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叫若若?”安兮若扭头,不愿意让一个陌生人看到自己软弱的样子,开口转移话题,只是她刚刚才哭过,这一出口,声音中自然也带着浓浓的鼻音。
“哦,我自然是问其他人知道的,是不是南将军责骂你啊,受了什么委屈给我说,我给你做主。”他低头怜惜地看着她依旧是红通通的鼻子,温柔的声音如风过竹林,在寂静中轻轻摇摆。
“不是的。”她小声地辩解了一番,随即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抬眼看着眼前的男子,总觉得他好熟悉好熟悉,轻而易举就让她卸下了心防,她疑惑地开口:“我认识你吗?”
“你说呢?”南旭日淡淡一笑,那潋滟的凤眼也随着这一笑而微微眯起,他的眼角非常细长,以至于稍稍闭合,眼睛就显得非常神秘,让人看不清他心里在想写什么。
“没见过吧。”她在脑海中随意浏览了一遍也没有结果,而这样的人要是见过定会过目不忘,缓缓摇了摇头,有些恹恹地道,随即想要从他身边擦身而过。
“若若,你现在心情很不好,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吧。”在两人就要错开的时候,他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眉宇间的温柔恍若要化成水一般,她定定的看了他好一会儿,并不排斥他的气息,随即点了点头,反正这时候的她,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南旭日拉着她一直往山顶上跑,那般剧烈的奔跑时若若很久没有过的,她只觉得胸口里的气体都被挤出来了一般,汗湿的乌发散在空中,舞出一道绚烂的风景。
“怎么样?”南旭日低低地说着,半晌抬起头注视着安兮若,一双眼睛似装满了夜空的星子,明亮中深深映着她的影子。
“累死了。”安兮若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不想动弹一分,随手抹了一把汗水抱怨道:“好像把我肺部的气体都压榨干了。”
“那就好啊。”南旭日也挨着她坐下,他的声音从她耳边轻轻滑过,带着丝绸一般的柔滑:“这样,你的不开心也跟着被挤压出来了啊。”
“恩?”安兮若呆呆地看着他,还可以这样吗?他回以温柔的浅笑,那双狭长的眼,如同两潭深黑的泉水,直直落在她脸上,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而且,我还有办法啊。”
这话说完,这个身着华服的青年随手把衣袖挽起,折断一根树枝,在地上挖起坑来。
“若若,把你所有的不开心都对着这个土坑说,然后我们把它填平,就没有不愉快了。”他说话的语气轻轻巧巧,眼角眉梢尽是春风温柔。
“真的吗?”看到青年郑重地点头,那眸中一抹淡淡的宠溺之色让她如同落水之人看到了救命浮木,一直压抑着的情绪就这么爆发了。
她真的对着那个土坑,心里一阵喜一阵悲的,只觉得心痛到了极处反而从那极致的痛里弥漫起了一丝酸涩又悲哀的暗火,不知不觉,就化作了满心的惆怅。
“哥哥为什么…看到我…就这么生气,其实,向晚郡主能做到的,我也可以做到啊……”
088你真的无欲吗?
她像是在倾诉,又像是在责问,双手掩面下隐隐有细微的啜泣声,似带着怒意,无奈,还有苦涩,好像有一大团破棉絮塞住了喉咙,卡的那么难受,说出的每一个字都隐含着哽咽声,几不可闻。
“若若不哭了,说出来就好了。”挨着她身边的南旭日也只是听到她断断续续地说着向晚,哥哥,句不成句,大致也猜到了她在说什么,明明是他安排好的啊,可是,看到若若的指尖渗出的泪水时,他还是后悔了,若若,应该快快乐乐的,而不应该流泪。
好一会儿,安兮若才渐渐平复了下来,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南旭日,犹带泪珠的面容如迎风而绽的桃花,娇美中带着一抹不好意思。
“好了,没事了。”南旭日一本正经地把坑填平,俊美至极的脸庞犹如玉树琼花,伸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珠。
“谢谢你,我先回去了。”亲昵的举动让安兮若心如鹿撞,她不安地站起身,面上隐隐有些发烧,急急忙忙告辞而去。
南旭日却是感觉到了她的害羞,看着她有些焦躁的步子,犹如后面有猛虎追赶一般,嘴角不由微微扬起,倒是没有跟着追上去,现在的若若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太过靠近了反而会让她越往后逃避。
“安兮若。”忽然,一声脆生生的响声在身边响起,循声望去,安兮若看见了火红裙裾的一角,她的心咯噔一跳,是衣向晚。
“向晚郡主。”她略定了定神,对着眼前缓缓而来的女子礼节性地点了下头,随即就要离开。
“你很开心吗,安兮若。”衣向晚感觉到了她对她的毫不在意,压低的声音里隐隐含了怒火。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她蹙眉,看着侧身挡在她前面的向晚郡主,看着她固执地不让步,知道她不会让她就这么离开,也就这么站定,毫无惧意地望着她。
哥哥喜欢的是她,她们两人之间,她才是胜利者不是,为何还装着一副受到伤害的样子,这么看着她。
“少在这里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皇上已经不在这里了,没人会看到的。”衣向晚就这么盈盈地站在她面前,半个影子映在旁边的古树上,单薄轻盈却带着几分固执,她鼻息里传来轻轻哼声,仿佛在笑,又如同鄙夷。
“皇上。”安兮若只觉得胸口狠狠一滞,怔怔的看着她,满眼全是不解和疑惑,皇上,金銮殿高高在上的王者,她只远远地见过那明黄的冕服,还有高台上不敢瞻仰的模糊容颜,压根连真正的面目都没清楚瞧过,衣向晚那一番话又是从何而来。
“安兮若,你别以为你攀上高枝可以飞进宫里做凤凰了,要知道,你可是已经嫁过人的了。”衣向晚冷冷地眯着眼,带着牙痛一般的神情,冷声哼道。
“向晚郡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现在要去休息了。”她很累,身心都疲惫,现在只想要好好的埋在被窝里睡一觉,偏偏眼前的衣向晚却是不依不饶般,硬要缠着她说些让她听的云里雾里的话,她的脾气也被印了上来,有些生气地回到。
“你不喜欢皇上吗?那你为何又和他一起来到这里,和一个陌生人,不喜欢的人,孤男寡女,安兮若,你还真是随便。”衣向晚冷冷地看着眼前娇小的女子,那般纤细柔弱的身子,仿佛一阵大一点的风就能刮走一般,偏偏眼里的倔强不服输却如同夜晚的流萤,让人瞧见了就不想要移开视线,她隐隐有些明白皇上为何这般了。
只是,多么不甘心啊,她甘愿放弃自己自由翱翔的翅膀陪他在深宫步步为营,却仍旧是一场空而已,看到他对所有的女子都冷冷淡淡的,她还可以安慰自己,至少他对她还算和颜悦色,尽管是需要她做帮手还有靠她收服父亲的余部,只是,那又如何,至少,她对他有用不是,至少,她可以努力做到他身边最亲近的女人,却没想到,横空杠上一竿的安兮若,却可以让他这般放下身段温柔以对,那样的温柔,温柔得如同夏夜里漫天的星光,被拧碎了盛在玉杯里沉淀发酵,带着一种熏然的芳香,却也如一把淬了剧毒的利刃,那么轻轻插进她的心脏,痛入骨髓。
“向晚郡主,在你说之前我不知道他是皇上,而且,也不是你想的那般。”安兮若沉默地看着她,这样痛苦着的衣向晚,原来却是爱着那个睥睨天下的君王,看着她冰冷的目光如冰锥,却又湿漉漉的雾气在眼底弥散,笑容凄恻地让人心痛,她的伤,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勾起了她的痛。
“安兮若,你以为你无知无畏,无欲则刚吗?”衣向晚看着她稳重自持的容颜,忽然低低地笑了出来,她笑看着她,灼热如火的红裙越发显得妩媚妖娆,她输给了眼前的女子,可是她还可以这般淡淡地在她面前说着她的无辜,愈加显得她的一败涂地,只是,她真的以为,她可以这般冷眼看她的笑话吗?说起来,她们都是一样的,挣扎在情爱的世界里,爱而不得,苦苦支撑。
“其实,你和我一样是可怜虫而已,你喜欢恨天吧,而恨天……不喜欢你。”她的神色渐渐涌现出一种疯狂之色,唇角漾起决绝冷酷的笑容,一如匕首般锋利,凌厉地划开了安兮若苦苦掩饰的伤口。
“你以为真的无欲吗?”衣向晚深深凝视着她,不让她有丝毫的退却,其实,她有些疑惑,安兮若这样的女子,又一心喜欢着恨天,那般温柔地对他,为何恨天却没有感觉,还是,有了感觉,只是自己没有发现,这个认知让她心头闪过一道光亮。
“不,我,不……”安兮若脸刷的一下白了,一丝不经意的颤动掠过眉心,一直深埋在心底的伤口被这么活生生剥开在光亮之下,逼着她直眼面对,安兮若只觉得像是有一把极钝的刀子,置于胸膛反复割磨,明明已经痛得不能呼吸,却又无法死去,只能清醒地提醒她一遍遍感受这样的痛,爱而不得的痛。
衣向晚在报复她,因为皇上对她的温柔,所以,她也这样提醒她,她喜欢哥哥,而哥哥不喜欢她,只是,为何这般,她根本就不喜欢皇上啊。
“若若,你怎么了?”在山上下来的南旭日看到这样的一幕,他惊痛得掠到她面前。
“皇上吉祥。”安兮若只是愣愣的,然后慢慢的跪拜,一边的衣向晚又开始捂着红唇幽幽地笑起来,只是那样的笑,却是比哭还让人难受。
“若若,我先送你回去休息。”南旭日看着安兮若疏离的样子,踌躇了下,俯下身子,轻轻扶起她的胳膊,声音轻柔地唯恐惊吓到了她。
“不用劳烦皇上了,我自是认得路的。”有熟悉的香气淡淡的扑入鼻尖,是龙涎香,这些贵族子弟都喜欢用的,她在朝阳身上也闻到过,此刻闻起来却是觉得气闷得慌,她不着痕迹地推开他的手,起身独自离去。
南旭日看着那道飘渺如轻烟,仿佛下一刻就要散去的身影,眸光里掩不住的慌乱恐慌,衣向晚冷冷旁观,末了,轻轻一笑,绵长的笑意是那样的意味深长。
“皇上,呵呵,皇上,她竟是认不出你。”如果安兮若有一丁点在乎他,怎么可能认不出他呢,就算是容貌改变了,那一双灼灼霸气的凤眼,却是怎么伪装都改变不了的,她竟然见面而不识,她笑着,苍凉而无望,感觉到南旭日转过来的冰凉的视线,那些心底的抽痛又开始泛滥。
他可以在她面前肆无忌惮地对另一个女人关怀备至,他可以为了另一个女人对她怒目相对。
“向晚,聪明如你,应该知道我带你来是为了什么,如果若若出了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的。”他深深地望了她,目光错落在她面颊堪堪擦过的树枝上。
竟然是输的一败涂地。
她脚下踉跄,步步后退,知道贴着冰凉的树干才站住步子,痛苦失神地看着他,几乎感觉不到心跳的声音,风沙如利刃割破脸颊也感觉不到疼痛,只是看着他这么离开她,越走越远。
089骨肉相煎
接下来的三日倒是比较平静,安兮若躲在房间里吃了睡,睡了吃,疑是在装某种动物,而南旭日偶尔来见她也被她正在午休挡了回去,白慕云则是一天忙的昏天暗地,就连士兵们晚上吃什么都要他批准,看着这样的公文,他唯有苦笑,只道是皇上在恶整他,却也无可奈何,官大一级还压死人呢,何况这是大了无限级的,南恨天的伤口渐渐愈合了,已经可以在士兵的搀扶下下床走动了,而衣向晚却是不见了踪迹,或者说,安兮若也刻意避开了她的消息。
夏天的气息越来越浓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