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君行 (全文+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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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君行 (全文+番外~)-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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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银狐狸!漂亮的狐狸!我喜欢!”看着她飞扬的眉眼,心也开朗许多。真希望,我能乐观如她。“真的可以吗?”的
  “如果,你觉得,现在的我还称得上漂亮。”我向她挑了挑眉梢,手却下意识地抚起垂发——早已银白一片。
  “银狐狸……”她看着我的发,声音哏噎了。
  “也对,我这样,更像银狐狸了!”不想她难过,她的一颦一笑左右着那人的一切。
  “嗯!”她笑着猛点头,眼泪却哗哗直淌。
  “宛儿,好了!”我边说边跟她擦眼泪,女孩儿果真能哭,可,为什么我的泪,总也流不出?“待会儿逸回来,以为我欺负你,可就惨了!”我皱眉眯眼,做出一副惨样,逗得小丫头挂着泪珠“噗哧”直笑。
  我好笑地望着她,伸手挠了挠她的发,“别动不动就哭!一点骨气都没有!”
  “我是女生,要什么骨气?”小丫头摆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儿,胡乱抹了几把泪,眸子亮晶晶的望着我。我不禁哑然,这丫头,蛮横起来像牛,体贴起来像猫,说笑就笑,想哭就哭,就像阳光雨露的滋润下茁壮绽放的植物,纯朴清新而充满活力。或许,逸和我,还有白亦墨所缺的,正是她身上阳光的味道罢。
  “干嘛老盯着我看?我会误会的!”小丫头有些羞怯,眼眸闪躲于我。
  “哦?你敢吗?小心逸……”
  “师父?哼,我才不怕呢!”她嘟起了嘴,口气有些不屑,脸颊却抹了一丝红霞。“不过,你真的不介意?”
  介意,我介意吗?我有资格介意吗?我垂下眼,看着脚下葱郁的嫩草,零星的野花,心头凄然如秋。
  许久,她又开口了:“跟我讲讲吧,讲讲你们的过去。”
  过去?从何时开始?
  第一次见到逸,是三十八年前的一个雪夜。
  那夜,屋外鹅毛般的雪花飞扬满空。屋内,烛光摇曳,炉火熊熊。心善的师娘抱着襁褓的逸欢喜不已,不仅认为义子,还许其随姓娘家,赐名上官逸。记得当日,师父告诉来访的皇十子――封号翼王的宇逍翔:此女婴有国母之尊。这双生子由翼王拾得,实乃上天明示,翼王既未婚配,不妨侧此女为妃,取名上官嫣儿,他日定当有所斩获。
  时年师父四十,位居国师二十载。翼王此来本为贺喜国师新婚,路途中偶拾弃婴一双,因其紫眸,已惊为天人,此番再闻此话,心下更无疑惑,当即应允。
  五岁的我,对襁褓的逸嫉妒不已。
  逸被师父收为关门弟子,寄予重望;师娘怜其娇弱,悉心照料,对我,自是有所疏忽。我将夺爱之恨尽数转嫁于逸。
  记得那时的我,在逸的絮中泼冷水;往其饭里洒盐巴,水中倒灰渣;用火灼其衣衫;比剑故意失手,甚至推其下水等等,极尽所能。而逸即便发现是我,即便师父师娘如何误会,他都从不相辩,总淡然笑过。
  时间一长,心,渐渐被他笑软了,笑化了。可骨子里那份骄傲,却令我怎么也停不下手。直到十年后的那场比试,我才知道,逸在我心中早已如此重要。
  师娘体弱,一直没有子嗣。逸年纪虽小,但,性格温婉淡然,举手投足间卓逸脱尘,容貌亦是俊雅不凡,甚得师父师娘欢心。那次比试,师父许诺:胜者可得其亲授御心诀。御心诀乃师父编译历代国师心诀,融会贯通,并左以其自身心得而成,侧重调控内息,兼顾修身、养颜,若修习此诀,即便武功平平,内功亦能突飞猛进。
  此心诀是本门不宣之秘,只有历代掌门方有机会见到。大师兄兴致颇偏,不尚武功,逸又较我年幼,我报仇心切,定然不会放过如此良机。
  
  春分之日,日灿荫稀。
  如我所料,我与逸均胜了大师兄,剩下的,就是我俩的比试。
  逸一身白衫立于翠绿之丛,微风吹过,隐隐显出他单薄的身子。阳光下,眼眸泛着浅紫的光,定定地望向我,稚嫩的脸庞恬静如水,波澜不兴。我从未如此专注地看过一个人,仅仅只看了一眼,灵魂仿若被其吸附,人,动弹不得,呼吸几近停滞。
  我怔怔地望着他,直到师父高喊“起……”。惊醒的我,如疯了一般,招招狠辣,剑剑攻心,哪怕命门全开也全然不觉。逸愈是躲闪,我愈是心燥,七窍被封堵得严严实实,只有心里狂喊:杀死他,杀死他。
  剑,怎样刺进逸的胸膛,我不得而知,当殷红的血,顺着剑身流满握剑的手时,人,才恢复了呼吸。逸的脸上依旧风清云淡,嘴角浅浅的笑将我胸口掏出一个大洞。
  我如愿拿到了御心诀,众人对我也冷淡了许多。我不开心,一点也不开心。胸口洞门大开,阵阵冷风灌进心中,人,透心的凉。
  他们都不告知我逸的状况,而我,胆怯得不敢相探。每日站得远远地,看着他们在逸的小屋进进出出,心,开始疼痛得失去知觉。当日,两岁的我,眼见至亲被仇家所杀,心头涌起只是复仇之火,哪曾如此痛?
  !
  整整三日,我不眠不休地守在屋外,除了心,冻得生疼,人已没有一丝感觉。这晚,轮到大师兄守夜。屋内师兄沉睡的呼噜声中,隐约夹杂着低低的喘息,我心头一彻,悄然入屋。果真,师兄趴在桌上,睡梦正酣,逸躺在床上辗转轻喘。回想起来,当时,我若手头有刃,必定狠狠插进那头猪的后背!
  我赶紧过去摸逸的额头:很烫!得吃些药!
  刚要起身,逸一把抓住我的手,“冷,冷……”看着逸紧锁的眉,苍白的唇,手腕上那只手滚烫,烫得我心头颤颤地疼。我顾不了许多,钻入他薄被之下,紧紧抱住了逸瘦小的身,暗运内息散热取暖。
  逸身上浅浅的香,一点一点,不知不觉,填满我整个身心,心不再疼,胸口不再凉,所有意识都回到了身体,还多了一种醉人的甜。那夜,感觉着逸的身体紧贴着我,听着他渐渐匀称的呼吸,不多久,我也睡了,梦中第一次有了阳光和白云。

  或许,很久以前,很多东西早已注定。

番外

  涧兰谷(下)
  “师伯?二师伯!……银狐狸!!!”
  “……”我被宛儿高亢地叫声从回忆中惊醒,眼前的光令我恍惚。
  宛儿眼睛滚圆,探询地瞧我片刻后,咧嘴笑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也告诉宛儿好不好?”望着她渴望的眼,我无言以对。
  告诉她,告诉她什么?我有多爱逸,我离不开逸。可,又有何用?我全身心爱逸,而逸,何曾不是全身心爱她?樟林中,逸,伤兽般痛苦的眼神,将我仅存的一丝幻想撕得粉碎!我是没有未来的人,何苦破坏他的希望。不想再见到那般绝望的逸,永远也不想!
  “真的不能告诉我吗?”小丫头颓然地垂下头,眼眸黯然无光。
  “宛儿,是人,便有昨日今日与将来,你我皆是如此。又何苦溺于过往,忽视将来?”抑住心的酸涩,强迫自己理智面对一切,“逸对你怎样,你比我更明了,只要你们过得好,我也知足了。”话音方落,她猛然将头埋入我怀中,嗡嗡低泣。
  不觉地,手轻抚上她粗亮的辫,微黄柔软的发梢,少有分叉,逸仍旧钟爱于此罢。
  蔚蓝的天空布满层层迭迭的鱼鳞云,光线也不似早间刺眼。眼很干,干得有些疼。还是女子好,永远不愁干涩的眼没有泪水来滋润,若有来生,或许,当女子更好罢。
  
  夜已深,屋外月晕星无,空气沉闷得让人难以入梦。
  我出了屋,来到水池边,除了蛙鸣虫叫,这潺潺的水声最能让人舒凉心颐了。
  早间,逸,似乎误会了我。也对,心爱之人趴在别的男子怀中哭泣,纵始心中清明,也难释怀。下午时分,为我运功疗伤时,逸几番将欲岔气,幸得宛儿及时发觉,否则后果不堪。那日在陨水镇,被温文之人震断我心脉之时,我已无求生之意,今日若因我而累及逸,我又有何脸面苟活于世?
  刚才路经偏房,见逸守在宛儿床边,全神凝望梦中人,痴迷之深一如当日的我,唯一不同的是,我是偷望,而他则坦然相对。或许,逸也似我一般,偷望许久才有今日罢。
  水声淙淙,偶尔叮咚作响,空气也润出丝丝潮意。逸十八岁的成人礼当夜,逸云岛上也是这般天气。
  
    师父就在那日,宣布由逸承继无音门掌门及大衍国师一职。我知道,众人偷窥是担忧我恼怒,谁又能体会我内心的狂喜。为了逸,我什么都能舍去,何况是小小的国师?
  当日,久病的师娘下厨做了几道小菜,师父拿出珍藏多年的梨花酿,师兄亲手制作了一桶花星炮杖,而我,除了满心的爱,什么都拿不出。
  当日,满天闪耀的星火,芬香四溢的酒将逸飘逸脱尘的脸渲染上醉人的红。整个席上,我闷头而饮,不敢抬目,生怕此般的逸一旦印入眼中,便刻入心间,再难拔出。
  是夜,逸醉得厉害,待师兄将其安顿妥当,离开居所后,我一如往常,偷偷潜入其屋。
  虽无月晖照映,逸仍是那般耀眼夺目。浓浓的酒香混杂着熟悉无比的兰草香气,胜似百年陈酿,萦绕在逸的身边,将立在门边的我,一点一点引惑过去,神智渐失。
  我永远忘不了那日的逸。平素清淡的脸上绯亮似虹,紧闭的双目边,黑睫颤如蝶翼,挺直的鼻上沁出点点碎汗,双唇如带露之瑰,闪耀着诱人的光泽,所有一切,对我来说都有着无尽的诱惑。
  醉酒的逸,妩媚如斯,而我早已情难自抑,人,越靠越近。逸依旧沉睡不醒,他重重的气息,夹着兰香酒醇,暖暖地喷上我的脸,心也随之暗悸如瑟。压抑了许久的欲望借着酒气怦然涌动,神智混沌不堪,只想亲口品尝那花瓣上的滴露,全身心地贴近梦幻般的逸。
  看着自己颤抖的手,如梦一般滑过逸光洁的脸庞,身体不由地战栗起来,幸福如暖流,堵在嗓间变成浅浅的叹息缓缓释放,每个毛孔亦随幸福的气息而绽如春花。唇,覆上温软的瓣,逸的唇柔如云,嫩似苞,带着蜜的芳香,宛如完美的虹,闪电般击中心房,整个人顿然如羽轻漾,神魂尽迷……
  
  “涧……”逸的声音浑厚而圆润,甚是动听。身后,逸欣然地笑望于我,我这才发觉,自己的指一直在轻抚自己的唇。“夜已深,你的伤尚未痊愈,还是回屋歇息罢。”
  他双鬓的白发被夜风轻轻扬起,如挥舞的云袖,在黑夜中划出完美的曲线。我伸出了手,将之握住,顺在其鬓边,“涧,我老了!”逸的话中蕴藏着无尽的悲哀,望向小屋的紫眸溢满眷恋。
  “宛儿不在意。”看着这样的逸,心酸舌结。
  “我怕,怕……”逸硬生生将话咽了下去,我明白,他无法放下这来之不易的一切。
  “宛儿心中只有你,你知道。”
  “我知,她心中有我,却非仅我而已。”逸的目光缓缓转向于我,眼中那份凄然让我心又隐隐作痛。
  “我若无私心,将宛儿送还于你,那白亦墨亦无可乘之机。逸,对不起!”
  “于你无关。当年,我明知其居心,明知会伤了宛儿,仍自顾自喝下那杯流年,无异于将宛儿拱手相让。”逸低着头,低沉的话语中有着深深的自责,“若非你助宛儿逃婚;若没你多年的照料,我,我不敢想象,有何面目面对宛儿?!自私的是我,不是你!”
  “逸!”望着他,我百感交集却无言相劝。
  “正如二十年前,”逸的话锋突转,语气中多了一丝涩意,“那晚,我并无酒醉。只是,当我发现师娘在门前昏倒,便没了面对的勇气。”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我却莫明地快乐起来, “涧,我是一个懦夫,不值得你……” 
  “逸,”原来,他都知道!“有你这话,我司空涧,此生已无憾!” 
  花开花落终有期,只愿曾得有缘人。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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