麹大公子的。不过此刻面对跃跃欲试的麹演,蔡吉并没有答应他的请战,而是昂首远眺对面的敌阵,傲然宣布道,“孤既已许诺刘询考虑半天,就要说话算话。”
是的。蔡吉在用蒋义渠等人的首级垒起京观的同时,也向军阵对面的刘询部发出了招降令。而传令之人,正是先前跑来投诚的柴真。蔡吉之所以会选柴真一来是因为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规矩,二来也是为了向对面的袁军彰显自己的大度。蔡吉甚至让柴真传话给柴凌,只要柴氏率先投诚,先前的巨鹿郡丞的许诺依旧有效。
不过麹演显然没有蔡吉这么乐观,却见他略带不甘的问道,“那若是半天之后。刘询不回应呢?”
“杀。”蔡吉不假思索地决断道。显然倘若对方实在不肯投降,她也不会继续浪费时间。
听罢这一声冷峻的“杀”,麹演立马眉开眼笑,挺槊直指敌阵道,“好咧!刘询老儿可别怂了!”
蔡吉眼见麹演一幅恨不得即刻就大开杀戒的模样,不由黛眉一挑,直呼其字道,“武广似乎一心想要诛杀对面之敌。刘询也与汝有仇乎?”
“刘询老儿与演无冤无仇。然则,男儿事在杀人场,不杀人。又如何建功立业。”麹演直言不讳道。
“男儿当杀人吗……”回味着似曾相识的论调,蔡吉兀自苦笑了一下。“在此间杀再多人,亦不过是在内耗,何来建功立业之说。”
先前还兴致勃勃的麴演听蔡吉这么一说,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凝结成了一脸的疑惑。在他看来蔡吉的一席话与这个乱世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毕竟他如此热衷于杀敌,也是为了助蔡吉夺取霸业。怎么眼前的少女会说这些算不得建功立业呢?一时间有些想不通的麴演,忍不住向蔡吉追问道,“主上的意思是……”
蔡吉回过头。一双星眸紧盯麴演,语重心长道,“大汉流血够多矣。孤希望有朝一日武广能在塞外为大汉建功立业。”
在塞外为大汉建功立业——蔡吉的言语宛若一枚石子在麴演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让他不禁想起了幼时随父亲在凉州征讨羌人的日子。曾几何时。西凉麴家军是让羌人闻风丧胆的存在,是大汉的骄傲,可最终却毁于袁绍之手。将心比心之下麴演恍惚间似乎明白了少女所说的内耗指的是什么。于是下一刻他郑重地朝蔡吉深深一拜道,“主上所言极是。演手中之槊,誓为大汉而持。”
蔡吉与麴演之间的这段对话,不仅让麴演回想起了麴家军最初存在的意义,同时也感染了一旁的文武。但见贾诩低头捻须沉默不语。曹丕则像是头一次认识蔡吉似的,睁大着眼睛一个劲地打量这位大汉齐侯。毕竟他在许都时听到的传闻,接受的教育,都显示蔡吉有割据之心。至于赵云则完全不似贾诩、曹丕那般想得那么多。却见他直接一个抱拳,跟着麴演一起向蔡吉拜服道,“云誓助主上平定中原,早日为大汉征战塞外!”
面对麴演、赵云两人响亮的誓言,饶是一开始只是有感而发的蔡吉,这会儿也由不得心头一热。可正当她打算拱手回拜之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蔡吉皱眉扭头一瞧,只见一员斥候勒起缰绳,翻身下马,上气不接下气地上前禀报道“主上,袁谭……袁谭趁夜突围……”
诚然早已得知袁谭有弃城而逃的想法,可此刻乍一听其趁夜突围,蔡吉还是忍不住追问道,“截住否?”
那斥候被蔡吉这么一问,哪儿敢再喘气,连忙干脆地回答道,“跑了。”
蔡吉皱眉道,“怎么回事?”
面对蔡吉的质问,斥候连忙替高顺解释道,“回主上,昨夜高将军依主上围三缺一之策,歼灭袁谭部兵马五千余人,但袁谭不在其中。”
正如斥候所言,高顺确实率部歼灭了袁谭的兵马,并在之后拿下了黎阳城。可他截获的只是袁谭的印绶、节杖、黄钺以及衣物,并不是袁谭本人。更为确切点说,高顺抓到的是一个穿戴与袁谭极其相似的冒牌货。
“说!袁谭在哪儿!”黎阳府内恨得牙痒痒的高顺,一把揪起充当袁谭替身的管统厉声质问道。
管统面对暴怒的高顺,却只是冷笑两声不加理睬,俨然一副视死如归的派头。原来昨夜郭图所谓的金蝉脱壳之计就是让管统冒充袁谭引开高顺,而他则与袁谭一起带着一干亲随假扮成平民百姓,趁乱逃出黎阳城。郭图之所以会看中管统不仅是因为他身形与袁谭相似。更为重要的是管统向来对袁谭忠心耿耿,不怕他中途反悔破坏郭图的逃亡大计。而管统也确实没有辜负郭图的期望。直到被辛毗认出的前一刻他还在尽心尽力地假扮袁谭。甚至还差点骗过高顺。
高顺本以为自己抓着袁谭立下了大功。可谁曾想逮到的竟然是个西贝货。而这个西贝货眼下竟还向自己投以鄙视的冷笑,盛怒之下高顺猛地将管统一推,抽刀就要将他一劈为二。却不想被一旁的辛毗给挡了下来,“将军息怒。”
“佐治让开!吾要砍了这假货!”高顺一脸煞气地朝辛毗喝道,大有不将管统一斩为二就誓不罢休的架势。
辛毗却并没有让开,而是进一步向高顺劝说道,“将军杀了此人也无法挽回损失。不如先将其押去大营由主上来决断。”
“这厮颇为死硬,吾怕其会惹恼主上。”高顺迟疑道。
高顺不认识管统。辛毗却知其底细。故而他当即微微一笑,指着管统说道,“将军放心。此人乃主上的老相识。”
“老相识?”高顺扫了管统一眼终于收齐了佩刀。
“正是。”辛毗点了点头,旋即迈步走到管统面前,伸手将其扶起道,“管兄何至如此。”
管统一把甩开辛毗的手,颤巍巍地扶墙起身道,“管统乃忠臣,不用降虏相搀!”
辛毗耳听管统讥讽他为降虏不由脸色一沉,朝天拱手道。“辛乃汉臣,不尊汉天子。难道还奉僭主为王?”
“尔等是尊汉天子为主?还是尊蔡安贞为主?”管统启唇反击道。在他看来袁绍固然背叛了大汉自立为王。但明里自封为汉臣,暗里割据一方的蔡吉也好不到哪儿去。辛毗刚才的话不仅是在五十步笑百步,其本人更是背叛了袁绍,是名副其实的贰臣。
面对管统的讥讽,辛毗并没有同他再纠缠下去。在辛毗看来,管统这等迂腐之人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天下大势,什么是顺势而为。什么是民心所归。若非看在蔡吉善待管统妻儿的份上,辛毗才懒得管他死活呢。因此辛毗无视管统挑衅,转而向高顺提议道。“高将军,派队人马将此人送去城西大营。”
高顺也觉得管统有些棘手。别看他刚才又是拔刀,又是要砍人,其实这些反应都是出于被欺骗的暴怒。就管统本人而言,高顺倒谈不上厌恶。相反对于管统所表现出的忠诚,高顺还有那么一点欣赏。在他看来为臣之道,第一要务就是忠诚。不管主上是怎样的人,为臣者都不能叛主。所以当初就算吕布的名声再坏,情势再糟糕。哪怕吕布将高顺一手建起的“陷阵营”交给他的亲戚魏续统领。高顺都没萌生过一丝背叛吕布的想法。直至吕布战死下邳城外,高顺才另投蔡吉麾下。
所以在冷静下来之后,高顺当即便接受了辛毗的建议,差人将横眉竖眼的管统绑了直接送往城西十里处的齐军大营。十里的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当高顺的亲兵将管统送到蔡吉面前时已是晌午时分。对面的刘询依旧没有反应,再看看眼前绑成粽子样的管统,蔡吉不禁心头一沉,颔首下令道,“松绑。”
一旁的兵卒得令后赶紧上前替管统解了绳子。管统揉了揉被勒红了的手腕,先是面朝北方俯身三拜,随即平静地向蔡吉说道,“齐侯,动手吧。”
“管郡丞何出此言?嫂子还在东莱等汝回去。”蔡吉皱眉道。
蔡吉的一声“管郡丞”在管统听来可谓是五味具杂。遥想当年自己身为东莱郡丞治理一方,而蔡吉只是一介孤女。可转眼之间当初的孤女已是大汉齐侯,而自己则成了阶下之囚。时乎?命乎?管统忽然有大笑的冲动,可怎么都笑不出声。有道是一子错,满盘皆落索。而他管统走错的又何止是一子。从上书向袁绍推荐蔡吉,到促成袁氏保蔡吉,管统可以说是引狼入室,一步步将对自己有恩的袁绍推向深渊。
本初公!是统对不起汝也!——在无声地干笑片刻之后,管统扬起头,用通红的双眼瞪着蔡吉说道,“统之妻儿劳烦齐侯照顾。”
“孤为何要替汝养妻儿?”蔡吉语气带上了三份温怒。
可谁知管统只是漠然地回了句,“那就让她娘俩自生自灭。”说完,他便转过身,仰起脖子,引颈就戮。
管统的态度让一向善于控制情绪的蔡吉头一次暴怒了。诚然史书中有着大量为忠义不顾亲情的记载,但此时此刻蔡吉还是不能理解,更不能接受管统这类人的想法。所谓的君臣之道,难道就真比亲情还重要!?为了对某一个人,某一个家族的效忠,难道就可以抛弃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孩子?!这些人究竟在为什么而活!
不过蔡吉终究没有因为盛怒而与管统起口舌之争。却见她怒极反笑着下令道,“来人,将管统押回龙口看管!尔要殉死节,孤就是不遂汝愿!”
蔡吉的话音刚落,先前还无动于衷的管统,猛地一跃而起,直接就朝一旁的一块巨石一头撞去。愕然的蔡吉刚想喊人阻止管统自尽,却不曾想有一道身影先她一步将管统砸晕在地。蔡吉抬头一瞧出手之人正是曹丕。显然他一早就已注意到了管统的异样。
蔡吉赞赏地朝曹丕点了点头,跟着又看了看趴在地上的管统,不禁长叹一声下令道,“将其交予宁夫人看管。”
“喏。”兵卒得令后将已然昏迷的管统给拖了下去。而蔡吉则将目光又投向了阵前的那三座京观,以及对面严阵以待的敌营。难道今天还要大开杀戒?不知为何,这一刻的蔡吉觉得心里空空的,整个人异常的疲惫。
然而正当蔡吉对招降刘询不抱希望之时,袁军军阵之中忽然跃出了三名骑手,为首一人的手中赫然举着一杆醒目的白旗。
小剧场时间:
草皮:齐侯似乎不像外界传言的那般拥兵自重啊……
小蔡吐槽:口胡!这都神马坑爹教育~~~汉贼一家门也好意思说孤拥兵自重~~~
第一百零五节 多事之秋
建安五年的盛夏注定是个多事之秋,且就在蔡吉于蒋义渠、刘询等人熬战黎阳城外的同时,曹操亦于朝歌城外三十里处,以两万步骑对阵袁尚四万大军。延绵数里的平原上刀枪林立着布满了曹、袁两家将近六万多兵马。诚然曹操的兵力仅及袁尚的一半。可曹军上下众志成诚,士气高昂,完全不将成倍于己的敌军放在眼里。反观袁尚部由于受之前清河惨败的影响,对曹军这支虎狼之师颇为忌惮。堂堂四万大军竟硬生生地被两万曹军压住了气势。
策马立于阵前的曹操对麾下将士的表现十分满意。三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士气对胜负的影响往往是致命的。正因为如此,曹操才会特意先派出虎豹骑歼灭袁军先锋,再与袁尚决战。现在看来那些首级与鼻子确实起到了曹操想要的威吓效果。袁尚似乎也意识到了己方士气低落,此刻俨然亲自披甲上阵为将士打气。
望着对面脚跨白马,身披亮甲的袁尚,曹操以玩味地语调评价道,“未曾想那袁尚小儿也有些胆色。”
一旁的夏侯渊听罢,将手中的长枪一甩,不以为然道,“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儿,待渊取了其项上人头,看他还敢不敢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那孤就在此静候妙才佳音也。”曹操回头朝夏侯渊报以了一抹鼓励的微笑,但这笑意只是一闪而过。紧跟着曹操便以充满杀意的冷峻口吻下令道,“击鼓!出击!”
随着曹操一声令下,震天的鼓声响彻沙场。就着振奋人心的鼓点,五千骑兵在夏侯渊的率领下结成锥形阵直扑袁尚前军行列。袁尚则派吕旷、吕翔二将领兵阻击。只可惜二吕哪儿是夏侯渊的对手,仅一个照面吕旷就被夏侯渊斩与马下。而吕翔在与夏侯渊交战十来个回合之后本拨马想逃。亦被夏侯渊一箭射落马下。
眼见曹军铁骑在夏侯渊的率领下犹如一柄利刃撕开了袁尚看似厚实的前军。曹操当即便下令,于禁与徐晃各令五千步兵以鱼鳞阵紧随其后,步步紧逼压缩袁军的防线。在曹军绵密紧凑的进攻下,本就士气低落的袁军很快就陷入了混乱之中。特别是夏侯渊所率的五千骑兵,简直就如下山猛虎。一路咆哮着,张开血盆大口,咬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