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一切安好,孩子也很健康。
紫渊乘着妇人出房间的那短暂几分钟时间里,在房间里化为了人形。此时孔丘还只是一名只会啼哭的婴儿,见到生人,竟然也没有哭闹。那澄澈的眼睛仔细瞅了瞅紫渊,又瞅了瞅,最后竟然笑了。
婴儿带一点婴儿肥的脸,笑得皱在一起,很是可爱。
紫渊看着这反应实在奇怪的婴儿,不禁皱起了眉头。
有了第一次的探视,就有了第二次的探视。就连紫渊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每次来了以后,并不做什么,只是单纯的看看那对母子是否平安。
几分钟,甚至更短的时间后,他就会离开。
这种探视一直到孔丘七岁的时候。
紫渊身为麒麟,自然会有一些奇特的能力,比如隐去身形,这对于他来说并不算太难。但越是孔丘长大,他就觉得孔丘或有或无地会忘他藏身的位置看去。
于是到孔丘七岁的时候,紫渊第一次现身与孔丘的面前。
还是和现在一样,一身青衣,紫渊面容冷硬如石,一点也不和善可亲。
那时比紫渊矮了很多的孔丘正在院子里玩耍,空无一人的后院里,他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陌生少年,怔了怔。
下一秒,孔丘笑了。
“你是谁?”他问。
“麒麟,紫渊。”
“齐林……?是哪两个字?”
“灵兽的那个麒麟,紫渊是紫色的紫,深渊的渊。”
“我叫孔丘。”
“我知道,我还知道你字仲尼。”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
“因为我是麒麟。”紫渊非常敷衍地回答。
“原来如此。”
这次轮到紫渊一怔,他问:“你不怕吗?”
孔丘又笑了,“你会伤害我吗?”见麟而死
…
…
…
见麟而死
那日紫渊是怎么回答的,他自己都有点不太记得了。虽说一切都是始于这里,但在紫渊的印象里,这次对话反而不是那么重要,似乎在潜意识里他认为,有什么东西发生在更早以前。
时间一晃就是十多年,转眼之间,孔丘已经十九岁了。孔丘的父亲逝世以后,他随母亲去往国度曲阜求学、长大。期间紫渊有时回去曲阜看望孔丘,当然孔丘之母不知道麒麟紫渊的事情,也不知道当年在怀孕去尼丘山期间撞见的麒麟,其实一直在自己的身边。
年近十九,孔丘快及弱冠之年,是时候该成家立业。母亲颜征在为孔丘寻了门亲事,对方人家是六亓官氏,宋国人。
对于婚事,孔丘没有半分隐瞒。
那天正是黄昏时分,落日像一团火焰一样把天边的云朵烧的火红,晚霞似锦,而少年在橘色光火下的脸,要比晚霞更好看。
孔丘坐在院子里,天色不早,他手中的竹简早已放下。他面色平静,但紫渊猜不出他的内心是否和面色一样平静。
他说:“我要成亲了。”
紫渊本来望向远处发呆的眸子移到孔丘的面上,半晌又移走。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听紫渊道:“啊,恭喜。”
一时院内相顾无言。
对于一只麒麟来说,成亲是一个很陌生的词汇。虽然他在人世间已久,也明白人类到了一定的年龄就需要娶妻生子。但他自己不是人类,也从来没和哪个人类要好过,成亲这件事未发生到自己身边来,总是差点实感的。
成亲……紫渊在脑袋里面细细想了想,大抵就是一男一女执手与共,携手到老吧。
他把脑内那两个简笔小人的脸换成了孔丘和官氏的脸,突然心下一阵异样感情翻涌……他自己也惊了惊,竟然是不怎么情愿的……
“对方,好么?”紫渊喉咙干涩,尽量平静地问。
孔丘点点头,答:“挺不错的。”
“哦。”听到回答,紫渊站起身子来,“我走了。”
大概以后也不会再来,他在心里如是想着。
孔丘却一把抓住他的手,待紫渊回头才发现他本来一直舒展得很好看的眉眼皱了起来,神色与以往截然不同。
“你就真的没什么要说的么?”
紫渊摇摇头。
见他这副模样,孔丘憋了很久的话脱口而出:“那你来看我十九年又是为何?白白浪费时间吗?”
……白白浪费时间吗?当然不是的。
即使麒麟的生命很长,但时间仍然宝贵,不容半点浪费。
紫渊并不是傻子,他当然明白孔丘在指什么,但他要怎么说?他是一只灵兽,孔丘是人类。人类的生命何其短暂,灵兽的生命又何其漫长?
……与其都是要失去,那长痛不如短痛。
紫渊不说话,孔丘握住他的手使劲攒紧,几乎是咬牙切齿道:“我只问你这一次,你当真不愿和我一起?”
……
沉默半晌。
紫渊别开脸,幽幽答道:“人妖殊途。”
“是你不敢!”
“镜中花水中月,过眼云烟即散。孔丘,不消十年,你会觉得官家小姐更适合你的。”
话已至此,事已至此,已无挽回余地。孔丘明白,拒绝他的紫渊更是明白。
孔丘缓缓松开紫渊的手,但这时,他却笑了。
嘴边泛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他面色却是惨白的,似嘲讽又似自嘲的口吻,孔丘如是说:“你怎么知道,十年以后,我喜欢的不是你?”
紫渊一窒。
他胸中翻涌着的情感,如波涛骇浪一般几乎把他搅乱,他深吸一口气,转身一狠心,就走了。
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
直到十年以后,孔丘年近三十,宿疾复发,危在旦夕的时候。
但也仅仅只是一面之缘。
紫渊之于孔丘,就像是孔丘年少时做的一个梦,等到成年,就醒过来。即使他对梦中之人百般不舍,也无处可寻无计可施。
一梦三十年,终于醒来。
至于说后来,孔丘而立之年后,开始授徒讲学。凡带一点‘束修’的,都收为学生。他一生周游列国,授业讲课,弟子三千,贤人七十有二,子路、冉有、颜渊等。
鲁哀公十一年冉有归鲁,率军在郎战胜齐军。季康子派人以币迎孔丘。孔丘遂归鲁,时孔丘年六十八。孔丘归鲁后,鲁人尊以“国老”,初鲁哀公与季康子常以政事相询,但终不被重用。孔丘晚年致力于整理文献和继续从事教育。
鲁哀公十六年孔丘卒,葬于鲁城北泗水之上。
几十年间,紫渊在人间徘徊,一直到孔丘死去。
后偶遇凤褚,此时紫渊仍是几十面前眉清目秀的少年模样,一身青衣依旧。
凤褚轻叹:你为何当年说得那样绝?
紫渊淡淡道:“人生只有短短数十载,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不如让他断了念想。”
“只要……只要我还记得。”
凤褚又是一叹,递一片竹简过去。
上面孔丘的笔迹清晰,是才写没多久的。
唐虞世兮麟凤游,今非其时来何求?麟兮麟兮我心忧。
附资料:
“西狩获麟”发生在周敬王庚申三下九年(春秋鲁哀公十四年),而孔子的《春秋》一书,也恰恰在这一年脱稿,这时孔子已七十一岁,从此已不再著书。这就充分证明了至今仍在巨野流传的“孔子获麟绝笔”的故事是真实的。孔子获麟绝笔,从客观上讲,是年纪大了精力不佳。但从主观上讲,感麟而忧也是个重要原因。传说在公元前551年(鲁哀襄公二十二年),孔子的母亲颜征在怀了孕,祈祷于尼丘山,遇一麒麟而生孔子,因孔子降生时,头顶长得有点像尼丘山,帮取名孔丘字仲尼。孔子挥笔为麒麟写下了挽歌:“唐虞世兮麟凤游,今非其时来何求?麟兮麟兮我心忧。”由于孔子感麟而忧,再加他唯一的爱子孔鲤的早逝,使他难过极了,终于在鲁哀公十六年(公元前479年),与世长辞了。孔子死后,获麟绝笔的故事广为流传。唐代大诗人李白《古风诗》中就有“希圣如有立,绝笔于获麟”的诗句。 潜入后院
…
…
…
六月天,淮安城。
昨儿个才下了雨,今儿天气仍然不好,雨势也比昨天稍大了一些,并且似乎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胤禛和褒姒乘马车前去赴宴。
毕竟是下雨天,路上稍有些慢。若胤禛当日答应住在知府的府里,只怕会方便很多。但胤禛就是那副脾气,容不得半点假,不理会知府的巴结也很正常。
褒姒今儿个头戴**一统帽,身穿月白府绸褂,脚蹬一双黑冲呢千层底布鞋。她现在可是下人身份,这一身男装打扮自然也不会奢华,但看上去却干净利落纤尘不染。再加之褒姒眉目生得好,跟在胤禛身边更是打眼。
胤禛的打扮却比以往隆重一些。他这人本不爱金银珠宝装点过多,但官场上身不由己的事情很多,他若穿得随便,淮安的官员们会怎么想?
下了马车,胤禛从容而入。几位褒姒也叫不上名字的官员上前行礼,与胤禛执手寒暄。
虽然胤禛身边围了不少人,但另一边跪着不敢起来的人更多。胤禛脸上挂着淡笑,听了一会儿,就道:“那边还有许多人跪着,咱们走吧。”
那边跪着的人见他们过来,连忙一齐叩头下去。接着有两人领衔起来请安:“四爷吉祥。”
“这天气里,生受你们了。”胤禛答。虽然只是这简单的几句话,但举手之间胤禛自成一方气魄,不怒而威。
另一边整齐地摆着十桌八宝席面,水陆果珍、鱼鸭鸡肉一应俱全。众人鱼贯入席坐定,胤禛才入席,坐了首席。
而褒姒呢,这时候当然是不能入席的,她给胤禛使了个眼色,就乘机撤了下去。
胤禛喝酒喝的少,和下官们一起喝酒,尤其是别人请的酒,就算是接风洗尘的,也喝得极少。
但为何今日却答应了?
当然是有意而为之,他的目的是为查账。
他初来淮安对当地民情并不熟悉,但先前就有耳闻,地方官员和盐商勾结,少纳了不少税银。进来修筑水坝,拨款赈灾,国库库银日益减少,但盐商们偷税纳税,相互勾结的官员们有的甚至富可敌国。
从离京开始,他要去淮安的消息就传开了,至今已经很多天过去,若是贸贸然要查账,他们送上来的账本自然面子上做好了的那种。
这种账本有何可查?查了又有什么意思!
然而,昨天他刚到,就受到了邀请。回驿站以后,胤禛左思右想,最后决定将计就计,调虎离山。
他和官员们一起吃酒,褒姒偷偷溜进府内查账。
这账,一般分两本:一本明账,一本暗账。
明账就是下官们会交上来的东西,那虚假玩意,没什么好看的。但暗账就不同了,暗账上笔笔资金流出流入,仅仅凭此,就可以看出不少端倪。
暗账这东西,既然是证据,又非得有那一本,自然得保存的极隐蔽才对。
胤禛一开始还担心这暗账不好找,褒姒斜倚在椅子里轻轻一哼,放出狂言:“不就是一本账本么,我找给你就是。”
“那好,我就等着你的账本。”他满意地笑了。
“不过把账本偷出来估计不现实,你想想,如果你有这样一本账本,一日不看见,你会安心吗?”
胤禛微微眯眼,答案自然是不安心的,但他不看到这账本,又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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