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赋坐下，平静道：“今日早朝后，事前并没有什么征兆。”
“你想去吗？”轩辕黎忖了一下，道。
黎赋摇头，“我没什么意见。”
“轩辕夙有说什么么？”
黎赋早就对他直呼皇子的姓名这种行为免疫了，再者家里的人在他和江泖的教育下虽说不是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到是真有几分众生平等的信念，闻言只是道：“二皇子近日称病不朝，也没与什么人来往，闭府养病。”
轩辕黎嗤笑一声，道：“轩辕夙也不是好相与的，去就去吧，天高皇帝远，呼吸也是自在的……你在这里才是真的大材小用。”
“是。”黎赋点点头，“我去准备了。”
“等等。”轩辕黎唤住他，“去和老二说一声。”
黎赋有些无奈：“他又不能一起去。”
轩辕黎微笑：“那要他干什么用？在这里陪着轩辕荥一起胡闹？你跟他说想他一起去他就一定能想出办法来的。”
黎赋忍住笑道：“公子虽说不管我们是什么派系的，到底还是担心的。”
轩辕黎摆摆手，“赶紧把他带走，若只剩他一个在，家里还能安生吗。”
黎赋笑了笑，颔首道别。
轩辕黎叹了口气，也没了看书的兴致。
走吧，都走吧，只留我一个才好……他有些赌气地倒在榻上，翻了几下，“老大在不在？陪我说说话吧。”
黎菀推门进来，走到他身边站定。
“头疼。”轩辕黎眨巴眨巴眼睛，撒娇道。
黎菀坐在榻上，把他的脑袋放在自己腿上，解开他的发带，理顺了头发，开始给他按摩头皮。
“还是你好，有你在身边我能多活十岁。”轩辕黎笑了一笑闭上眼睛，虽然有些面瘫，有些沉默寡言不过人可是最温柔的，还很可靠，“不过你若是能多说几句话，我最起码能多活二十岁。”
“好。”黎菀道。
轩辕黎竖起耳朵，等待后续。
“好什么？说啊？”轩辕黎睁开眼睛。
“多活二十岁，好。”黎菀的声调总有种很机械的感觉。
轩辕黎无力，继续闭上眼睛，准备在这样的享受下小睡一会儿。
这些年，他也只能在江泖的身边或者黎菀的按摩下眯一会儿。有些习惯一旦养成了，比毒瘾还难戒掉。
他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在他还是个婴孩的时候，为了接受那个强迫来的习惯，熬了九天九夜没有睡。
那当真是很久很久的以前了。
他慢慢睡了过去，梦里，仿佛身处在那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温暖里。
“公子公子！”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响彻走廊，小五子急匆匆地冲进来。
黎菀冷冷地看着他。
小五子全身一冷，干笑道：“大、大哥……”
从小到大，因为给公子添过很多麻烦，每次大哥都用这种眼神看他，每次都觉得自己会被看死……
轩辕黎已经被吵醒了，只是没睁开眼睛，在黎菀腿上挪了挪，道：“出什么事了？”
“我找不到黎慕了！”小五子也顾不得大哥眼中的寒光了。
“嗯？”
“就是！就是……我昨天晚上让他帮我调查一件事，结果我都睡一觉醒来了，他还没回来。”小五子低下头，吞吞吐吐道。
“什么事？”
“就是第四家第五家联合的事情啊，京城十家向来是泾渭分明的。”小五子瞪大眼睛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更有说服力，“我就猜想他们背后肯定有什么人在操作，否则这近百年来的规矩怎么会说打破就打破了呢，公子你说是吧？”
轩辕黎笑了一下，道：“说起来是京城十家，谁知的背后有几个主子呢？京城人都知道烟雨十三楼是你的，可没人知道依雨阁、诺枫苑是你的吧？这是同一个道理。”
“……公子的意思是他们可能本来就是一家？！”小五子眼睛瞪得更圆来，震惊极了。
京城十家之间勾心斗角可是一点也不比战场上差的，近百年来小打小闹只是明面上的，暗地里血雨腥风还不知道是怎么样的惨烈呢，可若是有些背后是同一个主子……那样的话那人也太可怕了吧？
“这只是一个猜想。”轩辕黎淡淡道，“我教了你这么多年，这点小事还要我来提点么？”
“可、可是……”小五子又低下头，“那黎慕怎么办呢？”
轩辕黎瞥他一眼，“你是不是嫌他跟着你烦才支使他出去的？”
他的语调还和平常一样平静，小五子却有些站不稳了，公子很早的时候就说过，一家人，无论如何都不能互相伤害，无论做什么事，都要无条件的站在自己人这边，世界上的人只分两种，家人，还有外人。这些是他们一直信奉的话，而他没有做到。他知道黎慕最喜欢自己，少年心性，总是想看看他能为自己做到什么地步，能不能再多做一点，能不能知道自己是无理取闹也会听自己的话，仿佛这样才能明白他是喜欢自己的，也只是这样才会有种满足感。而当他知道这些天来黎慕是由于公子的嘱咐才紧贴着自己时，便觉得很不高兴，也很不耐烦，所以才让他去做那件事的……他明明知道有危险的，为什么还要理会自己的无理取闹呢。
房间里的安静带着莫名的压迫感，小五子慢慢落泪，哽咽着道：“公子，我知道错了，请公子救救他。”
轩辕黎叹了口气，“小五儿，你要明白一个道理，凡事都要有底线，有些事，做得再多也不为过，有些事，一旦做了，就真的伤人心了。”
“是。”小五子飞快地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吸了吸鼻子，“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这样便好。”轩辕黎微笑了一下，黎菀察觉到他欲起身，立刻扶他坐起来。
轩辕黎指了指书案道：“把我的印章拿来，还有纸笔。”
小五子破涕为笑，颠颠地跑过去，从砚台下面抠出一枚拇指大小的墨玉印章来，又拿了一张兰花笺纸和一只削好的铅笔，颠颠地跑回来，毕恭毕敬地放在榻上。
轩辕黎写了几个符号，盖上印章，递给小五子道：“送到布安街老槐树胡同12号，小心些，莫让人瞧见。”
“是！”小五子小心地把笺纸放进怀里，朝轩辕黎行了个礼就往外跑，“我先去了啊，谢谢公子！”
轩辕黎笑着摇摇头。
黎菀沉默着起身把榻上的笔纸印都放回原处。
轩辕黎忽而开口道：“准备一下，我们也随老二老四出行，通知老三让他回来，等黎慕一回我们就立刻启程。”
黎菀点了点头走出去。
轩辕黎轻轻叹了口气，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和青青绿柳，却总觉得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不管怎样，还是小心未上，出去转一圈，最多损失些生意而已，财失了可以再赚回来，不过是费心功夫的事，人若是没了可就是真没了。
36
36、第三十六章 。。。
“你给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事？”江泖坐直了身子，表情认真而严肃。
姜琛漫不经心地笑了一笑，“什么啊，你实在是多想了。要沐浴吗？我让他们备好水了。”
江泖狐疑地看着他。
姜琛看他一脸戒备，不禁好笑，抱着他走向里间把他放在床上，自己坐在床头，扶着他的肩膀道：“好啦，你不要操那么多闲心好不好？他身边那么些能人，就是真有什么事也没什么的。”
“少爷，水备好了。”
“嗯，准备送进来吧。”姜琛应了一声，伸手去取床头的银钩。
江泖一愣，啪地打掉他的手冷声道：“我又不是女人！”被人家看一眼还能少一块肉？！
姜琛见他变了脸色才意识过来，小心赔笑道：“我没想那么多……”
“是么？那你的意思是潜意识里就把我当做女人了呵？”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的事，你多心了吧。”姜琛忙安抚他，“我这就让他们进来。”
两个穿同样深色衣饰的侍卫抬了个大大的洗浴桶进来放到屏风外面，又有几人提着水桶鱼贯而入，哗啦哗啦的往里面到。
江泖听声过了好久似乎还没有满，不禁看着他道：“到底有多大啊？”
“我们两个人用的，当然大喽。”姜琛笑嘻嘻道，“我帮你捏捏——特意找人请教过的。”
江泖脸一红，不自在地别过头去，继而又转过来板着脸道：“别转移话题！我还不知道你？无利不起早，你这么急着带我离开公子，肯定知道些内幕。”
姜琛无奈道：“我的小祖宗，人家父子俩的事情，你总想掺和进去做什么？你也不想想轩辕昂是轻易能招惹的人物吗？”
江泖冷下表情：“那就是知道了？！”
姜琛凝视他一会儿，最终叹了口气，道：“据我所知，颖王早在年初的时候就收集到详细的情报了，至于为什么到现在才有所动作，我就不知道了。”
江泖冷笑一声，缓缓道：“你就是这样以怨报德的？”
姜琛忍不住皱眉道：“我不用他来告诉也能找到你……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这毕竟是他们的事情，你明不明白？”
“我不明白！”江泖厉声道，“让开！”
姜琛强压住怒气道：“你真以为你们这十几年来经营的产业是一回事？颖王是什么人，他是南朝除了皇帝以为势力最大的一个人！若不是怕轩辕黎察觉到什么动静再次奔波受苦，他早在抓到你们了！等到他到达京城时，轩辕黎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能护得了你？你敢说当初劝他离开没有你的意思吗？”
“是我的意思又怎么样？！”江泖几乎有些歇斯底里，“若是他没有起那等心思，公子怎会同意离开？”
姜琛一愕，道：“什么心思？”
“你管不着！”
姜琛更加无奈，又好笑，道：“泖儿，你讲理一些行不行？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你家公子把你一两银子卖给我的意思。”
“……你才只值一两银子！”江泖忍不住啐道。
“好好，我哪里值一两，我一文不值啊。”姜琛哄道，“来，咱们去洗澡，熟络熟络筋骨，就是过会儿想打我了也能多些气力是吧。”
没有消息……轩辕黎窝在躺椅上，慢慢降低了摇动的频率，瞥了眼面前急出眼泪的小五子。
小五子张了张嘴巴，还是没忍住道：“公子，到底该怎么办啊？！”
轩辕黎微皱了眉头，慢慢道：“小五，沉住气，若以后……算了，黎菀，备车，去诺枫苑。”
诺枫苑？！又去见那个纤墨？小五子惊愕地看着他，若不是还有一线理智，几乎都要吼出来了。
轩辕黎淡淡道：“若是我今天去了之后没有回来，你们几个就连夜走吧，也是我连累了你们。”
小五子心中憋的气便如一个被针刺破的鼓鼓的气球，一瞬间全散了：“公子您这是什么意思？！”
轩辕黎一笑，道：“这几年原是我拘住了你们，我知道你们都不是平凡人，不想蜗居在这一方污浊的天地里，而我自己由于某种原因又不能离开，也害怕只自己一个人，所以才想你们在这里陪我……你们也有自己的路要走，我不能总这么自私的。小五知道靖州吧？我原来在那里也散了几个人，现在也已经扎根长大了，你和黎菀，你大哥，就去那边吧，生意上的事你也去帮个忙，但是不能喧宾夺主，我想这个道理你也是明白的，待完全稳定熟悉情况后，你才可以发展自己的事业，切勿操之过急，明白吗？”
小五毕竟还太小，小孩子心性还未除尽，耐心不足，不过这样也好，有少年人的活力，哪儿像自己，未老先衰……
小五子已经震惊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至于四娘、卉儿和李老头，你去询问下他们的意见，他们若是愿意出远门，就让他们随你们一起走，若是不愿，就多给他们些钱财，让他们另谋生计吧。”
“小五，你虽然聪颖，但自幼心性未定时就在商场上同人较量，养成的手段便颇有些激烈，以后要记得凡是且留三分余地，遇事时不能总固执己见，拿捏不稳的就要请教别人，你的几位哥哥虽然没有经商的经验，做人的道理却比你要通，有些事无论外表如何其实道理是一样的，总之，要学会谦逊进取，不骄不躁，明白吗？”
“明白。”
“老大，你是家中最稳重的，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以后他们几个还要麻烦你多担待了，当然，你也要有你自己的生活重心，明白吗？”
黎菀点头。
“老二，你虽然平素风流不羁，看着让我头痛，实际上却是最让我省心的一个，这次你随老四去颍州，事有不逮即可便宜行事，你是最机警的，懂我的意思吗？”
“公子，我明白。”
“老三，我就不说你什么了，你性子憨直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