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青皱了皱眉:“我吐了?”
她环顾了一眼周边,没有吐的痕迹。屋里没有人,大概被他遣走了。
“龙袍让人烧了。要不是洗了我也不要再穿,一定把你打发到浣衣局去。”
她这才看着他,还是一身华丽的袍子,却不再是大婚时该穿的盛装,只着了黑色的常服,袖口和领口用金线绣了繁复的龙纹。
唐青努了努嘴,撑起了点力气全在思考自己怎么会从干呕直接升级到了呕吐。巫马轩见她不还嘴,也不多再说,为她捂了捂被角。
唐青想起了原先藏在袖口里的梅子,轻轻喊了声梅子,见巫马轩很是顺从地走向一边的桌子,取来唐青的手绢,打开拣了一颗塞进她嘴里。
唐青早就惊得嘴能塞进御膳房吴妈她大胖儿子的胖拳头了。巫马轩抬了抬唐青的下巴合上她的嘴,瞥了一眼她瞪大的眼珠子,翩翩然离开了。
已经是早朝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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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皇上是看上你了么?”拾久蹂躏着手中的帕子开口道。
“看上我?”唐青转了转眼珠。白水以前肯定没少死皮赖脸地来着巫马轩,为他牺牲了不少。人说聘则妻奔则妾,白水不顾世人眼光,直接奔到了巫马轩府中,用情早已到你是风儿我是沙的地步,难道巫马轩有所感化?转念想起那次听说过巫马轩和白水之死有关系,便又否认了这一想法,思来想去最终得出个结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休息了半日,好在巫马轩也没再来给她乱如麻的脑袋多添几笔糊涂,唐青在射进窗户的阳光中突然火烧了屁股。
落魂花!她怎么忘了落魂花!她留在宫中近半月,忍受着巫马轩“你的体温跟别人不一样么,这茶太烫”“这茶梗子为何没有去掉”甚至“这茶杯和这茶叶不配”的各种挑剔,就是为了伺机得到落魂花。
国婚第二日就是张红杏被封妃的日子,也就是今日了,落魂花是赐给新选进的妃子的,今天一定能见到。唐青瞧了瞧外面的天色,已是正午,急急唤过拾久更衣梳妆。
“小姐,你病还未痊愈,不能到处走动。皇上准了你半月的假。”
“他倒是很大方。”唐青嘟囔一句,迅速穿戴完毕,整了整领口就往外走。“我的病痊愈不了。封妃这么大的场面咱们怎么也要领略一下。”
拾久想,国婚那么难见的盛事小姐都只是听听八卦来满足好奇心,一个封妃仪式怎么就算得上大场面了。见唐青早已走出大远,连忙小跑这跟了上去。
第15章 第十五章
不愧是茫苍大陆数一数二的大国,封妃仪式格外隆重,望去是满目明黄的阵仗。那向来嘴巴刻薄一脸邪肆的男子在人外显得冷峻起来,并带着让人不禁俯首的浑然霸气。
唐青站在人群外延一棵树后,远远看着巫马轩携着珠玉遮面的俏人儿缓步上高台。她都快忘了,第一次见到他,他就是一脸冰凉的,如他硬朗的五官,半分找不到平日嘲弄的情态。
唐青把手向衣袖里缩了缩。正是日头上,太阳却懒散得照不出人多少暖意来。她静静地看着,听内侍尖细的声音宣读着黄绢上的字,“钦此”二字过后众人山呼万岁,把头低得再低些。那新妃跪在他面前,叩了三首,被他单手扶起。
仪式很是无聊,唐青却完整地看了下来,道不得心里有什么滋味,只是佩服自己这个从未看完整过一部电视剧的人,如今倒是养出了一副好耐性来。
最终她也未见到落魂花的模样,只因为那花被端上来的时候装在了一个木匣子里,即使木匣子被打开过那么一小会儿,也没有上演预想中金光万丈,百鸟聚首的宏大场面。倒是巫马轩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向她方向的一瞥,让她后退半步,面颊很不受控地烧了起来。
在一个午后的深思后,唐青觉得与其对那花远观,不如偷到手里自己亵玩。让拾久打听到皇上赏赐的东西今晚都放在张红杏宫里专门储物的房间里。
月不黑风不高,按小说里写的,其实没有做偷盗之事的天时。唐青像模像样地穿上拾久弄来的一套黑衣服,绑起一头黑发,手里操起一把匕首,连面纱也换成了黑色,把人和做到了极致。
唐青的屋子就在巫马轩的清凉殿后,和张红杏的合欢宫离得不远,唐青一路摸着过去,这才发现自己愚蠢,穿得这副模样,是人看了都会立马亮刀子捉贼,电视剧里演的果然做不得真。
这么小心着来到墙边,缩头缩脑探了会儿情况,乘侍卫不注意爬上了墙边的大树,过程中擦破了点皮也没敢吭声,翻过墙头落地时正好听到外面又一列侍卫巡逻而过。
躲在墙角齐膝的草丛间轻轻舒了口气,右手边是合欢宫正殿,门前停着镀金轿辇,上面铺着黄色毛垫,都是至尊的用品,便知屋内现在都有谁。唐青不自觉向那边飞了个白眼,起身向另一边漆黑的屋子猫身走去。
连连推了几间没有烛火的房间,皆是闲置的空房,还来不及有人入住。躲躲藏藏摸索到拐角的一间屋,才看到里面有黄布裹着的物品,都是些御赐的东西。唐青轻声进去,反身迅速关上房门,碰出吱呀一声,好在无人经过。
怕被人发现,唐青没有吹亮火折子,只能借着月光四处翻找。东西放得很杂乱,箱子和匣子里装的都是珠宝银元和上好的布匹,唐青在卓天寻那里也多少学会了点鉴赏的能力,眼馋得两眼冒爱心,却只能逼着自己移开目光。
可惜可惜,要是自己是个正常人类,随便捡四五个玉镯子出去变卖了就可以置点田地过舒服日子。对于生活在房价如富贵竹节节高的现代中国的唐青来说,就犹如见到一幢一幢海边别墅在面前熠熠生辉,自己却住不进去。
耐着性子把东西翻了大半,就是找不到装着花的木匣子。正在心里骂着娘,听得房门被人一个开合,整个背脊僵了起来,只能保持着半弯腰欲丢东西的姿势,脑袋里迅速计划着为自己开脱的说辞。
“我……皇上要我来为娘娘找对今天赏赐的金钗。”唐青最后冒出了一句可信度相对较高的话,却在背后人开口的瞬间欲哭无泪。
那人掏出一颗夜光珠驱散一室黑暗。
“你可知假冒圣旨是死罪?”那种玩笑的口气,听来正是巫马轩磁性的嗓音。
唐青不知怎地怒火中烧,一个转身愤愤看着眼前的人,却不知道如何反驳。他还是黑衣镶黄的长袍,在外搭了黑色的毡子,黄色的毛领。
眼前一身黑的女子脸颊微鼓着,倒像是生了气,最后还是挫败地泄了气势,低头木讷地站着。巫马轩想继续说什么,最后居然鲜有地化作一抹笑。
“不好好养着身体,你到这儿找什么?”
唐青抬眼看去,眸光在月光下流转,比那天上的星子更亮上几分。
“无可奉告。”话语很生硬,她倒是不怕他。巫马轩微微眯了眼。
“你要什么跟我说,我让人多给你一份。”
唐青很是意外男人的好心,眨巴着眼好奇地打量着他,后来想到黄鼠狼給鸡拜年,总是没安好心的。本来想试探着问他要落魂花,想来机会不大,警匪片里常说不要打草惊蛇,还是不说为妙。
见唐青不答话,巫马轩从一旁拾掇出一个小盒子,掏出一个玉镯子,抓起唐青的手腕就套了进去。
唐青挣脱了几下,眼睁睁看着镯子上了手,满脸讶异地盯着巫马轩。“做小偷还有赏赐?”
巫马轩朗声笑了起来。
“你都说你在做贼了,不偷点东西走怎么对得起自己。”
“你那么好心。”唐青总觉得那笑脸后面藏了什么,却就是看不出端倪,心里很是不安。
“自然要罚你。既然身体好了,就帮我回去打水,我要沐浴,由你伺候。”说着便把唐青一把拉出了屋子,余光落到屋檐,嘴角不禁勾起。
屋外早已等了一众人,张红杏遥遥站在正殿门外,见到巫马轩远远行了个礼,他一个抬手免了礼。她再细瞧巫马轩身边的唐青,一身黑衣,黑巾蒙面,眉眼间露出的闭月之色较人一眼便能识出,她显然吃了一惊,而后调皮地向唐青眨了眨眼。
屋檐上,一身青衣的卓天寻注视着远去的龙辇和龙辇旁缓缓跟着的黑色身影。两个人携手走出时的画面久久不肯从眼前消散。
这一出的结果是,唐青在整个后宫更负盛名。皇上在新婚之夜为渡洞房春宵,封妃之时也未留寝合欢宫,倒是在一个丫鬟房中过了整整一夜,这个丫鬟常日轻纱蒙面,便是选妃时技压群芳的唐青姑娘。
人一走红流言蜚语也就多了起来,有人说皇上迷恋这丫鬟只因这丫鬟面纱下有张妖娆的面容,有人却说这丫鬟生得尖嘴猴腮,是天下第一丑女,皇上只是念她情根深种,怜悯于她,见她病了就多谢照拂。就在唐青暗自庆幸大家嘴下留情,没说自己是一脸麻子时,就听得床边有人说她其实满脸流脓。
“你满意了?”唐青没好气地给龙案前单手撑颐的人递上一盏碧螺春。
巫马轩抬眸看了一眼,吹了吹茶杯里漂浮的叶子。
“嗯。”
唐青心里发闷,一屁股做到龙案前的台阶上。
“地凉,坐椅子上去。”男人扫开眼前的奏章,直直看向矮坐在阶上的人。
唐青执拗地不动。地上铺了绒毯,其实不冷。
巫马轩手臂够了过来,一把拽住唐青搭在背上的麻花辫,向上一提。
唐青疼得哇哇叫,连忙起身,一个后退带倒了案上的砚台,被一个手臂一带,直直向后落去,躲过落地的泼墨。
于是乎,后宫又传了八卦,说某天,御书房守卫听得房内有异响,进入时发现皇上拥着那面带轻纱的丫鬟,那丫鬟发辫散乱,衣服也明显被拉扯过,怕是正要有一片大好春色,守卫慌忙退出。
“巫马轩!你是不是非要那些妇人们恨得往我脸上泼硫酸你才高兴!”唐青愣愣看着守卫退出才有了反应,一声怒吼直冲面前似鹰般盯着自己的男人。
“你真重,拉起来那么费劲。”巫马轩松开她,用手揉了揉肩膀。“硫酸是什么?”
唐青仿佛听到屋顶有乌鸦呱呱的叫声。“毁容的东西。”
“哦,没关系,你不是要落魂花么?毁了容貌也可用来弥补。”
听落魂花三字第一次从巫马轩口中道出,唐青怔了好久,才听出这话里更深的意思,看着桌案上的茶杯,飞龙在天的图案。她不知如何接话。
“不是么?那天去淑妃的储物阁去,不是要找落魂花么?”巫马轩向后靠在椅子上,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木匣子,眼里没了玩笑,凌厉地望着眸子微垂的女子,“这东西珍贵,自然不会妨碍储物阁,淑妃把它放在寝殿了,现在朕又要了过来。”
第16章 第十六章
把玩着手中的匣子,巫马轩没有去看唐青的脸色,想是已经惨白。他笑了笑,缓缓抽开盒盖,一朵乳白的小花躺在里面,在匣盖抽开的瞬间芳香四溢。
“你怎么知道我要它?”女子带着颤的声音问道,他重新合上匣盖凝目看她,果然是咬着唇慌乱的样子,凑近些,有她淡淡的体香。
这其实不难猜,那天她翻遍了储物阁,金银珠宝却未藏纳分毫,便定不是为了这些俗物去的。可是他不答她,欣赏着她因为他的沉默而愈加发慌的眼神。
“找它做什么?”
因为靠得太近,威胁的味道让人小鹿乱撞,唐青向后迈了一步,直了直脊背给自己壮胆。
“听说它能让人变漂亮。”
卓天寻挑了挑眉:“你这张脸还要做得怎样漂亮。”
“你见过谁嫌自己太漂亮的么?何况我这张脸上跟写了‘罪人’二字一样,做了变化总是好的。”
“朕说你是唐青,你便不会是罪人白水。”
财大气粗的口气。唐七不削地撇了撇嘴。
“可是我不想别人在背后戳我脊梁骨。”
那双黑眸又靠了过来,深沉得能瞬间聚首投向。唐青用手拍了拍脑袋,让自己不能输了气势。
“你骗不了我。”
“信不信由你。”
沉默了许久,门外的人进来问是不是该用膳了,被巫马轩打发了出去。
“我要它,你给我。”唐青最后开口,语气稍软了些。
“给我原因。”
“如果我说我用来自杀你信不?”这不算撒谎吧,唐青理直气壮地望向男人滑过一丝诧异的黑眸。
巫马轩收起原本攻击者的欣赏姿态,目光驻留在唐青脸上,仔细地要找出些什么。
“陪我用膳吧。”最后还是没有继续话题。
唐青瞬间泄了气。好不容易被逼上梁山,破罐子破摔地问他要落魂花,但他果然不是好说话的人。
在国婚前都是唐青陪巫马轩吃的饭,后来偶尔巫马轩会去皇后和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