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推了两下。
突然他像是突然失重了一般,哗啦一下书从架子上滑了下来,他也和书架一起向前倒去。
快倒在地板上的时候,这个书架撞上了另一个书架。像一副巨大的多米诺骨牌,这些书架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金属撞击着金属,书散落得到处都是。兰登牢牢地抓住书架不放,他抓着的那个倾斜的书架如起重机上的棘轮一般猛地向下倒了过去。
第一个书架现在已经彻底倒在地上了。这时他听到了他期盼已久的声音——金属撞在玻璃上尖锐刺耳的声音远远地从档案室的另一端传来。整个房间都在摇晃,兰登想一定是其他的书架压在最后的一个上面,重重撞在了玻璃上。接下来的声音是兰登听到过的最尖利刺耳的声音。
接下来是一片沉寂。
一秒,两秒……
就在兰登快要失去知觉的时候,像是降落在沙漠的喜雨,数不清的玻璃碎片哗啦啦坠入黑暗中。风声呼啸着,空气涌了进来。
三十秒后,在梵蒂冈墓穴里,维多利亚还站在那具尸体前,忽然对讲机铃声大作,打破了寂静。里面传出刺耳而急促的声音:“我是罗伯特。兰登!听到我说话了吗?”
卫兵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卫兵从腰带上取下对讲机。“是你吗,兰登先生?您拨的是三号线。司令正在一号线等待您的消息。”
“我知道他在一号线,该死!我不想和他说话。我找教皇内侍。快!帮我叫他。”
在秘密档案馆阴暗的角落里,兰登站在粉碎的玻璃中间,打算喘口气,休息一下。突然他感觉到左手上有暖暖的液体,然后知道了手在流血。话机里突然传来教皇内侍的声音,吓了他一跳。
“我是文特斯克教皇内侍。发生什么事了?”
兰登按下按钮,他的心还怦怦地急跳着。“我觉得有人要杀我!”
没人回应。
兰登尽力平静下来。“我还知道下一次谋杀要在哪里发生。”
回答他的不是教皇内侍。那是司令奥利韦蒂的声音:“兰登先生,别说了。”
第四十七章
兰登穿过贝尔维迪宫的庭院,走到瑞士侍卫营安全中心外的喷泉边,看了看此时已沾满血迹的手表:晚上9点41分。尽管手不再流血了,可是感觉似乎比看上去更糟糕。他到达时,好像所有的人都一下子到齐了——奥利韦蒂、罗奇尔、教皇内侍、维多利亚,还有几个卫兵。
维多利亚立刻冲上前去。“罗伯特,你受伤了。”
兰登还没来得及回答,奥利韦蒂就走到了他面前。“罗伯特先生,你一切安好我就放心了。我为档案馆的干扰信号而表示歉意。”
“是我的错,”罗奇尔上前一步,深感懊悔地说,“我当时不知道你在档案馆。公共场所的部分电路与那座大楼的是交叉的。当时我们正在扩大调查范围。是我切断了电源。如果我早知道……”
“罗伯特,”维多利亚握着他受伤的手仔细看了看,“教皇是中毒身亡的。光照派的人杀了他。”
兰登听到了她的话,但根本就没理解那句话的意思。他的脑中塞满了这种信息。他只感觉到维多利亚的手的温暖。
“罗伯特,”维多利亚追问,“你说你知道下一个红衣主教将在哪儿被杀?”
兰登心情复杂。“是啊,我知道,它将在……”
“别,”奥利韦蒂打断他的话,“兰登先生,我在对讲机里叫你别说了是有原因的。”他转向列队的瑞士侍卫兵。“请回避,先生们。”
侍卫兵们返回安全中心去了。没有人无礼冒犯,大家都只是服从命令。
奥利韦蒂又转身面对剩下的人。“实际上这样说令我很痛心,那就是杀害教皇的凶手得到过我们中某人的帮助。为了安全起见,大家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我们的侍卫兵。”他在说这些话时,好像很痛苦。
罗奇尔很焦急。“内部勾结意味着……”
“是的,”奥利韦蒂说,“你的调查看来是大打了折扣,而这又是我们必须下的赌注。继续监视。”
“司令,”教皇内侍的语气不容置疑,“我打算中止秘密会议。”
奥利韦蒂撅起嘴,阴沉着脸。“我建议你不要这样做。我们还有两小时二十分钟的时间。”
“那远远不够!”
奥利韦蒂直起身子。“无论你要做什么……”他停了停,“我都无权阻止。我只要求你再等一等,再等二十分钟……。如果兰登先生的信息准确的话,我还有机会抓住杀手。”
一位侍卫兵从安全中心过来,对教皇内侍大喊道:“先生,我刚得到通知,我们拘留了英国广播公司的记者,格利克先生。”
教皇内侍点点头。“把他和那个女摄影师带到西斯廷教堂外见我。”
奥利韦蒂惊得瞪大了双眼。“你想做什么?”
“二十分钟,司令。我只能给你二十分钟。”说着,他走了。
奥利韦蒂的阿尔法。罗密欧车飞快地冲出了梵蒂冈,他直直地盯着前方,“好了,兰登先生,我们要去哪儿?”
兰登坐在后排,各种疑问萦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维多利亚口袋中的手机响了起来,维多利亚不知道谁会给她打电话,一脸迷惑地接通了电话。即使在几英尺之外,兰登还是听出了电话中那个尖利的声音。
“维多利亚吗?我是马克西米利安。科勒。找到反物质了吗?”
“马克斯?你身体好了?”
“我看到消息了。没有提及‘欧核中心’或反物质。这很好。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还没找到储存器的下落。情况非常复杂,罗伯特。兰登帮了大忙。我们正循一条线索准备去抓杀害红衣主教的人。此刻我们正往——”
“维特勒女士,”奥利韦蒂打断了她,“你们的电话线路是不受保护的。你说得已经够多的了。”
维多利亚深吸一口气,“马克斯?”
“我有些情况要告诉你,”马克斯说道,“关于你父亲的……我可能知道他向谁谈起过反物质。”
维多利亚脸色阴沉。“马克斯,我爸爸说他谁也没告诉。”
“维多利亚,我恐怕他的确告诉了别人。我需要检查一下安全记录。我很快会和你联系的。”说完那边挂线了。
第四十八章
“教堂在巴尔贝里尼广场上。”奥利韦蒂关掉警报器,看了一下手表。“我们还有九分钟。”
刚一弄明白第三个标识物的所在,兰登就差不多知道了那座教堂的位置。巴尔贝里尼广场。那个广场就是一个曾经有争议的地铁站的旧址。二十年前,地铁终点站的建设曾在艺术史学家中间引起过一场轩然大波。他们担心在广场下挖地道会使广场中心的方尖碑坍塌。城市规划者就把方尖碑移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名为“海神特里同”的小喷泉。
在贝尔尼尼的时代,兰登此刻意识到,巴尔贝里尼广场上曾耸立着一座方尖碑。兰登关于这儿是不是第三个标识物所在地的疑虑现在完全消失了。
距广场一个街区的地方,奥利韦蒂拐进一条小巷,加大油门快速前进。半路上他突然刹车,脱掉茄克,卷起衣袖,给手枪装上子弹。
“我们不能冒险让别人认出你们,”他说,“你们两个在电视上露过面。我想让你们穿过广场,别让人看到,监视着前面的入口。我从后面进去。”他掏出一把熟悉的手枪递给兰登。“以防万一。”
奥利韦蒂下车,然后做了个手势示意退出这条巷子。“广场在那边。睁大眼睛,别让别人发现你们。”他轻轻地拍拍腰间的电话。“维特勒女士,再测试一下自动拨号系统。”
维多利亚拿出电话,按下他们在万神殿前设置的自动拨号键。奥利韦蒂的电话设置为静音模式,此时在他腰间震动起来。
司令点点头。“好的。如果你们看到什么,一定让我知道。”他扣了一下扳机。“我会在里面等你们。这家伙跑不掉了。”
兰登和维多利亚在西面角落里一个小巷里密切注视着巴尔贝里尼广场。他们的正对面就是那座教堂,穹顶在广场对面的几座楼之间隐约可见。兰登吃惊地发现广场上居然空无一人。在他们头顶上,透过那些敞开的窗户,电视机发出的喧闹的声提醒了兰登那些人都到哪儿去了。
“……到目前为止,罗马教廷仍未做出任何评论……光照派谋杀两位红衣主教……恶魔现身罗马……据推测,进一步的渗透……”
这些消息像尼禄的大火一样四处蔓延,吸引了整个罗马乃至全世界的注意。兰登不知道他们能否真的截住这趟失控的火车。
“差五分到十点。”维多利亚说道,一双杏眼快速地扫视了一下广场。话音刚落,她一把抓住兰登的胳膊把他拽回暗处。她示意他看广场的中央。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兰登一下子惊呆了。
两个黑影出现在他们前方的一个街灯下面。两人皆披着斗篷,头戴面纱,是那种传统的笃信天主教的寡妇所戴的面纱。兰登猜测那是两个女人,但在黑暗里他无法确定。其中的一个看上去年长一些,走路时有些驼背,好像很痛苦。另外一个又高又壮,搀扶着她。
维多利亚像只猫儿一样又一次敏捷地把手伸进他的口袋,掏出了那把手枪。接着,她脚不沾地似的悄无声息地穿过广场绕到了那两个人的后面。兰登匆忙跟了过去。
距离两个黑衣人还有三十英尺时,身旁维多利亚的步伐越来越快,她渐渐打开手臂,枪显露出来。
“打扰一下!”维多利亚温和的语调就像火炬一样点亮了整个广场。
戴斗篷的人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兰登紧张极了。他在后面看到维多利亚松开了手臂,枪滑了出去。就在这时,在街灯的照耀下,他从维多利亚身后看到一张脸。他惊恐万分,急忙冲上前去,“维多利亚,不要!”
维多利亚似乎比他早了一步。她仿佛不经意地迅速抬起胳膊,枪不见了。
“晚上好。”维多利亚脱口而出,语气里带着震惊和畏缩,请问维多利亚圣母堂在什么地方?”
第四十九章
兰登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两个老女人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打扰给弄糊涂了,她们不约而同地指着她们刚才走过来的那条斜坡上一幢楼的巨大的影子,说道:“那边。”
“谢谢。”兰登说,然后把手放在维多利亚的肩膀上轻轻地向后拉。他几乎不能相信他们差点伤害了两位老太太。
“现在已经不让进了,”一个女人提醒道,“提前关门了。”
“提前关了?”维多利亚显得很吃惊。“为什么?”
两个妇女立刻解释起原因来。听上去她们好像很生气。十五分钟前她们还在教堂里为陷入困境的梵蒂冈祈祷,可是有个阿拉伯男人出现并告诉她们教堂要提前关门。他强迫教堂里所有人都离开,甚至包括年轻的牧师和看门人。牧师说要报警,但这个擅自闯进来的人只是大笑,告诉他们要确保警察都带上照相机。
兰登打了个冷战,转身面向了教堂。在教堂的彩色玻璃上他瞥见了什么。那个景象让他浑身战栗。
透过彩绘玻璃窗,他们看到那座教堂里面仿佛有恶魔的眼睛在闪耀……耀眼的火光越来越大。
兰登和维多利亚迅速冲到维多利亚圣母堂的正门前,却发现木门紧锁。维多利亚掏出奥利韦蒂的半自动手枪,对准破旧的门闩连开三枪,门闩“哗啦”一声碎了。
这是一座装饰奢华的巴罗克风格的教堂……墙壁和祭坛金碧辉煌。在教堂正中央穹顶的下面,一张张条椅堆得高高的,如壮观的火葬火堆一样燃烧着熊熊烈火。烈火不停地喷向高处的穹顶。望着眼前阴森恐怖的景象,一阵恐惧倏地袭上兰登的心头。
在高高的头顶上,天花板的左右两边各悬着一根乳香绳——这些绳索是用来吊乳香瓶的,悬在集会教徒的头上。但是,这些绳子此时既没吊着乳香瓶又没摆动,而是派上了别的用场……
绳子上竟然吊着个人。他赤身裸体,手腕被绳子牵向两边,整个人给拉得快要分了家。他双臂被拉开如展翅的鹰,似乎被钉在某个看不见的十字架上,悬挂在教堂上空。
兰登吓得不能动弹。紧接着,他看到了极为残酷的一幕。那老人竟没死,他抬了抬头,一双惊惧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下面,像在求救。老人的胸前有块烧焦的印记。原来他早已被打上了烙印。虽然看得不是很真切,但那印记写的是什么,兰登确信无疑。火舌越蹿越高,已经烧到老人的脚上,这位受害者疼得大叫,身体不住地抖动着。
兰登不由自主地冲了出去,沿着主过道径直奔向大火。大量的烟气迎面扑了过来。在离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