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片子出来后,宋长庚和几个骨科大夫都感到了严重,第一腰椎粉碎性骨折,压缩进三分之二,大家结合方明的症状,肯定是脊髓损伤,多半会造成双下肢终身瘫痪。研究后必须手术治疗,一种是直接到北京手术,一种是请北京专家来,征求完病人和病人家属再定。
宋长庚面对方明和他的家人不知该如何开口,这么大的事只能实话实说:“从片子上看,挺严重。”不管他们看懂看不懂,他指着片子讲:“第一腰椎压缩后粉碎性骨折,现在剩三分之一的距离了,已经损伤到神经。”他看大家的脸色知道他们还是不太明白,又解释道:“腰椎神经受损后就会造成下肢瘫痪。”
一说“瘫痪”大家都傻了眼,晓敏首先哭了起来,哭着问道:“那该怎办?能治不能治?”
“你们先别着急,现在还不知神经损伤的程度,只要脊髓不是完全损伤,就还能恢复。还有一种希望就是神经受到了压迫,神经会出现压迫休克,最迟不超过24小时自动就恢复了。”
大家又有了一线希望,问:“那现在怎办?”
“无论如何只能做手术了。过去做手术是用钢板固定,骨头长好再取出来。现在有了新办法,是在好骨头上植个支架,人们又叫钉子,把压缩进的骨头还拉回原来的位置,骨头长好也不用取出来,好了以后做啥事也不妨碍。”
“在哪做手术?谁给做?手术危险不危险?”人们听了吓的慌。
“这不是得和你们商量,一是直接去北京,二是请北京专家来这做。我考虑还是应该来这做,去北京一路对病人怕会有影响。至于危险任何手术都有危险,不过现在这种手术已经很成熟了,不用太担心。”
最后大家商量请专家,让宋长庚安排去了。
宋长庚走了一会又返回来,说:“专家已经联系好了,说最迟晚上六点就能过来,今天专家来了以后就做,这种手术越快越好,最好不要超过24小时。再就是钉子有国产和进口的,国产1万元,进口3万元,你们商量用哪一种。我问了,国产的和进口的差不多。你们定好已后先抬方明到病房吧,我已经给安排腾了一个单间病房。”
听宋长庚说估计这次手术一直到出院3万元也下不来。而方明和袁晓敏的存款不足3千元,他们去年刚买的二室一厅,简单地装磺下来也花了近8万元,卖了旧房加他们自己攒的只有5万元,方明父母省吃省喝攒的两万元全部贡献给宝贝儿子了,剩余的是岳父母贴补的,按说他们正过上了好日子,买完新房也没有欠下外债,可今天出了这种事,怎不让他们头疼呢?
头疼归头疼,怎也的想办法,病当紧。考虑到经济状况,最后确定还是用国产的。倒是晓敏的父亲主张用进口的,见方明坚决要用国产的也就没坚持自己的意见。一听说三万;方明的父亲和姐夫也拿不出意见来。
最后还是雅静父亲说话了:“不要为钱愁,方明你宽心治病,你们家里尽量凑,短多少我来补,不是说北京的专家手术费和钉子是1万5嘛,我先回家取两万,你们回病房后大家轮流着把饭吃了,事还多着呢。”
方明真的很感动,觉得亏欠两家大人太多太多,自己父母受苦受累攒钱几乎都贴补他了。再说岳父母家;他们一家四口一年当中有一多半是在岳父母家吃喝的,省下了多少钱,不然靠他俩人的收入能维持住基本生活就不错了,其余的想都甭想。
把方明安顿到病房,其他人也没心情吃饭,方明催了好几次没一个人去的。
躺在病床上,方明想了想应该把这件事告诉给齐宇和刘建功,有些事应该让他们帮着做。这俩人比方明都小几岁,齐宇是他最好的朋友,刘建功是他们单位领导,关系相当好,也可以说是朋友。
齐宇和刘建功接到消息很快就赶来了,他们非常吃惊和意外。
这是两个好帮手,晓敏和公公现在已是六神五主了,方明姐夫和外甥对医院不熟悉,正好医院有关手续他俩给跑前跑后忙着。
下午6点半多点,北京的专家自己开车带了个女助手来了。专家看起来有四十多岁,很有气质,也正是年富力强的时侯。女助手年轻;不到三十岁,一看就是大城市的女性,人也漂亮。
专家看完片子,又对方明的身体做了详细检查。
因为要做手术,方明的身体已被脱了个精光,上身不便翻动毛衣和衬衣还是用剪刀剪开脱下的。这样的场合,赤身露体在众人面前,特别是还有一个年轻漂亮的京城女性,方明稍嫌难为情,可重伤在身哪还顾的上羞耻。
专家检查完后说:“从片子上看骨折是挺严重的,必须手术。神经损伤程度只有打开才能知道,你们要有最坏的心理准备,损伤严重就形成了截瘫,下半辈子只能依靠轮椅了。”见大家露出失望的神色,又赶紧补充:“不过从很多病例看,他这种情况神经完全损伤的很少,多数能恢复。”
晓敏他们此前已从别的医生那儿了解到截瘫的后果:双下肢不能动,大小便失禁,性功能丧失。他们实在不能想象方明会变成那样的人,都在暗中祁求老天保祐。
反而方明的内心中一直没有想自己会变成那样,肯定很快就恢复的。这大概也是人类自我心理疗伤的本能吧。有些得了绝症的人,老是想着自己不会死的,保持了乐观的思想,靠此延长了生命甚而躲过了劫难。
后来决定让刘建功和宋长庚领专家和参加手术的医生、护生先吃饭休息一下,晚上八点开始手术。
七点多,他们吃饭回来,开始做手术前的准备工作。宋长庚和麻醉师赵医生问方明他们用全麻还是局麻?
“局麻好还是全麻好?”方明问。
“还是全麻好,全麻就是比局麻费用贵;不过你要用全麻我给你按最低价,药是我自己进回来的。”麻醉师赵医生答。
现在医院的医生自己进药卖药已不是秘密了。这个赵医生和宋长庚的关系很硬,通过宋长庚的关系,方明和赵医生原来就挺熟络的,前不久因方永倩患重感冒请儿科几个医生吃饭还邀了宋长庚和他呢。
大家这次一致决定用全麻,这件事上再不能图便宜了。
八点整,方明被推进了手术室,大家都跟到了手术室门口。
进了手术室,方明四处张望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进手术室,比起电视中看到的手术室这里显的很破旧和简陋,方明心里嘀咕:这还是新建没几年,就成了这种破败状态了。
专家正忙着做准备工作,麻醉师赵医生和方明一边聊着一边推过麻醉架。赵医生从麻醉架上拿起一个与麻醉架连着的塑料透明口罩,捂在了方明嘴上,方明刚想这大概就是全麻吧,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车子推进了手术室,晓敏她们的心也跟着进去了,手术室外有长椅可谁也没有坐,站着守侯在门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有人坐下了,但不一会儿又站了起来。大家都很少说话,多数时间都在看着手术室的门,晓敏感到过的非常慢,她坐下又起来,一会到手术室门口听听,什么也听不到再返回来。
晓敏看着公公无助的眼神紧紧盯着手术室的门,长嘘短叹的,心里更加难受。她用肘碰了碰父亲,示意了一下,晓敏的父亲过去安慰着亲家公,把老汉揪着坐到了长椅上。
过了有两个多小时了,晓敏在门外听到里边有“嗡嗡”好象是钻东西的声音,下意识地又推了推门,仍然推不动,她又贴紧门想从门缝看一看,还有一层门啥也看不到。她脑子很乱,生了不好的念头赶紧甩甩头,生怕变为现实,这才体会到什么叫坐卧不宁和心焦如焚。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专家先出来了,大家都围了上去,心都提在了嗓子眼儿了。
当看到专家满脸笑容,大家期盼着好消息;不知谁在问:“医生,手术怎么样?”
“手术很好,很成功。”专家看着大家期盼的脸笑着又说;“还是你们祖上积德,伤的不太严重,比我们预想的轻多了,脊髓很完整,以后完全可以恢复。”
众人听了顿时高兴起来,都围上去问这问哪,专家热情地解释着。听了解释,大家这才把心跌到肚里去。
“不过恢复起来又艰苦又慢,恐怕得二三年,没完全恢复前生活不能自理,一切都需要有人照顾,很苦很累,你们要有心理难备。”
“只要能恢复再苦再累也值。”原来医生们担心会终身残废,现在听说能恢复;晓敏喜极而泣道。
“那方明啥时候能出?”
“现在他们正在进行刀口缝合,很快就会出来。”
方明正和赵医生他们一块喝酒,赵医生老是劝他酒,方明喝的昏昏沉沉,使劲睁起眼;却见众人推着他,这才恍然刚才是一个梦,意识到这是做完了手术,他笑着对旁边的赵医生说:“我梦见和你喝酒,让你一阵把我灌醉了。”
大家见方明刚手术完也不问手术的怎样,却开起了玩笑,又好气又好笑。
正文 第三章 度日如年
将方明送进病房,专家又来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屁未通前不能吃饭喝水,嘴干用棉球蘸水在嘴上沾一沾,屁通以后可以喝水和吃些稀饭,饭量逐步加;每两小时翻一次身,防止起褥疮,翻身时要两个人帮着翻,一个人托上身,一个人托臀部和下身;定时排尿,经常用双手揉搓腿部,缓慢活动关节,防止肌肉萎缩和关节僵化等等。
刘建功他们安排专家和助手休息去了,明天一早他们就回北京,留下了联系电话。其他人也散去了,剩下晓敏和方明父亲、姐夫、外甥留下来照顾方明。
一晚上大家几乎没合眼,一会儿给方明翻翻身,一会叫护士换液体,一会放尿。方明一晚上也几乎没睡,背和腰极不舒服。
好不容易到了第二天,岳父母不到八点就领着两个孩子来了。永康大了,一进门看见爸爸躺在病床上,旁边吊着输液瓶,赶紧就跑到父亲床前握住爸爸的手哭起来。永倩还不到一周岁,正是呀呀学语的时侯,姥姥抱着进了门首先看到的是妈吗,嚷着要找妈妈。晓敏抱过女儿,倩倩见了妈妈就扒妈妈的衣服要吃奶,晓敏撩起上衣喂倩倩奶,刚吸了没几口,晓敏就“啊”地大叫起来。原来是倩倩吸不到奶就咬她的奶了,晓敏从倩倩嘴里把奶拔出,倩倩马上就“哇哇”哭起来。晓敏心中知道是这场事把挺好的奶水惊回去了,想起倩倩就要断奶了,心疼地哭了起来。
好不容易把倩倩哄的不哭了,晓敏抱着她到了方明头边,教女儿:“叫爸爸,用手手摸摸你坏爸爸的脸,看他不小心出这么大事。”倩倩没有见过爸爸这样,怯生生地不叫也不摸,双手环着妈妈的脖子好奇地看着爸爸。
方明先是看了看儿子,眼晴就落在女儿身上:“叫爸爸,等爸爸给买好吃的。”说完这句话方明不由的心酸,泪再也忍不住就下来了,其他人看了也都跟着落下了泪,一时病房变的很沉闷。
晓敏妈和晓敏一样心直口快:“真的,这么大的人也不小心,不看看危险不危险,你有个啥让她们女仨怎办。”
方明只能默默承受岳母的数落,无言以对。
过了一会儿,倩倩才熟悉了环境,活泼起来。坐在爸爸身边“爸爸,爸爸”叫着,手也不闲着,一会儿摸摸爸爸的脸,一会想揪输液管,晓敏在一旁拦挡着。倩倩是方明的宝贝,他们这地方计划生育不太紧,交几千块罚款就可以生二胎。
方明让父亲和外甥先回去,就留下姐夫先呆几天,因为必须得有两个人。父亲留下来也是帮不上忙,母亲还在家里正耽心呢,回去要哄一哄。外甥年轻,毛手毛脚的不放心。父亲走时方明再三嘱托要对母亲暂时隐瞒实情,等过一阶段好点再说。
村里方明的母亲从方明他们走后就坐卧不宁,绕出来绕进去,大女儿劝也白搭。晚上老人一夜睡不着,第二天一早起来就去了大女儿家,非让她进城去看看。
快响午时,老人眼巴巴地盼回了老头子,翻来覆去问这问那,听说儿子没大事才稍稍放下心来。
方明受伤的第三天,不大个县城已是尽人皆知,而且传的是彻底瘫痪了,成了半个人。
这天上午方明的亲朋和同事不断地有人来医院探望,有买东西的有送钱的。
方明的精神挺好,除了腰和背仍不舒服,其它地方不难受,下肢仍感到空荡荡的,和来人有说有笑的。
可好景不长,到了晚上两条腿开始发麻、发烧,说不清是啥滋味,一阵好象两条腿吊到了上面,一阵又觉得双腿沉坠沉坠的,别提有多难受了。
晓敏看着心疼,也没办法;只是按照医生的吩咐和方明大姐一块经常给方明搓腿、活动关节,熬不住时就打个盹。
有的时侯方明的腰背实在是难受,可又不到两个小时,强忍着一直坚持够了两个小时后,才叫醒他们给翻翻身。每次翻完身晓敏和大姐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