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听过我几句话,叫人那样害了,倒觉得她是对你好!你大可不必认我,我自也不想认你这个女儿!”
她一手忍不住点着穆语妍,长长的一通话说下来,嗓子便已是发哑,且忍不住剧烈咳嗽。纵容救下了这样一条命,到底身子一时损毁。大夫也说过了,不将养个一月两月,怕是不好下床也不好如常进食,现在与穆语妍动了气,更不必说期间难受。
穆语妍但见周氏全无半点悔意,且还与自己说这样的话,更加觉得失望。她原是好心好意相劝,从先前便已一直忍耐,到了这会,越觉得受不住了。做娘的若是个好的,她至于落到那样的地步么?
自己亲娘不在的那许多年,便是大姐姐对自己最为照顾,且从不曾苛待自己,何以就成了自己娘亲口中不安好心的人物?她不是眼盲心瞎看不清人分不清好坏,由不得别人说是怎么样,便认定是怎么样。
推开周氏指着自己的手之后,穆语妍蹙眉看着眼前难免面露凶狠的人,比之前更加语气平和,道,“倘若她真的是个不好的,可至少对我很好,我便无话可说。那么多年,我却只能够赖账您认为不好的人庇护,可见再如何不好,也比不管不顾自己孩子的要好上那么一些。且不提,如今这府里上下,或哪怕是我,都多少要仰仗着姐姐,往日不言不语的人何以突然对咱们变了态度,难道还不是因着这一点?你且说她万般不好,却靠着她,又是何必?”
周氏听言,不禁气绝,气急攻心,晕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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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明珠今日又来了看穆语蓉,只并没有将玉郎一并带着。见穆语蓉莫名连连打了许多个喷嚏,当她是受了凉才这般,不免说道,“天气是越来越暖了,可也该注意着些,多穿些衣服,免得身体出了问题却不好受,且还要照顾阿早。”
穆语蓉虽觉得自己没有穿得少了,但顾明珠是关心自己,只点了点头应她的话,仍旧在意先前说的事情,便问上一句,“那么现下,究竟是个什么说法?”
先前,顾明珠托她打听姜家小姐的事情,后来一直没有下文,便以为好与不好或许都已是有个稳妥的说法。却等到了今天,事情并未结束,以致于顾明珠为着这一桩又来了寻她。
顾明珠说原先事情暂时压住了,留待着再看看,才好给个具体的说法。因是觉得门第问题或有些不妥,再则是上面夫人、老夫人都不是很满意,基本是无望了。当是时,霍卫恩自己也道是既是如此,自心中无念。他未做任何出格之事,且自己是这样的说法,顾明珠也当他是想得通透。
相安无事了这么许久之后,直到前一阵,霍卫恩因为姜碧歌将别的府上一位少爷揍了一顿,再传回卫国公府,难免又是生出事端。那位少爷不是惯常在军营里生活的霍卫恩的对手,直被他揍得下不来床,霍家三爷知道了,盘问之下,晓得他竟是为了一个女子做下这等子事,还说出非卿不娶的浑话,气得霍三爷狠狠抽了他一顿。奈何霍卫恩压根不吃这一套,咬着牙便是不肯改口。
“原本要是这样,他若是真的这般痴心,且姑娘家那边也是同意的,成了一桩好姻缘却也无妨。但我听说,那位姑娘是存了选秀的心思,自不会答应。他到这会子才知道,可见是被人玩得团团转,却又已然痴了。”顾明珠说着,自己也不免失笑。
穆语蓉听到顾明珠说到了这里,倒是又有些别的想法。她之前对周家就有些堤防的,不过周氏不在穆国公府的那几年,倒是不见有什么幺蛾子。这位姜家小姐在这个时候存了选秀心思,而她安插在府里头的人并不知道,那无疑是件隐秘的事情了。
皇帝陛下已是这样的年纪,后宫这样多年都没有再添人,往年选秀,亦不过是往几位皇子那儿挑一挑。那么,现在知道的这些,叫她朝着那个方向想过去,也不见得是她多心。福安公主的那些话,确实令她对这些事情敏感了许多。
姜家小姐是周老夫人的嫡亲外孙女儿,如果舍得下,怕是难免许下诸多好处。她要是想使力,无非是让周氏往穆老夫人那儿撺掇。连理由她都帮忙想好了,因是穆家无人,而她在宫中多少需要有人帮衬。既是这般,不若挑拣好的送进来,知根知底,却也好过不清不楚,这也是为了穆国公府好呢。
若不是与章珣心意相通且好好谈论过相关的事情,这样一桩接着一桩的来,且之后难保还有其他的类似情况出现,恐怕终究还是要疲于应对。即使不想在意,真的摆到面前了,既然在乎章珣,却也很难无动于衷。
穆语蓉心下想着,念及周氏这两日才做的事,又觉得恐怕霍卫恩这边仍有可能生出些变故来,毕竟周老夫人不会知道自己女儿竟犯下这样的事。却不知道,霍卫恩揍的那人是不是傅平瑞。不过这一位姜家小姐,既然能够将这许多个人玩弄股掌之间,应也是个厉害人物了。
“明珠,你先别急,且再等一等,看一看,到时候再细想,怕也不迟。”穆语蓉兀自想过一遭,对顾明珠如是说道。
顾明珠不知其中的这许多弯弯绕绕,也就不明白穆语蓉这番话,一时间难免疑惑。可是看穆语蓉别的话也没有,又是这般劝说,信赖她自就没有多问,依旧是点头应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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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顾明珠,阿早仍旧是在睡觉,穆语蓉在一旁看了看,养娘已从外边进来,似乎有话说,两个人再一起出去外面。养娘声音有些低,略拧了眉,说,“殿下差人递消息道五夫人病重,要小姐即刻梳妆,随殿下一起出宫探望五夫人。”
穆语蓉听过便颔首,既是病重,阿早自然不该带去免得过了病气,单单将她放在宫里也不安心,因而让养娘和听雨留下来照看着,收拾之后,只带了听风去。这边她刚刚收拾妥当了,那边章珣已经来接她,便一道去。
顾明珠来的时候,穆语蓉记着天气还是不错的,太阳也冒头了。这会儿再出来,才发现竟是变了天,太阳隐没在了乌云后。只是因天气过分的暖和,反倒透出闷热的感觉。
章炜的这一位夫人穆语蓉不是很熟悉,但知道她是皇后的亲外甥女且这样多年一直身体都不大好,是以到现在也不曾有一子半女。过去她亦曾随章珣去探望过两回,如今又说是病重,不知是否更加不好。
到得章炜府邸,章珣先行下了马车,再去扶穆语蓉,自有人上前来引路。到了五夫人的房间,章珣只隔着屏风问过几句,便被章炜请去别处,穆语蓉留下来陪她说说话。
对于这位五夫人的为人,穆语蓉接触得不多,并不想妄自定论。仅有的几次接触来看,脾性还是偏于温和的。她躺在纱帐里面,脸色不怎么的好,连唇色都略有些发白,时不时便忍不住咳上几声,仿似缠缠绵绵无法消停。
穆语蓉坐在一旁,不过是问一问吃些什么药、感觉如何之类的话。在这一刻,她又一次深深的感觉到,身为女人,处处都是艰难,而她不过是幸运一些。眼前的人嫁给章炜,不知道有过几日的快活。可惜她们的立场全然不同,哪怕觉得她可怜,也不过是如此。
五夫人偶尔答一答穆语蓉的话,偶尔是一旁伺候的丫鬟代替着回答,却觉得她连说话都有些困难了。后来,五夫人闭了眼,穆语蓉便不说话了,只在旁边坐着,直到以为她或许睡着了,想着是不是应该走了,别打扰了她休息的时候,她却蓦然睁了眼。
挥退丫鬟之后,五夫人单留了穆语蓉在这房间里面,俨然是有话要说的意思。屋子里药味弥散着,待得久,总觉得有些呼吸困难。穆语蓉安静的坐着,看着眼前已是十分虚弱的人,忆起自己曾经面对过一个药罐子。现在想起来,便觉得不是前世,像隔了好几辈子的事情了,那样的久远。
五夫人强撑着坐起来,穆语蓉连忙去扶她,见旁边就搁着个大引枕子便拿来在她背后垫上了。五夫人顺势靠下去又与她说一声谢谢,脸上涌现起点点笑意,只一时垂着眼,没有看向她。
穆语蓉重新坐回去,仔细打量面前的人,尖尖的下巴,削瘦的面庞,白如薄薄宣纸般略带着透明感觉的皮肤,少了几分血色。她抬眼时,便瞧得见她有着十分漂亮凤眼,湿漉漉的很是楚楚动人。
“多谢你来看我。”五夫人望着穆语蓉慢慢说道,她又伸手,握住穆语蓉的手,但有些无力。出于对病重的她的尊重,穆语蓉即刻便回握住了她的手,听到她再说,“我知道,他心里从来没有我,有的是别的人……”
她说得有些着急,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些。五夫人紧紧握着穆语蓉的手,或许是多少情绪激动略坐了起来,又颤着唇,低低道,“我……羡慕你呀……”她轻轻的说着,再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掉下几滴泪,便慌慌张张地低头,却道,“我不恨,也不怨。”
五夫人的这些话说得琐碎,穆语蓉偏偏听明白了。说不清也道不明,她竟然觉得有种酸涩的情绪悄悄涌了上来,心也不觉轻颤。一个轻轻软软的“呀”字,反复在她脑海里回荡着。五夫人慢慢重新躺下来,大概是觉得有些难受。穆语蓉帮她抽去引枕,她躺得更加舒服一些,缩在床上,是小小的一团。
躺下来之后,五夫人便重新闭了眼,又说了一声谢谢,松开了穆语蓉的手,一时间再咳嗽,咳得比之前都要厉害许多,久久不停。
她一手哆哆嗦嗦想去摸东西,穆语蓉不知道她想找什么,当下觉得是帕子,便拿了递过去到她手中。五夫人握住了,当下捂住了嘴,依旧是咳。丫鬟听见便从外面小跑着进来,泪眼汪汪替她抚背顺着气,做得颇为熟练。
后来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她用帕子擦了擦嘴角,便团作一团,递给那丫鬟。丫鬟接过来,便拿着那团东西出去了。穆语蓉错眼看见那帕子上有些血迹,再看五夫人的样子,又是暗叹。
从五夫人这儿出来,穆语蓉的心情难免低落许多。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变得感性,不再如过去那般利落果决。
她本是经历过生死的人,合该看得更透才是。如今见到别人不好,不免越发庆幸自己得到这重来一次的机会,又难免想,若是别人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会做出怎么样的决断……于是依然想到章珣。
章珣过来接她回宫,大约是感觉到了她的情绪低落,待上了马车便问她怎么了。穆语蓉歪着脑袋,靠在章珣身上,想了一会儿,才说,“五哥和许姑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五嫂与你说了什么?”伸手揽住穆语蓉,章珣垂眼看她,再问一句。穆语蓉下意识想要摇头,又觉得也无妨,便道,“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说五哥心里有别人,说羡慕我,说不怨不恨。”
若对于五夫人而言,她应该是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即使过去她们毫无交集也互相都不认识,但从结果来说便是这样的。可她却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穆语蓉觉得自己果然世俗得很,与大度这样的词没有太大关联,想得更多的,多半是自己的利益,自己过得好不好,自己开心不开心。
章珣的手臂绕过穆语蓉的肩膀,一下一下摩挲着她的面庞。如是沉默片刻,他才徐徐开口说道,“他们也不过是冤家。”而后难得没有太顾忌,涉及到一些秘辛,只凑到穆语蓉耳边,低声说,“原那个位置是五哥的,五哥在位不到两年的时间便……对外称是暴毙。”看到穆语蓉满脸错愕,章珣低笑了两声,又见她脸色变化,想是从低落情绪里走出来了。
这些话凑在一起,解读出来的信息令她无法不感到惊诧。她知道,前世章炜在没了现在的这个夫人之后,娶了沈茹莺,成功登位之后,又为了许月废了沈茹莺,连带着,少不得拔除了淮安王一系。她死的时候,章炜还好好当着皇帝呢……对外称是暴毙,实际上,难道是许月下手做的?动机呢?缘由呢?
穆语蓉想起了曾经不小心偷听到,许月哀泣着问章炜,为什么不救自己爹爹。想到许大人有可能是遭人陷害,想到事情可能与……有关系。这么几桩事情,纠结在了一起,越来越复杂。章炜若死,许月必也活不成。且章炜若再去,余下章珣一个,那么皇位也就……
她又想起来自己去赎许月的时候,遇到了章珣。那个时候,他是准备去赎许月的吧,她想到可能有特别的原因,但没有想到是这样。可是为什么放弃了?穆语蓉眉头紧锁,想着,原来在那么早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她是重活的人。
“解开误会便无事了。”章珣再说了一句,将穆语蓉飘忽的思绪拉了回来。这么一句话,算是让穆语蓉避开了不安心的可能。可是,穆语蓉又好奇,如果是那样的话,章珣为什么会与她一样?他后来究竟遇到了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