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因为她是罗雪松的妹妹,还是因为那酷似罗雪松的眉目,康耀辰觉得这个主动跟自己打招呼的人是一个可爱的女生,难怪罗雪松那么疼爱她。
虽笑着回应她,对她打招呼,康耀辰的眼却不安分地左瞄右看,举止可疑到任何人都看得懂,所以,罗雪梅说:“我哥没来,他去市立图书馆了。”
被人识破,康耀辰有些尴尬,生硬地转移话题。
“哦,这样啊。那你呢,要去买什麽东西吗?”
即使罗雪梅没有那么多拐拐弯弯的心思,她也不会天真的认为康耀辰想问的是这种事,她直接地问:“请问,你是不是和我哥吵架了?”
康耀辰愣住了。
一看这个表情,罗雪梅知道自己哪怕没猜中,也是八九不离十。
“最近这一段时间,我哥他很反常,总是发呆,连这个月我从学校回来了,他也没跟往常一样在家陪我,而是去图书馆。有时候,他脸上的表情还很奇怪,问他发生了什麽事,他却说说没什么。虽然这只是我猜想,但我想,大概是因为和你发生了什麽不愉快的事吧?”
不愉快?这个形容还真含蓄。
“哥哥他是一个喜欢把事情全往自己身上揽的人,就算有事,他也从不跟我说,唯一会对我报告的,只有那些开心的事。但自上个月开始,哥哥他就没再跟我说过有关你的话题了,明明和你认识之后他已经变得开朗许多了。”
是幺?那我对他来说,还算是有些分量的吧?但是,现在却是这种僵硬的状况。
康耀辰勉强自己拉出一个笑脸,说:“该说是吵架呢,还说是什麽呢?反正,是我惹他生气了,到他气消为止,我都会等着的。”
模糊不清的暧昧说词让罗雪梅有些疑惑,但毕竟她不是当事人,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喊住康耀辰,只是想搞清楚最近的哥哥到底是怎么了而已。如果两个当事人都不肯多说,她也只能默默看着。
不过,再这么僵持下去,罗雪松他……真的没问题吗?
☆、24…25
24、
天真的变凉了,厚外套、羊毛衫、围巾围脖,凡是大家想得到的能够御寒的东西,都被大家翻了出来,统统往身上套去,接着大家一个个全都变臃肿了。
画室里,康耀辰一个人坐在画架前,眼睛却盯着窗外,手里的画笔也歪到一旁,调色盘一片混乱,看不出他到底想调出哪种颜色,当然,画纸还是依旧雪白。
回过头来,看了看画纸,再看看自己手里的画笔和调色盘,康耀辰默默站起身,把笔和调色盘上的颜料全洗干净,然后将东西放在柜子里,背起书包,锁门。
回家吧。
回头想想,其实认识罗雪松也只不过是两个多月前的事情,更别说两个人在才认识了一个月之后就开始疏远了,为什么就是会对他那么想念呢?
想念他温温润润的眼睛,想念他一笑起来就变柔和的脸庞,想念他恼怒的时候不自觉抬高音量的说话声,想念他和自己玩闹时生动的表情,甚至想念那天在画室里睡过头的他,因为那个他是属于他的,没有人打扰,只有他看到。
太想念了,想念到从一开始的焦急,变成现在的平静——因为他能做的,只有等待。
也因为太想念了,所以康耀辰才这般安静。
25、
人在遇到厌恶的事情的时候,会做些什么呢?
罗雪松不知道别人会怎么做,以前的他就是一直忍着,一直忍着,除此之外,他不知道做些什么,他只祈求,这令人厌恶到快要吐出胃来的事情赶紧结束。
“救我”?这两个字,罗雪松说不出来。
在遇到那些事的时候,以前的他除了咬紧牙关,把自己抛到这个世界之外,他什么都做不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能够真心实意地,把心里闷着的话都说了出来?苦的也好,酸的也好,他都能说了,连调侃他也会了,这是以前的他完全无法想象的,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么过了,除了妹妹之外,他真的找不到自己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但是,猛然间,他的眼前象是被人放了一个巨大的万花筒一般,世界全是五彩斑斓,美得令人窒息。
让人厌恶的事还是让人厌恶,肚子里的胃依然会时不时想要从嘴里跳出来,可是,现在罗雪松已经不再只会颤抖着咬紧牙关了。
多么鲜艷的色彩啊,红的,黄的,连黑色都是那么耀眼,耀眼到他都快被闪到掉眼泪了。
真的,原来这个世界是这么美丽,这么迷人。
罗雪松觉得自己又有力气了,其实活着,真的还是很好的一件事。
恶心的事继续恶心,只是罗雪松已经懂得放松自己了。
害怕到颤抖了,心跳快到关不住了,罗雪松就会想起那些色彩,想起那些活灵活现的、好似回归到原本该有的地方的鲜明亮丽的色彩。
因为这样,罗雪松觉得,世界好美。
☆、26
傍晚,康耀辰坐在餐馆里一边吃饭,一边用手机和别人聊天。
“呜呜,我好命苦啊,为什么大家放假是去玩,我却要来医院做什么志愿者啊?呜呜,我好凄凉,好凄惨,好衰啊。耀辰,你快点来解救我吧,我快受不了了。”
“行了,可以去医院做事是多少人想要都得不到的好事啊,如果不是因为你爸,你哪有机会去医院里面做事啊。”
“别!你想要的话,我让给你!我都说多少次了,我不想当医生,我不想当医生!给我再多机会,我也不会感激的。况且,你知道我是在做什么吗?是整理病例诶,整理病例!我的天啊,你完全想象不到满满的一屋子都是病例这得多壮观啊?更别说我还得把这些东西整理了,录入计算机里去!一屋子啊,这可不是一件小事!这根本是拿我当廉价劳动力!”
“哈哈,看来你以后每个周末都不会无聊了,这些事够你一直做到寒假去了。看来你爸这次是真狠下心来,要好好操练你一番了。”
“哎呀呀,我听这口气怎么听都象是在幸灾乐祸啊?你小子皮痒了是不?小心我回去抽你!”
“行啊,只要您老人家放假回来之后还有力气,我随你处置。”
“还给我得瑟?我告诉你,等我……”
话说一半,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模糊的声音,徐哲强应了一声后,对康耀辰匆匆说了句“我有事要去忙了”后,就挂点电话了。
康耀辰好笑地把手机收起来,将餐盘里剩下的饭三两口塞进嘴巴里,接着站起身,结账。
因为父亲又有要事出门了,妈妈也跟着一块儿去,所以早已习以为常的康耀辰自觉走到隔壁街的餐馆里,解决自己的晚餐。
结完账,康耀辰推开门,走出餐馆,顿时,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冻得他不由自主地缩紧身体,直到适应了,他才慢慢地往家那边走去。
可是,在康耀辰抬头看向天空的时候,他愣住了。
昏暗的天空没有了白天的澄澈,也没有属于临近黑夜的纯粹,反而象是一幅浑浊的、这边厚那边薄的拙劣画作,整个隐隐暗暗,连带刮着的风也比平时更冷。
要下雨了?
冷了之后,雨天少得可怜,偶尔下点蒙蒙小雨,瞬间又会放晴,很少有乌云密布的可怕天气。
然而,今天的天看起来是要大干一场了,阴沉的云朵似乎蓄势待发,正待着一声令下。
冷天的雨并不会受人欢迎,康耀辰也知道,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永远不要下雨,这样,讨厌雨天的人就会一直开心了。
可是,可是……
在没有人察觉到的地方,深深的、深深的,有一个不该有的念头象是扑不灭的火焰般,以燎原的气势冲破那个脆弱的防护栏,瞬间传遍康耀辰的全身。
下雨了……那我不就有机会接到他的电话吗?
这种想法是自私而卑劣的,因为他的愿望的实现,是建立在他爱的人的痛苦之上的。
康耀辰知道,但他无法控制。
越是喜欢,就越想见到他,也就越想……能有机会见到他。
下雨的时候,他会痛苦到流泪,这是康耀辰不想看到的;可是只要下雨,他就会像上次那样,打电话过来了……
希望他高兴的念头与期盼见到他的希冀同时存在,这股矛盾在康耀辰体内横冲直撞,直把他弄得狼狈不堪。
不要下雨了,下雨的话,他又该哭了。康耀辰衷心这么祈祷着。
但是,乞求下雨的声音依旧回荡在他胸口里,愈来愈大声,愈来愈大声,愈来愈大声……
“呵呵,我真的是一个卑鄙肮脏到极点的混账。”
忍不住自嘲一番,康耀辰嘴角的苦涩已经浓烈到没有什么可以比得上了。
他的眼睛,还专注在天上,专注在那片难看的不均匀乌云上。
是的,康耀辰已经喜欢那个人喜欢到快忍受不了因为喜欢而这么祈祷的自己了。
但他的任何谴责都是徒劳的。
* * *
晚上七点,果然下雨了。
“砰”的一下,好似有人在天上用盆往外舀水一般,大雨哗啦哗啦地下着,所有的人和车辆都停止了移动,整个世界好像沉入了沉寂,只有单调的雨声不停重复。
康耀辰拿着手机,坐在温暖舒适的房间里,面前是一架漂亮的白色钢琴。
他在等,等那个人打电话过来。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半小时……
雨下了大半个小时了,手机依旧寂静。
大概感染了屋里的气氛,房子外面,雨势愈来愈小,大如鼓点的声音渐渐变柔和,慢慢地,气势惊人的雨停了,只留下叮咚响的水滴。
手机还是没动静。
抬头看了看窗外,点点闪烁的灯光透过玻璃窗映入屋里,朦朦胧胧,带着雨后特有的慵懒。
康耀辰不知道做什么反应才合适,也不知道该摆出怎样的一幅表情才好。
默默地拿起手机,把手机放进口袋,康耀辰站起身,关灯,离开房间。
只是他不再需要自己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下楼,打开冰箱,想了想,康耀辰还是拿出爸爸的啤酒。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在这种时候喝酒了,因为那种味道真的和心情很相似,所以大家为了寻找共鸣,就喝酒了。
猛地灌了一大口啤酒,康耀辰混着喉咙里不知名的东西,把所有的所有都往肚子里咽。
明天,明天开始,我就……就……
呵,我还能就怎样?
“叮咚。”
门铃响了。
康耀辰靠在冰箱前,不动。
久久,“叮咚。”
康耀辰看了看门口,再看看墻壁上的钟,八点二十。
不早不晚的时间,会有谁?
“叮咚叮咚。”
两声略显刺耳的急促门铃声告诉康耀辰,屋外的人还没走。
放下啤酒,康耀辰用力地深呼吸。
“叮咚。”
“来了来了,等等。”
走到门口,开门,蓦地,夹杂着雨水味道的风猛地扑到康耀辰脸上,让他一瞬间不禁紧缩身体。
可是,当康耀辰看清楚门外的人的时候,他不自觉缩起肩膀的动作停住了,抬高到一半的肩膀滑稽地卡在半空。
瑟瑟发抖的身体,湿透的衣服,因为沾水而变得笨重的羊毛衫黏在冰冷的皮肤上,将人脸上的苍白与彷徨衬得更加明显。
嘴唇颤抖着,最后,挤出来的只有破碎的单音。
“耀……辰……救……我……”
雪松!
☆、27
康耀辰快要疯掉了。
身体发抖,脸色难看,当罗雪松穿着一身在这种天气里略显单薄的直往下滴水的衣服出现在家门口的时候,康耀辰一瞬间脑筋短路了,他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身体的行动比思维更快,当康耀辰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一把把罗雪松拉近了屋里,揽着他快速地往浴室走去。
经过厨房的时候,康耀辰拐了进来,从柜子里拿出一瓶平时妈妈烧菜用的白酒后,再领着罗雪松往浴室走去。
甫一进浴室,康耀辰伸手,想帮罗雪松连忙把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来,免得感冒。
但是,就在他的手刚碰到罗雪松胸口的衣服的时候,从进门开始就神情呆滞、任由康耀辰带着他跑的罗雪松突然往后退,象是被惊醒一般,脸上带着不敢置信的可怜表情。
康耀辰也吓到了。
可是,在他看清楚罗雪松脸上那种比以往更让人心疼的表情后,康耀辰放下手,尽量让自己表现得人畜无害。
“雪松,洗澡好不好?你淋湿了,现在全身很冷对不对?我不会做什么的,真的,我会离开这里,所以,你自己把衣服脱了,好好洗个热水澡好不好?给,这个是白酒,等会你倒些到洗澡水里,这会让你更快暖和起来的。雪松,听到我说的话了吗?洗澡,好不好?”
轻柔的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