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春柳·一梦秦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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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春柳·一梦秦淮-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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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当然是你的老妈子。”我拉着她坐下,道,“你这样下去,身子怎么还好得了?”
  “若是没人计较,我又计较什么呢。”董小宛声音中有一些沮丧,“如是,整日在这屋里,我的病气也怕要过给你了。我发誓,明日我身子一有不适就一定和你说,你就应了我吧。”
  “好吧。”我无奈地看着她,“下不为例。”
  第二日倒真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我与董小宛斜躺在有遮蓬的小船上,看着船尾的渔家一下又一下地划着船,突然觉得有一种暂时放下身心的感觉。
  “似乎闷了很久了。”我侧头看看董小宛,她正眯着眼睛看着天空。
  “小宛。。。”我顿了顿,“怎么今日会有这么好的心思?”
  董小宛看似不经意,回答地却有些苦涩,“若非整日卧在榻上养病,那病气又怎么会让人觉得不快,赶走别人呢?”
  “小宛!”我当然知道她指的别人是谁,想起那人如今正对着陈圆圆高声谈笑,心中也多了几分气恼,“若你想问个明白,我陪你去。”
  “问。。。”董小宛轻笑,“我又有什么身份,什么资格去问,这样徒然地走了过去,无非是让自己变得更不值罢了。”
  正聊着,却听远远地有一男一女的欢笑声传了过来。依稀听到男子大声唤着女子“陈圆圆姑娘”的名讳。我心中一动,莫不是那么凑巧地让我们遇上冒辟疆和陈圆圆了吧。
  “当真是别人笑得明媚,我们却只能独自哀愁了。”我一边装作漫不经心地对董小宛说,一边用余光暗示船家将小船朝来人的方向驶去。
  临近那对男女的时候,我放大了嗓门。“人何在?人在月明中。半夜夺他金扼臂,殢人还复看关蓉,心事好朦胧。”
  董小宛惊异地看着我,不明所以,我对她努了努嘴,作了一个噤声的表情。
  果不出其然,那男子的声音率先响了起来,“殢人还复看关蓉,心事好朦胧。好清丽的诗句,不知姑娘为何而叹,会有此感慨?”
  我当时只想着为董小宛出去,却并未注意到这声音其实并非是冒辟疆的。我拉着董小宛起身,拍了拍自己衣裳上的尘,头未抬,冷冷地道,“谁听去了就是叹谁。”
  “如是。。。你。。。”一旁的董小宛似乎想说什么,可此刻我哪由得她多说,立即又插了一句,“如今知心人难求,负心人倒是不少。”
  “哦?”那男子似乎有些不悦,“在下仿佛并不与姑娘熟识。”
  我恼怒地抬头,“冒。。。”
  话未出口,我才觉得什么是脸上像被火烧焦的感觉,眼前站着的人分明不是冒辟疆。
  “对不起,我听见你唤陈圆圆,我还以为。。。”我恨不得地上能有个洞立刻让我钻下去,“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奴家就是陈圆圆。”一直未开口的女子突然发了声音,她走进我,身上飘着一股冰冰凉凉的香,“游湖途中也能信口说出这样别致的词句,若奴家没有猜错,姑娘定是柳如是柳姑娘吧?”她侧头看着我身边的董小宛,“那这位定是董小宛姑娘了。”
  我与小宛不好意思地冲她笑笑。好一个聪明睿智的女子,观察细致入微,一口一个奴家,真是叫女人见了她也不得不心生怜爱,更何况那些男子呢,自然一见面便把魂也消了。
  “原来是柳姑娘和董姑娘,在下刚才真有些失敬了。”
  他的样子和声音都让我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那种不怒而威的气势我仿佛真的在哪里见过,否则,光凭先前的景况,我又怎么会胡乱地将路人甲当作是冒辟疆呢?
  “是如是唐突了,还望公子见谅。”我皱着眉思索着,“只是。。。公子好生面熟。”
  那男子轻轻浅浅地一笑,道,“待约个梅魂,黄昏月淡,与伊深怜低语。怎么,姑娘还在寻觅自己的知己么?”
  “你。。。”我的话还未出口,却听身旁的董小宛恍然大悟地说,“你是那天看戏的梅大人。”
  那梅大人将视线转到我的身上,说,“若姑娘不嫌弃可唤在下作钱谦益。”
  “钱谦益!”
  这下倒好,我的心事真应了先前的那句词,真真切切的好朦胧。
  
                  桃花得气美人中(补完)
作者有话要说:补完。。。对不住还在关心这则文的朋友们。。。
对不住小优小诺。。。  我总觉得这日的经历仿佛像是一个梦一般,虚幻的让人难以置信。
  回到画舫时,竟然见到多日没有人影的冒辟疆正忠实地候在一边。
  “小宛,如是姑娘,你们可回来了。”他见我们回来便迎了过来。
  我一见他那副迷死人不偿命的桃花脸就不由地气不打一处来,“冒公子,如是还以为你早在美人窝里乐不思蜀了呢?怎么今日得空又来找我们了呢?”
  冒辟疆倒也老实,“圆圆今日和钱大人游湖,所以。。。”
  “所以你才又记起了我们这两个旧人了吧?”
  “如是。。。”董小宛不争气地接口,她看着冒辟疆眼中有说不出的情意,“冒公子,如是今日心情不佳,你不要介意。”
  冒辟疆摆摆手,“没关系,”说着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接着说,“上次你说要亲自弹一个曲子给我听,不知今日我可有一饱耳福的机会?”
  董小宛头一低,我知道她又对冒辟疆投降了,人生自是有情痴,于是只得叹了一口气说,“你们两个还是回屋里说吧。”
  董小宛这一地的芳心,不知冒辟疆到底何时才能捡了去。
  我坐在自己的房中,隐隐能听到旁边屋内董小宛的吟唱声:“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瑟兮僩兮,赫兮咺兮, 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我不知董小宛此刻是什么心情,在知道自己钟意的人一再沉迷于其他佳人的闺房,她究竟能以怎样的情绪唱出这首别具爱慕的诗句呢?“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既是如此好的翩翩公子为何却不能识得眼前那位佳人的真心实意呢?
  我突然觉得自己的心事开始慢慢地沉淀下来,人海茫茫,属于我的如金如锡的君子现在还在哪里徘徊着?是陈子龙?还是刚认识的钱谦益?又或者是其他人? 
  正在这时,隔壁突然传出了一个尖锐声音,仿似什么东西落地破裂的东西。我只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于是并未多想便冲了出去。迎面而来的是正用衣袖擦拭着眼睛的董小宛。
  “小宛?”我试探地叫着,我从未见过这样脆弱的董小宛,不知刚才冒辟疆对她说了什么过分的话,才让她这幅模样。董小宛见我却只是干涩地笑,“如是,我正要为冒公子取些他爱吃的‘董糖’,不知你是否也想吃一些?”
  所谓的“董糖”乃是董小宛专门为冒辟疆所制。董小宛一向爱吃清淡的食物,但冒辟疆则是正好相反,因而每每来到董小宛房里,对她房中原本放着清淡的小食极不适应。董小宛为了兼顾自己与冒辟疆的口味,因此特制出了这种糖点。“董糖”主要以芝麻、饴糖、松子、桃仁和麻油等原料制成的长五分、宽三分、厚一分的方块酥糖,外黄内酥,甜而不腻,冒辟疆因而赞赏有嘉,激动之余为其赐名与“董糖”。只是如今,这糖虽依旧甜,但能让它甜的人的心却已不在这里了。
  “小宛!”我见她强作欢笑更是难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
  董小宛对我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再未说什么,一步一步地走向画舫前的厨房。
  直到冒辟疆离开我才知道,刚才冒辟疆竟对董小宛的表白婉言谢绝,同时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早已属意吴门名妓陈圆圆,并将与她“订嫁娶之约”。
  难道历史也出了差错?好端端的冒辟疆怎么和陈圆圆扯了说不清的关系?流水有意,那落花呢?是否也正有此意?还有那钱谦益,他与陈圆圆又有什么关系?陈圆圆怎么会舍下冒辟疆与他一同游湖呢?无数疑问让我觉得自己有些错杂,我看着董小宛,只是叹气却也不知劝她什么好。
  新郎结婚了新娘却不是我,换作是我,又情何以堪?
  “如是。”还是董小宛先开了口,“我配不上冒公子。”
  “别胡说。”我看着她,“他不选择你,那是他没福气。相信我,你若想要幸福,定能找一个比他好上百倍千倍的人。”
  “可别人再好却也不是冒辟疆。”董小宛的语气有些沮丧,但却无比坚定,“我只愿一心守在冒公子身边,直到有一天他能回头看我,发现我的好,心中能有我的一席位置便已足够了。”
  “垂杨小宛绣帘东,莺花残枝蝶趁风,最是西泠寒食路,桃花得气美人中。”
  后来坐在湖边的“养心小间”的时候,想起董小宛便不由自主地就在纸上写下这首诗。一个女子越是好,身边就越是有些被迷了眼看不通透的男子。比如冒辟疆。我从未有这样强烈地感叹冒辟疆的眼光之差,陈圆圆虽好,可终究不是他的池中物,董小宛败就败在她的温柔,败在她的妥协。如果一开始董小宛对冒辟疆就是一种欲擒故纵的态度,那如今的局面是不是会变个样子?不过,感情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呢?没准冒辟疆先爱上的还是陈圆圆,而伤心的依旧是董小宛。既然留他无计,去也便随他去了。我无奈地叹气,在诗的末尾又重重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柳如是。
  我站起身只是想着该如何不在董小宛面前做出一副怨天尤人的表情,以平常的样子面对她,却忘了适才自己写下的诗句竟遗留在了“养心小间”的石桌上。
  后来我遇见董小宛的时候,我对她说,“小宛,不如我们去散心吧,去哪都好。”
  董小宛一愣,但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小声地说,“如是,你大可不必。。。”
  我摇头,“眼不见为净,我不是鼓励你要放弃争取,可是当务之急,你只有暂时离开他才能有恢复身体的一日。到了那天,你愿回来同他一诉衷肠,我绝不拦你。”
  “如是。。。”董小宛的声音似有软化的迹象,“可是,我们又能去哪里?”
  “去南园。”陈子龙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如是,董姑娘,若你们不计较,可以暂避南园。”
  眼下柳隐,云纾以及石达的音讯全无,若这次出游能有一个固定的去处,倒也不乏是一件好事。只是,我已受了陈子龙那么多恩,这次还应该这样接受吗?我心中犹豫,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陈子龙虽然并未显得很积极,可语气中还是透露出一丝沮丧,“若你们实在不便,也就罢。。。”
  他的话还未说完,我听见自己用一种无比肯定的语气说,“我们就去南园。”
  陈子龙像似放下了什么,声音中透露出一丝轻松,“你们放心,那南园平日没有什么人去,一定不会打扰二位姑娘修养。”
  我点点头,“麻烦子龙了。”
  没想到我这一生就与松江牵牵扯扯地断不了关系。第一次第二次来都是因为宋征舆,最后落得身心疲惫地失望而归。陈子龙带我去的南园其实也落在松江,只是园子落在一个地势有些高的山腰上。人烟稀少,可风景却是极美的。陈子龙初时隔天才来一次,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便每日都来了。
  
  
                  不速之客
  
  董小宛身体果然是好了许多,身心也似乎放松了许多,或与我们说乐,或是自己悠闲地画画桃花,有的时候,我甚至以为她已经淡忘了冒辟疆。
  我与董小宛都不是爱说话的人,因而俩人在一起的时候,除了说些贴心的话外,大多数的时间是各顾各地忙活着。南园人稀地博,倒也真称了我们的心了。当然,陈子龙的到来也不会为南园带来热闹,绝大多数时间他总是微笑着地听着董小宛抚琴,间隙性地在我们对话的时候插上两句。相处虽然也算不短了,可我总觉得心中似与他隔着什么,而这个什么却是造成我们关系滞留不前的关键因素。
  就连董小宛都会好奇地问我,到底与陈子龙算是怎样的关系?
  亦师亦友指的是我与李待问,身心相许指的是过去的我与宋辕文,亲如家人犹如我与柳隐,我也曾多次问过自己,我对于陈子龙到底抱着怎样的情感?撇去我所知晓的历史不谈,除却感激,还有其他的情愫存在吗?或许是有的,但这有却是很小很小。
  而这很小很小的可能在几日以后便又成了微乎极微。
  远处冲我走来的妇人依旧是我当初见她的那个样子,严谨拘束,压抑地让人透不过气来。
  “柳姑娘?”她开门见山,“我记得我们应该见过。”
  “是。我曾与李大嫂一起见过夫人。”我毕恭毕敬,这张孺人老气死板的模样这么久以来都没有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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