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沐秋的脸色变得难看了些,叶修面露忧色问,“她……没出什么事吧?”
“好得很呢!”从抽动的面部表情上来看,苏沐秋本是想挤出一个笑意的,只是无奈其太过扭曲和狰狞,看上去并不欣悦,在这个惊雷雨夜,只让人感觉恐怖,“烟雨楼的楚云秀,拐跑了我妹妹。”
叶修小心翼翼地将他手边那只岌岌可危的茶杯救了下来,“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楚云秀又不会害她。”
“那是我妹妹!”自从年少青春,容易冲动的十六七岁过去,叶修鲜少见到苏沐秋露出这种义愤填膺的表情。
只不过这一次,这表情没有送给昏君污吏,没有送给强敌外侮,却送给了烟雨楼的女掌门,美貌武功双双冠绝天下的楚云秀。看他的样子,若非苏沐橙极力拦住,苏沐秋早就只身杀上烟雨楼,跟抢他妹妹的女中豪杰决一死战了。
叶修连忙讪笑着,收起平常跟他相处练就的犀利口齿,以前所未有的耐心安抚这位几近发飙边缘的兄长,使尽浑身解数,终于使他暂时忘却了即将失去妹妹的痛苦。
“喻文州?”苏沐秋阖眼,慢慢搜索了一遍这个名字,“从未听说过这个人。”平复了心情之后,他的思路又变得非常清晰,“不过,我想提醒你,他用的可能是假名。”
叶修摇摇头,道,“不应该,据黄少天说,他从七八岁起,用的就是这个名字,现在用的,也是这个名字。”
苏沐秋眼神锐利,瞳仁被烛火照射,在湿漉漉的发丛间显得格外的亮,“那中间这十几年呢?并不能确定他一直用的就是这个名字,这个身份。”
“还有一件,魏琛说,这个喻文州,他手里有些东西,很不一般。”
灯花明灭了两下,力竭似地暗下去。
苏沐秋靠近,便伸手挑亮烛芯,柔和而淡黄的光晕重新照亮了室内古朴的陈设。
“说来听听。”他拍拍手,慢慢地坐了下去。
“烟雨楼的金丝莲子,雷霆门的踏月回魂刀,轮回教的雪飞花。”叶修歪着头,将魏琛说的话一字不差地传给苏沐秋。
听了这些话,苏沐秋也是一愣,“这三样东西,可委实难得。”
“先不说轮回教,远居塞外,我不太熟。那金丝莲子深锁烟雨九九八十一层凌云阁顶近百年,钥匙仅有一把,巧匠精心琢成两半,由历代阴阳两位楼主掌管,非至亲至信不得取用,虽名为金丝莲子,实是天下少有绝命毒器,就连我妹妹,楚云秀欲送她一枚防身,都因顾忌作罢。”叶修看着他,并不言语,只等他接着说下去。
“踏月回魂刀,是雷霆本代宗主肖时钦心血之作,天下所有冷暗器中,当属第一,除去关门女弟子戴妍琦,据说从未给过第二个人,就连戴妍琦本人都是甚少使用。这个喻文州又怎么会有?”
沉默多时,叶修终于开了口,“雪飞花,我倒是略知一二,这是轮回镇教之宝,除了教主,这代应该是叫……周泽楷?之外,任何人不得取用。孙翔若有雪飞花,不会败在我手里。”
苏沐秋沉默良久,悠悠叹了口气,“不管喻文州是什么来头,我能肯定的是,这来头肯定比我们想象得要大多了。”
叶修这个时候忽然就对魏琛的想法感同身受了,黄少天这倒霉孩子,怎么就不能看上个正常点的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看吧,果然就忘了,接下来就看我能不能用好存稿箱这么高级的东西了……
第5章 第三章
苏沐秋这时不大说话了,只管看着叶修,良久,他才不紧不慢地道,“我倒有个问题,不知你心里有没有底细。”
叶修道,“你问吧。”
苏沐秋坐他对面,将一个做得很粗劣的小茶盅拿在手里,慢慢地把玩,一双眼睛哪里也不看了,眼神很是清透。
“喻文州这些事情,黄少天知不知道?”
“嗳,这也很难猜了。”叶修道,“听魏琛的意思,他又像是不知道。可以他的聪明,要说真就一无察觉,终究不太可信。”
苏沐秋想了想,嘴角微微挑起来,“也对……”
黄少天的聪明,犀利,心眼好使,自然样样是一等一的,不然,蓝溪阁上上下下几十分会,怎么就心甘情愿地让给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呢?
苏沐秋跟黄少天认识的日子浅,对他的了解,也远没叶修深厚。两个人第一次见面,黄少天已经是天下第一剑客,反倒是苏沐秋,沉寂了这若许年,只剩一把钝剑一身破衣,隔远一瞅还以为是来参加丐帮大会的。
就是几个眼神几个手势的功夫,那精灵小贼就看出自己与叶修关系非同一般,偏生嘴长爱讲,从那几十层高楼直翻下来张口就叫嫂子,弄得两个人哭笑不得,苏沐秋被叫急了当场就要为了爷们儿的尊严拔剑跟叶修决一死战。
这样的黄少天,对这样的喻文州,说到了底,怎会一无所知?
苏沐秋沉吟了许久,终于淡淡地笑道,“要想知道这喻文州究竟是何许人也,其实倒也简单。”
叶修向来最知他心思,此刻却懒懒地也不说话,只用眼角眉梢,示意他但管说下去。
“只将沐橙叫回来,楚云秀最放心不下她,必定是无论怎么也要跟着过来的,到那时只要一问她,便知道喻文州手里的金丝莲子究竟来自何处了。”
“若是问得了,你又待如何?”说了这句话苏沐秋便停下来,转头看叶修。
叶修思量半刻,道,“若那喻文州清清白白的,便告诉魏琛,早日筹备嫁儿子便是了,若不的,还是提醒黄少天,早早抽身为妙。”
“若是后一种,”苏沐秋戏谑笑道,“要提点着我早早儿地避了去,我心软,可就见不得这个。”
一句话说了,叶修倒笑了个前仰后合,两个人又顽笑一回,便吹了灯睡下。
窗外雨已小了,淅淅沥沥的一帘雨,直落了一夜,风很轻,雨夜小街上时有悉悉索索的响声。叶修忽然觉得自己有必要在明天去见喻文州一面。
这个黄少天传说中青梅竹马,一见钟情的对象,似乎一直以来都是见首不见尾的,是一个很神秘模糊的影子。
叶修睁着眼睛听窗外的风和雨,心里终究是很纳闷的:他见到黄少天的时候,天下第一剑客还是个孩子,有比朝晖星辰更明亮的一双眼睛,眸子里闪耀狂气卓然,那是很锐利的一种东西,像他腰间的冰雨。
被叶修打败了,也不恼不羞,却大大方方走到他面前来讨茶喝,不卑不亢的态度得极了叶修的意,两人变成了生死之交。
他们有时也会把臂同游,谈谈奇淫巧术,武功绝学,也说一点道听途传的武林八卦。黄少天喝醉了,话更多,叶修只好把人送回去,自己还得承受魏琛喋喋不休的抱怨。
可黄少天并不曾提起他这个青梅竹马。
就好像喻文州是从地里毫无预兆地冒出来,掐算得极精准,就正正好好落在黄少天面前,把他的狂气傲气全都剥得一干二净,留下壳里最柔软的那一小块肉。
由是黄少天对喻文州言听计从,最信任,最喜欢,总也不猜疑。
他一翻身正好对上苏沐秋的脸,半垂着眼假寐,睫毛颤动,嘴角边有一丝笑容。叶修凑近他低声道,“我不可能看着喻文州坑害黄少天。”
苏沐秋不说话,在一片明净的夜色里看着他笑。叶修接着说,“所以我就想,这个喻文州啊,最好是个好人。”
苏沐秋在他肩上含含糊糊地拍了两把,“睡觉睡觉。”
这天早上,陈果刚一下楼,原是准备去看叶修,叫人起来开店,却被他被窝里第二个人吓得不轻,险些跌在地上爬不起来。
稍后尖叫响彻了不大的点心铺子。
两个人叽里咕噜地爬起来,争先恐后地抢衣服往身上套,最后站在陈果眼前,叶修套着苏沐秋的裤子,苏沐秋拴着叶修的腰带。
陈果受惊不小。
巧合的是黄少天竟然就赶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老板娘你家有没有盐先借一……”看到站在床边像上了刑一样愁眉苦脸的俩人,哈哈大笑。
谣言很快就长了翅膀似地飞遍了两层小楼。
“捉奸在床!”黄少天一手拿着盐瓶儿,一手指着他们,异常刻薄地总结着,叶苏俩人抬头恨恨地盯着他,眼睛里像是长了小刀子。
喻文州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走路的时候不声不语,几乎没人注意到他。直到打扮文秀干净的男人很柔和地喊了一声少天,那被喊的人二话不说笃笃笃跑到身边。叶修心里晃一下子明白过来,哦,这是喻文州。这么一想,细细地端详起他来。
喻文州毕竟是个敏锐的人,发现叶修观察他,先向着苏沐秋和叶修客客气气地点了头,叶前辈。
你认识他?不等叶修说什么,苏沐秋先开口了,他性子比叶修要收的住,自然对这种人好感多些,问话的样子不像是在查人家了,很像是前辈关心后辈。
喻文州微微地笑了点点头,认识的。他说,叶前辈是行走江湖的老前辈了,我来的日子浅,也忘了各处走动走动,就没见着,谁想在这里碰见。
苏沐秋用眼神对叶修说,瞧,他认识你。
叶修用眼神回答,可我不认识他。苏沐秋用眼神谴责他,废物点心,让人偷窥了都不知道。
那你认识我不?苏沐秋转头问一直没怎么主动说话的喻文州,对方很淡定地答,认识的,苏沐秋前辈,可惜我初入江湖时,前辈已经淡出了,所以见得很少,十分遗憾。
苏沐秋面如土色。叶修的眼神又飞过来,看,被偷窥的不是我一个吧。
这个当口喻文州一直没有说什么,就是非常文雅地站在那里,偶尔温柔地看看身边的黄少天,除此之外跟谁都没有神色的交流。
这个人,难猜,太难猜了。很聪明,也懂分寸,最主要的是,坦荡。
无论是叶修还是苏沐秋,他认识了,就说,好像对谁都没什么要隐瞒的,黄少天站他身边听着,也没有多少讶异,倒像是早就知道的一干二净。
已经这样了,还要接着查吗?苏沐秋还来不及看一眼叶修,门里的不速之客,就又多了一位。正是这一位,给他们吃了颗定心丹。
当然要查,查到底,往死里查,魏琛恶狠狠地看着叶修和苏沐秋。
第6章 第四章
黄少天黏在喻文州身后回去了,魏琛留下来跟叶修还有许久不见的苏沐秋叙旧。
地没人扫,苏沐秋乘雨而来留下的泥脚印子一个一个特别整齐,从大门口到正堂桌子再到叶修床上。
陈果在一边气得鼻子都歪了,叶修,桌子擦了!她吼着,叶修摇头晃脑地说,不急不急。有朋自远方来,喝三五盅。
你是伙计,陈果据理力争,叶修忽然摆出一张趾高气昂的脸指了指自己,“叶斗神。”又指了指苏沐秋和魏琛,“苏大侠,魏阁主。都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当众给你擦桌子,不太好吧。”
“不然呢?”陈果听得一愣一愣的。
要不,我们仨一人给你签个名吧。叶修试探性地问。
“滚!”陈果肺都气炸了,看着这三个畜生吃吃喝喝谈笑风生,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很难受。
“查,怎么不查?往死里查,最好连祖上干什么的里衣什么颜色什么款式的都给我查出来!”席上说起这事,魏琛情绪非常激动。
“祖上是干什么的还好查,这个里衣的问题比较难。”苏沐秋道,“我们也不能扒了人家看一看不是。”
“扒了他!”魏琛义愤填膺,“我看看这小子里头的芯儿到底有多黑!”
“哦。”苏沐秋很好说话地笑了起来,“那就扒了。”
叶修惊恐地往桌子另一边退,“你俩说真的?”魏琛很郑重地道,“当然。”叶修道,“疯了,都疯了。人黄少天还没扒过呢,就让你们先下手为强了,不怕他找你们拼命?”
“反了他!”魏琛提出异议。陈果一个人守着十来张脏桌子,慢慢地抹着,听着这边厢三人有说有闹打得火热,掐死他们的心也越来越强烈。
吃毕了饭,苏沐秋问叶修借了信鸽,顺窗户传书放走。
“沐橙和楚云秀很快就能过来,喻文州手里的东西究竟是哪来的,只要问一问东西的主人,自然就清楚。”
“哦。”魏琛含糊地答应了一句。说来奇怪,要查喻文州的时候,他是最积极的一个,可看着在眼前付诸行动了,却又表现得闷闷不乐,好像并不真想这件事水落石出似的。
事实上,他就是不想。
黄少天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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