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访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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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访的陌生人-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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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许这才郑重地看着那个陌生人说:“孙先生,我们能为你做些什么?”
  陌生人没有回答老许的问话,而是从包里掏出一盒烟来,他看了我一眼说:“可以吗?”
  我说:“只要我在,这里就是无烟区。不过你是客人,客人是应该受到尊敬的。”
  陌生人看了我一眼,我感受到他的目光发生了一丝细微的变化:“小姐贵姓?”
  我说:“免贵姓李。”
  陌生人笑了一下说:“你这才是大姓呢,李渊、李世民、李隆基,都是皇上。”
  我说:“还有太监李莲英呢。”
  众人都笑了。陌生人在笑过之后说了一句很著名的话:“哪儿都有左中右吗。”我不说你也明白,这句话带有某段历史的痕迹。我们那位教中国古代哲学的童教授就爱说这句话。童教授的样子长得有些像我们在许多寺院里都能见到的布袋和尚,他常常用手抚摸着他那光秃秃的头顶对站在他身边的女生说:“哪儿都有左中右吗。”实际我们都挺讨厌他那种肉麻的笑声。现在陌生人在说完那句话之后,拿起烟盒来对一直坐在一边没有说话的周景林晃了晃。周景林对他淡淡的笑了笑,并对他摆了摆手。陌生人又给老许让烟。老许也对他摆了摆手。从我的感觉来看,陌生人不同我们的那位弥勒佛,尽管他们说出同样的话来,但这位看上去不但办事果断,而且事事还很细致。在这个时候,周景林和老许都在悄悄地观察着这个陌生的来访者。那个陌生人也感觉到了他们的目光。他把那支没有点燃的烟重新放回到桌子上,抬起头来说:“这里就你们几位?”
  老许说:“兵在于精吗。如果你业务上需要……”
  陌生人打断了老许的话说:“足矣足矣。”随后他又说:“忙吗?”
  老许说:“忙是很忙,不过没关系。有什么事你说吧。”
  陌生人又逐个把我们看了一遍,他那种审视的目光我都快有些受不住了。好在他很快就把自己的目光收了回去。最后他好象下了很大的决心,又好像是自言自语,他说:“好吧……我先让你们看一样东西。”
  说着,陌生人打开了茶几上的公文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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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已集》(1)

  陌生人从包里拿出一本书来,他先在手里翻了一下,然后才递给了老许。
  老许接过了那本书。我看到那是一本薄薄的小书。书的封面上印有三个草绿色的宋体字:《而已集》。书的表面已经发黄,由此可见这是一本已经有些年头的旧书。书的封面上装饰着一些色彩暗淡的竖条木纹,在封面的左上角印着一个具有立体感的雕像。那个人面容消瘦,棱角分明,长着一把又硬又粗的短胡子。凡是有一点点文学常识的人都会认出这位大师来,他是鲁迅。
  陌生人说:“请你打开封面。”
  老许按照陌生人的要求打开了那本书的封面,在扉页上我们看到了一个用蓝色的墨水工工整整写成的名字:陈平。
  陌生人说:“看到上面的名字了吗?”
  老许说:“看到了。这个陈平……是谁?”
  陌生人说:“这本书的主人。”
  老许哦了一声,他没有再说什么,他又看了一下那本书,然后注视着他面前的陌生人。陌生人沉默了一会,最后他说:“我想委托你们帮我找到她。”
  老许说:“是个女士吗?”
  陌生人说:“对。”
  老许说:“她是你什么人?”
  陌生人说:“她是我高中时的同学。”
  老许说:“高中?那你们是什么时候分手的?”
  陌生人说:“二十多年前。”
  老许说:“就在北京?”
  “不。”陌生人停顿了一下说:“我们是在一个乡间小镇认识的,那个小镇离这儿有七百多公里。二十五年前,一个风雨交加的早晨她离开了那里,从此我就再也没有过她的音讯。”
  老许说:“当年……这本书她也带走了?”
  陌生人说:“是的。”
  老许说:“你是在哪儿重新见到这本书的?”
  陌生人说:“旧书摊……我有一个爱好,那就是逛旧书摊。这本书就是昨天我从旧书摊上买来的。”陌生人说着叹了一口气说:“真是不可思议,二十五年了,我又能重新看到这本书……”最后他感慨地说:“上苍真是有眼呐……”
  这时周景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走到老许身边,从老许的手里接过那本《而已集》很认真地翻看了一下,然后对陌生人说:“你敢肯定这就是当年陈平带走的那本书吗?”周探长常常模仿电影里的福尔摩斯的语气和别人说话,因而他面上无论多么认真我都觉得他的模样有些滑稽。
  陌生人看着这个突然走过来和他说话的人说:“我敢肯定。你看一看这本书的第5页、第19页、第55页、第74页、第124页,那上面都有我当年写下的字和画的速写。”
  周探长翻动着那本薄薄的小书,一种焦悴的声音轻轻地从书本里发出来。等翻到最后一页,他抬起头来看着那个陌生人说:“那个旧书摊在什么地方?”
  “工人体育场大门的对面。”

《而已集》(2)
“摆书摊的是个什么人?”
  “从河北乡下来的小伙子,有二十一二岁。”
  “自从买了这本书,你就没有再去找过他?”
  陌生人说:“找过。今天一大早我就开车到那儿去找他,可是他今天上午没有出摊……昨天当我看到这本书的时候,我激动得不能自己,我甚至忘记了去问一问那个卖书的小伙子这本书的来历。我付给他钱后二话没说就离开了那里……”
  陌生人说话的语气渐渐地发生了某种变化:“昨天夜里我失眠了,我想这真是上帝对我的恩赐,我一遍又一遍地翻看这本我曾经十分熟悉的书,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它的真实性。实际上多年以来我都在寻找陈平,我知道她就在这个城市里。这本书的出现,就证实了我的这种预感是正确的。从见到这本书后,我就产生了一个坚定的信念,无论如何我也要找到她。于是我就给你们打了一个电话。”
  老许说:“你是怎么知道我们的电话的?”
  “昨天的晚报上。”陌生人说:“我坐在车里等那个卖旧书的小伙子,翻报的时候我看到了你们在报纸上作的广告,我就突然改变了自己的想法。我想委托你们来帮我寻找这个人。”陌生人停下来,他重新审视了一下屋里的人,然后说:“实话说吧,这件事我可以随便找个人去查一查,但是……我不想让我身边的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情……真的……除了你们三位,我不想再让第四个人知道我在寻找她。我是你们的客户,我有权力要求你们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同时这也是我们是否能合作的先决条件,如果你们答应替我保守这个秘密,那么我们就可以谈下去,如果不能……但我相信你们会做得很好,所以我就来到了你们这里……”
  老许说:“这个你放心,我们一定会给你保密。但是……在这么大一个城市里要找到一个陌生人……”
  “我不希望听到你说出这样的话。”陌生人的话语突然变得充满了激情:“你们应该站在我的位置上想一想,一个自己熟悉的人,和你突然间分别,从此再也没有音信,多少年来你一直在心里怀着一种想见到她的渴望。可是你等呀等呀,十年过去了,二十年过去了,当你就要绝望的时候,你又突然得到了她的消息,那消息来得是那样的突然,让你连一点准备都没有,那你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你们说,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就想见到她,而且越快越好……”
  可以说他的激情感染了我,我突然感觉到有一种东西把我和眼前的这个陌生人拉得很近。实话说,我在老许和周景林的身上感受不到这样被一种渴望所燃烧起来的情绪,我知道那是一种根植了很久很深的东西,我知道在这种激情的后面一定还隐藏着许多不为我们所知的故事。在陌生人身上出现的情绪确实改变了我对眼前这个男人的看法。我说:“我们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
  陌生人说:“这么说你们答应下来了?”
  “我不能给你打保票。”老许接下来再次强调了自己的看法:“你知道,在这样一个城市里,要想找一个陌生人,真的像大海捞针。”
  陌生人说:“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不愿意放过。不过你们不要担心,真的万一找不到也没有关系,至于服务费吗……”陌生人说着从他的公文包里掏出一叠钱来,放到桌子上:“这是五千,如果你们找到了她,钱的数目我们还可以重新商量。”
  老许看了一眼放在茶几上的钱,看上去他有些激动,但是那一丝真实的情感很快就被他收藏了起来,他可能在想,这才是我们是否能合作成功的关键。老许很快地把目光从钱上移开,他说:“钱是小事,最主要的是我们的服务能否使你满意……”你看,我们都是这样虚伪,我们明明都是为钱而工作,却说那是小事情。老许停顿了一下说:“你能不能先给我们介绍一些陈平最基本的情况?”你看,他已经开始工作了,如果不是那五千元钱,他会这么快就进入工作状态?你不能不承认,钱确实是个好东西。
  陌生人说:“她是1957年人,属鸡,生日是农历正月十四,今年四十二岁。她的父亲名叫陈明申,母亲叫高醒华……”
  正说着,陌生人的手机响了,他停下来,打开手机,和那个不知在何处,长了什么模样的人说了一通话,大致是生意上的事情,并且和那个人定了吃饭的地点和时间。最后他站了起来,对老许说:“大致的情况就这些,如果你们真的还需要了解别的情况,我们今后有的是时间。”
  临走的时候老许让周景林给陌生人开了一张收据,同时陌生人给我们留下了一张名片。那是一张只印有BP机号码和手机号码的名片,他把名片放在桌子上,从公文包里掏出笔来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只到这时我们才知道他叫孙铭。孙铭在做这些的时候是那样的利索,最后在他出门的时候,他又看了一眼我手中的那本《而已集》。他说:“李小姐,一定要把这本书给我放好呀。”
  我对他笑了笑,我晃了晃那本封面发黄的薄书,我仿佛听到那些陈积在书页里的日子被沙沙地抖落下来,印满了孙铭走去的背景,在那些像在风中抖动的悬柃木树叶的沙沙声中,孙铭的身体慢慢地变得模糊不清。
  

推测

  周景林看了一下孙铭留下的名片说:“这人还挺有个性。”
  老许说:“还有几分神秘的色彩。”
  我比较关心事情的根本。事情就像一条河流,现在我在河的下游,可是我总有一种想去源头看一看的渴望。我说:“他和陈平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呢?”
  老许说:“不是一般的关系。”
  周探长说:“对。如果他们只是一般的邻居或者是一般的同学关系,那么在他看到这本书的时候他就不会那么激动。就是激动,也不会产生出那么强烈的立刻想见到她的愿望。再进一步分析,如果他们是一般的关系,就是让别人知道那又有何妨呢?他之所以不想让他身边的人,特别是他所熟悉的人知道他在寻找陈平,那这就更进一步说明在他们之间有一种不为别人所知的隐私。这是从心理学上分析。如果按照他们当时的年龄,1974年陈平十七岁,这个孙铭看上去有四十岁左右,如果他们一班上学,那时候他的年龄也不会小于十七岁。你们想一想,十七岁是一个什么样的年龄?再说,1974年正是‘*’后期,那是一个特殊的时期,当时他们处在一种什么样的环境之内?他们的父母都是干什么的?是不是被批斗的地富反坏右?或者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这都可能直接影响两个人的关系。”
  我还是第一次听周探长这样有板有眼地对某一个事情进行推测和分析,从他的语气来看,他也真的就把自己当成了那个来自英国伦敦的私人侦探,而不是那个只会看病的华生医生。我强忍着不让自己发笑,就顺着他的话说:“他们会不会是一对情人?”
  探长说:“从孙铭提供的条件来分析,我们不能排除这种可能。”他停顿了一下又说:“或许他们是一对仇人。”
  我说:“这怎么可能呢?”
  “为什么不可能?这种仇恨或许来自他们的父辈……”
  我说:“你越说越复杂,你还不如说陈平是个杀过人的逃犯呢。”
  这时老许说话了:“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我们对各种情况都要进行推测和假设。比如,陈平为什么突然离开了那里,她为什么一去就查无音讯?她是不是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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