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近文人的另类观察:笔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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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近文人的另类观察:笔杆子-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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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抗战期间,举国都在苦苦挣扎中,傅斯年亦复如此。但他在极端繁忙的治学之余,仍不能忘情于世,始终对外界事事关心。他的“大炮”之风更是大显神威。
  傅斯年老早就对官场作风恨入骨髓。他对王芸生说:“中国自古以来就是臣妾并论,官僚的作风就是姨太太的作风。官僚的人生观:对其主人,揣摩逢迎,谄媚希宠;对其同侪,排挤倾轧,争风吃醋;对其下属,作威作福,无所不用其极。”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傅斯年:当年“大炮”已无声(4)
果不其然,当此生灵涂炭之际,不少权贵却变本加厉,借机大发横财,蚕食民脂民膏,孔祥熙尤其如此。对此极端恶劣的行径,作为国民参政员的傅斯年痛恨至极。别人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傅斯年却忍无可忍。他两次上书蒋介石,抨击有关权贵,要求弹劾行政院长孔祥熙。蒋为平息此事,特请傅吃饭,说:“孟真,你既然信任我,那么就应该信任我所用的人。”傅答曰:“委员长我是信任的,至于说因为信任你也就该信任你所任用的人,那么砍掉我的脑袋,我也不能这样说。”蒋介石莫可奈何。
  一九四一年,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日寇侵入香港。大批在港名流危在旦夕。在此“危急存亡之秋”,各方全力解救。重庆国民党政府于十二月十八日派出的最后一架飞机抵达香港机场,抢救困于当地的政府大员和学界名流。飞机返渝时,人们前去迎接。然而,万万料不到的是:机门打开后,看到的只是孔某人的夫人宋蔼龄、二小姐孔令俊等人款款而下,附带的还有仆人若干、洋狗四只,甚至还有某些稀松平常的日用品。独独是陈济棠、何香凝、许崇智、茅盾、郭沫若等大批名流,一个都没有。“国宝级教授”陈寅恪和他的一家人也只能在机场徒唤奈何。
  此事一经公布,立即群情激昂。傅斯年也暴跳如雷,大呼要“杀孔祥熙以儆天下!”原还靠着裙带关系吃香喝辣的孔祥熙,至此已成众矢之的,再也跑不了了。经过傅斯年等人的不懈努力,孔祥熙终于被从高位上轰下去。
  孔走后,接着走马上任的是宋子文。宋好歹是个留美人物,自非平地卧的主儿。他上马之初的某些举措还颇得人心,但随后出台的一系列政策却大失水准,因之出现的种种*现象更让人再度寒心。至此,民间更是高呼:“国民党万税!万税!万万税!”傅斯年身在南京,对此更感切肤之痛。一日,友人何廉向傅斯年约稿,说是随便怎样的稿子都行。傅斯年正色道:“好。那么你先回答我,我的稿子你能不能一个字都不改,照着原样发?能的话,我就给你!”何说可以。于是傅斯年交来了稿子。对方见稿后,手不由有些颤抖起来,这、这是怎样的稿子啊……
  不日,一篇叫《这个样子的宋子文非走开不可》的大文在《世纪评论》出笼。学界为之轰动,各界因此哗然。文中详细地列举了宋子文种种劣迹,认为他搞乱了工业,搞垮了经济,其贪污*行为比孔祥熙有过之而无不及。作者说:“我真愤慨极了,一如当年我在参政会要与孔祥熙在法院见面一样,国家吃不消他了,人民吃不消他了,他真该走了,不走一切垮了。”文章强调说,如果希望政府不垮台就必须“要彻底肃清孔宋二家侵蚀国家的势力”。文章说得有板有眼、有理有节,让任何人都难以辩驳。此文发表后各处报章纷纷转载,举国瞩目,宋子文只好卷铺盖下台。
  傅斯年连续炮轰两任行政院长,越发声名大噪。“傅大炮”之威力,让某些人谈之色变,但傅斯年的威望和影响却因之弥高。
  六
  抗战胜利后,北京大学的恢复和整顿所面临的一大难题,就是对日本占领北平期间任用的伪北大教员的录用问题。而这些问题,都要堆到代校长傅斯年的面前。
  一九四五年九月,为北京大学复原之事,担任代理校长的傅斯年即派陈雪屏去北平进行筹备。在北上途中,陈雪屏又接到国民政府*的命令,接受北平日伪各校的学生,办理北平临时大学补习班。傅在重庆发表声明,为保持北京大学的纯洁,坚决不录用伪北京大学的教职员。但学生经过甄别和补习,可以接受。

傅斯年:当年“大炮”已无声(5)
十一月中旬,傅到达北平,陈雪屏等人到机场迎接。走下飞机后,傅斯年的第一句话就是问陈雪屏与伪大学的教师有无交往。陈回答说仅限于一些必要的场合。傅听后十分不满,强调说:“‘汉贼不两立’,连握手都不应该。”陈雪屏解释了自己的难处:接受的学生多,北上的教师太少,根本忙不过来,只好录用了伪校一些教授。傅仍然坚持,伪校教职员要一概摒弃,坚决不予录用。这样一来,周作人、容庚等人立即就被开了。对此,傅在给夫人的信中说得很清楚:“大批伪教职员进来,这是暑假后北大开办的大障碍,但我决心扫荡之,绝不为北大留此劣迹。实在说在这种局面之下,胡先生办远不如我,我在这几个月给他打平天下,他好办下去。”
  北平的伪教职人员,尤其是在补习班任教的伪教人员,听说“傅大炮”坚决不录用他们,便组成团体,四处活动,还联合起来以罢课为要挟,并向北平行营主任李宗仁请愿。甚至还有人在报纸上发表致傅某的公开信,为伪教人员辩护。傅斯年毫不妥协。为避免伪教人员的纠缠,他于十二月再次发表声明,重申不用伪员的决心。他反复强调“正是非,辨忠奸”,是负有教育责任的人教育青年一代的价值判断标准,即要让青年们知道什么是爱国,什么是卖国。最后他表明自己的态度说:“这些话就是打死我也是要说的。”
  十二月下旬,傅斯年回到重庆后,北平教育界伪教人员又派代表到重庆活动,其中有一位在北大时与傅交谊甚深、研究甲骨文颇有名气的教授专门去拜访傅。傅毫不客气,见面后,二话不说,就指斥说:“你这民族败类,无耻汉奸,快滚,不用见我!”此人无颜以对,只得退出。
  为这类事情,这位“大炮”先生得罪了多少人啊!甚至连老师胡适也差点要翻脸了。然而,“大炮”绝无悔意。
  此前不久,傅斯年和褚辅成、黄炎培、左舜生、章伯钧等一行六人以国民参政员的身份造访延安,毛泽东、朱德、周恩来等*领袖亲自到机场迎接。在陕北的那个小城,大胖子傅斯年终于见到了那个阔别二十多年的毛泽东。鉴于傅无党派的背景和在学界乃至社会上巨大的影响力,毛泽东单独拿出一个晚上与傅斯年进行交谈。
  临别,毛泽东在给傅斯年的条幅中写道:“竹帛烟销帝业虚,关河空锁祖龙居。炕灰未烬山东乱,刘项原来不读书。”毛、傅就此别过,互道珍重。
  七
  傅斯年早就以“读书”为业,他不可能再是“刘项”。然而,纵有千般不是,他毕竟是傅斯年,其大炮之风不减当年。
  无论是治学,还是行政,无论是做学问,还是做校长,还是为人处世,他都显出过人的才学与胆识。在那战乱之年,在领导组织、参政议政的同时,傅斯年还完成了他那著名的《性命古训辩证》一书。这不过是薄薄的一小册。然而,正是这一小册却进一步奠定了作者突出的地位。当年在北大就对傅斯年国学根底不无“惧惮”的胡适,日后对其愈益感佩,长叹曰:“孟真是人间一个最稀有的天才。他的记忆力最强,理解力也最强。他能做最细密的绣花针工夫,他又有最大胆的大刀阔斧的本领。他是最能做学问的学人,同时他又是最能办事、最有组织才干的天生领袖人物。他的感情最有热力,往往带有爆炸性的。同时他又是最温柔、最富于理智、最有条理的一个可爱可亲的人。”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傅斯年:当年“大炮”已无声(6)
事实亦是如此。“大炮”火气大,好冲动,不惮于跟人打架。五四运动,他是*学生总指挥,但是第二天,“北大学生*,群言纷乱”,有一人失去理智,傅与之“言语冲突终至动武互殴”,从此不再参加学生会的工作。罗家伦总是取笑他:“你这大胖子怎能和人打架?”他说:“我以体积乘以速度,产生一种伟大的动量,可以压倒一切。”那一阵丁文江正在孙传芳麾下效劳,令亲者痛仇者快。胡适欧游到巴黎,傅斯年对着胡适大骂丁文江,说:“我若见了丁文江,一定要杀他!”后来在北京,胡介绍他们认识:“这就是你当年要杀的丁文江。”不久他与丁成了好朋友。傅斯年笃信西洋科学,对中医的某些观点极不认同。有一次,为中医问题反对一项议案,与提案人孔庚当堂辩论,孔辩不过,气急而辱骂傅,傅生了气,说:“你侮辱我,散会之后我和你决斗。”会后,傅在门口拦住了孔庚。拉开架势就要和他干仗。这时,他才发现孔庚年逾七旬,瘦骨伶仃得可怜,他这才顿觉失望,立刻垂了双手,说:“你这样老,这样瘦,不和你决斗了,让你骂了吧。”
  医家自来主张养气为要。动辄生气乃破元气,实乃养生之大忌。暴躁的脾气,以及长期的劳累,消损了“胖猫”的健康。他早早地就为高血压所苦。傅斯年从来只好两口:一是嗜书,二是贪吃。然而,病患渐来,他就渐渐不大能吃了。“胖猫”已经不能吃了,可是他还是在长胖。——这不是个好兆头。
  反复延医,赴美疗治,仍然无效。隐患已埋下,唯待时机而已。
  八
  南京当局败亡之时,中央研究院也分崩离析,各所名存实亡,但基本都留在大陆,只有“胖猫”所长把麾下的那一干人马比较完整地带到了台湾。
  到台湾后,傅斯年接任台湾大学校长。在这里,他依旧我行我素,赏罚分明,决不含糊。对傅斯年“大气磅礴,笼罩一切”(罗家伦语)的霸气之风,有人颇有意见,但大都能容忍。有个别另有居心者,乃向蒋介石反映情况。蒋介石一听是台大的情况,连连摆手,说:“别和我说别和我说,那里的事情我管不了。”
  一日,台湾方面举行北大五十二周年纪念。傅斯年在演讲中说:“(蒋)梦麟先生学问不如蔡元培先生,办事却比蔡先生高明;我的学问比不上胡适之先生,但办事也比胡先生高明。”最后,他说:“这两位先生的办事,真不敢恭维。”他下来之后,蒋梦麟笑道:“孟真,你这话对极了。所以他们二位是北大的功臣,我们两个人不过是北大的功狗。”傅斯年笑着就溜走了。
  一九五○年冬,那是他抵台之后的第二个冬天。台北的那个冬天居然也格外地阴冷。早已名闻寰宇的傅斯年,却已经穷得不得了,他那穿了多年的西装已经不能再为他抵御严寒了。十二月十八日,傅斯年是再也受不住了。他找到一位朋友,托朋友找人去香港时顺便给他带一件西装的上衣,因为他有两条裤子,可是上身破了。“价钱可一定不能超过一百港币啊!”他特加叮嘱。对方为难了,说:“稍微像样一点的都要一百五十元了。”傅斯年为难了。
  次日,又是一个寒冷的冬夜,傅斯年和夫人俞大彩女士,在他的小书房生炭盆取暖,傅斯年穿着一件厚棉袍,伏案为《大陆杂志》赶写文章,他急于拿到这笔稿费换作一条棉裤。写作间歇,他搁下笔,对夫人说:“稿费到手后,你赶快去买几尺粗布,一捆棉花,为我缝一条棉裤,我的腿怕冷,西装裤太薄,不足以御寒。”次日,傅斯年就穿着他那单薄的西装,参加会议,答复关于台湾大学的有关问题。有人对台大的情况不理解,傅斯年就要给出说法。他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快,最后,他说:“我对于有才能有智力的穷学生,绝对要扶植他们!”答毕,他走下来,说了声“不好”,就突然倒地,猝然而逝。“大炮”自此无声,海天因之减色。
  台大上空晴天霹雳。全校停课一天,降半旗。
  遗体大殓时,数千人默默相送。内有于右任、陈诚、王宠惠、蒋梦麟、罗家伦、王世杰、朱家骅、李济、董作宾、毛子水、钱穆等等。
  台大师生敬献的挽联是:
  早开风气,是一代宗师,吾道非欤?浮海说三千弟子;
  忍看铭旌,正满天云物,斯人去也,哀鸿况百万苍生。
  九
  那时候,六千里之外的北大,还不知这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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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岳霖:一言难尽的“哲学动物”(1)
许多年前,清华园中有几位著名的人物,号称“清华三荪”,他们都是著名的单身汉。其中有个哲学家叫金龙荪的,也就是金岳霖。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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