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仍然没有说话。
到山下分手的时候,他对我说:“容疏狂,这或许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说起来,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在碧玉峰上,真是有趣。”
月光下,他的笑容隐约有一丝忧伤的意味。
我一心挂念艳少,不欲多言,只简单慰问两句他的伤势,两下别过。(主要是我懒得煽情狗血了。)
此后,我当然也没有再见过沈醉天。
他遵守对艳少立下的誓言,十年之内,没有再踏入中原一步。
十年后,即宣德九年,他协助父亲袭杀鞑靼部的阿鲁台,正统初又灭贤义安乐两王,统一蒙古帝国。正统四年,他即父位,称太师淮王。正统十四年,大举攻明,于土木堡俘虏明朝皇帝英宗,铁骑直犯北京,后被于谦击退,与明议和。四十七岁病死,据说是胸口旧疾发作。
第二天,我们离开了济南,但是没有直接回镆铘山,而是去了娥眉山。据泓玉说,雷攸乐在那里隐居。
洪熙元年五月,皇帝朱高炽驾崩。
汉王朱高煦闻讯,埋伏兵马欲在半途截杀当时的皇太子朱瞻基,然后自立为帝。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有等来朱瞻基,却等来了朱瞻基登基的消息。照理说,朱瞻基远守南京,而汉王则在离北京很近的乐安,他的时间很充裕,可他为什么没有等到朱瞻基呢?
这是历史上永远的谜团。
但是,假如你看过一本叫做与艳少同眠》的小说,相信你一定能知道答案。
当朝野政权更迭的时候,江湖上也正悄然发生着一系列的变化。
燕扶风成为御驰山庄的新一代庄主,各路江湖同道纷纷涌进济南祝贺,据说风净漓也去了,据说她现在的身份是皇帝陛下的神秘护卫,据说她和林晚词还是一对好朋友,还据说她们共同设计谋害了容疏狂……
然而,传言是总不可信的。
后来,我在一堆杂物里,发现了那张藏宝地图,便和艳少商量要去南京寻宝。
他不允许。因为我怀孕了。
我说,那就等生完孩子再去寻宝。
但是,实际上,让不让她去寻宝,不是由艳少说了算的,真正的决定权掌握在我沈沧眉的手里。哇哈哈哈哈!
25 (4)
艳少站在月光下,白衣胜雪,片尘不沾,一双好看的眉峰微微蹙起,看着杜杜鸟语气冰冷的道:“你鬼叫什么?还不回房去。”
杜杜鸟顿时不叫唤了,爬起来连泥巴也不掸一下,就乖乖的回房去了。
呵呵,真难得,这小子也有害怕的时候。
我转身看住艳少,试探道:“今晚似乎心情不太好?”
他沉脸瞪我。
我一愣,难道汉王那边有变化?
他忽然嗤笑了一声,道:“这小子越来越不象话,也该好好管教管教了,我看泓玉根本治不了他。”
我连连点头附和,谁知他话锋一转,道:“还有你,也该好好管教一番。”
我抗议,“恩,我做错了什么?”
他不说话,偏头目光如电的看了我一会,道:“满身泥巴,头发散乱,后襟的泥多色重,左手腕内侧有擦伤,恩,又是不小心摔了跤?”
我只是笑。今晚的事本不打算告诉他,万一再和御驰山庄起冲突就麻烦了。
他继续道:“前襟居然有泪痕,这倒稀奇了。我知你表面温驯,骨子里却是流血不流泪的女中丈夫……”
我干笑两声,心虚道:“过奖过奖。”
他双手抱胸,似笑非笑道:“你倒给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我暗笑道:“这件事其实已经解决了,我说出来,你不许生气?”
他不动声色道:“那要看是什么事?”
我轻咳一声,道:“是这样的,我在房间里睡觉,迷迷糊糊就被人点了穴道……”
我将事情大概说了,有关沈醉天的部分轻描淡写一语带过。
他听后蹙眉不语。
我故作轻松道:“林晚词已经处罚了柳暗。估计是她和容疏狂之间有什么恩怨。反正我们明天就要离开这里回镆铘山……”
“我们不回镆铘山了。”他忽然道。
“啊!”我一愣,“为什么?汉王为难你吗?”
他笑了笑,道:“那倒没有。但是,他恳请我为他寻找建文帝的宝藏。”
“这算是继续帮他谋反吗?”
“不。”他摇头道:“谋反的是,我已将详细计划和部署与他说清楚了。宝藏的事,是他私下拜托我。”
我有些生气,道:“宝藏到了他手里,最后还不是要用作谋反的。而且宝藏根本不应该给他。”
“呵呵!”他笑起来,“他是皇室贵胄,朱家的人,宝藏为什么不应该给他呢?”
我有些生气,大道理脱口而出:“这是皇帝从民间搜括来的不义之财,应该散发给人民大众。”
他大笑,“宫中之物,谁敢要?”
我无语。
他又笑道:“疏狂,这毕竟不是你的时代,凡事可想可说不可为。好了,我们不争这个了,走,洗澡去。”
他说着,伸过手来。
我不理他,道:“你这是说话不算数。”
他叹息一声,道:“疏狂,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你因为一早知道了谋反的结局,所以,你始终怀着一种强大的不安。尽管你没有说,但是我一直都知道。”
他过来握我的手,柔声道:“随着皇帝死期的来临,许多事情的激化,你越来越担心,你夜里睡不安稳,你知道吗?”
他摸我的脸,微笑道:“我不愿意使你这样担心。这才是我放弃谋反的真正原因。因为你,我变得胆小,我也害怕失败,我以前是不在乎,现在不同了,我有了你,我不能轻率行事。”
我看着他,感觉鼻子发酸,有泪欲落。
他继续,哀恳道:“相信我,我真的和谋反没有关系了。帮他找到宝藏,权且算是一个补偿吧。”
我就着他的袖子擦擦眼泪,无奈道:“好吧。”
26 (1)
第二天早晨,我还没起床,就听见杜杜鸟的声音,嚷着什么晚词小姐,一连串话说的又急又快,没听清楚说些什么,忽然没了声息。
难道是林晚词来了?
我三两下穿好衣服出门往前面去,还没到跟前,便见到林晚词站在院中,身穿一件普通的粉色衣裳,一举一动都有种说不出来的动人风韵,浑然天成。
我不禁深深感叹:真正是造物主的恩宠。
“楚先生,我今日是特意登门来谢罪的。”
艳少站在门庭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淡淡说道:“林小姐何罪之有?”
林晚词道:“我管教手下不力,惊扰了尊夫人……”
“惊扰?昨晚的事是惊扰这么简单吗?”
艳少浅浅一笑,道:“林小姐,我很好奇,你的这个手下为何要惊扰疏狂?”
我也很好奇,便倚在廊柱上静待下文。
林晚词微微苦笑,却毫不惊慌,一双秋水般澄澈的明眸看定艳少,道:“这件事说起来跟楚先生也有关系。我今日也不怕开罪楚先生,就直言不讳了。当日家父与楚先生在太原一站,惨败而归,可以说是御驰山庄百年不遇的重创。为此,庄中不免有一些弟子情绪激愤暗怀怨恨……”
她顿住,没有继续说下去,意思却不言而喻。
艳少沉默不语。
她忽然话锋一转,继续道:“当然了,他们若胆敢对楚先生有什么想法,那就好比螳臂当车,是自寻死路,再也怪不得别人。这等不自量力的弟子,御驰山庄就是死上一百个也不足惜……”
艳少不动声色道:“我伤害了林小姐的父亲,林小姐不但没有丝毫怨恨,还阻止门下弟子报仇,这真叫人费解啊。”
林晚词面不改色,收敛笑容,严肃道:“先生错了!我也恨,但是,恨不能解决问题,恨不能使御驰山庄变得强大。我恨先生,却不具备和先生对抗的能力。所以,我只能把恨收起来,更何况目前的局势风雨欲来,正是本庄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这个时候尤其需要冷静。我不允许任何人轻举妄动,不管她是谁——不听话,只有死!”
她的声音动听柔和,说出来的话却是如此决绝果狠,莫名叫人发寒。
她说完,侧头向着身后微一示意。身后两名弟子立刻抬出一付担架,担架用白布蒙着,看那样子似乎是一个人。
“昨晚,本庄下人柳暗得罪了尊夫人。本庄已按规矩对她施过惩戒,现在我将她交给先生,是生是死,全凭先生处置。”
我静默不语。
艳少没有去看那付担架,沉默一下,微笑道:“林小姐这一番话,确实是直言不讳。御驰山庄有林小姐坐镇,相信一定能够避过这次的风雨。至于这个人——,既然小姐惩戒过了,就请小姐带回去吧。”
林晚词躬身谢过,道:“我来时看到先生门前的马车,冒昧问一下,先生可是要远行?”
艳少点了点头。
她笑起来,宛如午夜兰花绽放。“这真是巧了,我这两日也要出趟远门。”
艳少淡淡的哦了一声,兴趣不大的说道:“预祝小姐旅途顺利。”
林晚词便不再多话,微笑告辞而出。
26 (2)
“管教不力?”我目送林晚词出门,慢悠悠走到艳少身边问道:“你相信她的话吗?”
“戏份做得这么足,不信也得信啊。”他故作无奈的叹一声,转而打趣我道:“真难得你这么早起床。”
“生命在于睡觉嘛。”我随口胡扯。
他笑而不语,牵我的手径直去吃饭,然后一行人乘车出城。计划的路线是这样的:乘马车到济宁,再由济宁走水路抵扬州转南京。我甚少有机会坐船,不由得大大的兴奋。
我们到济宁雇好了船,已经是晚上,便在当地住了一晚,晚饭也不急吃,杜杜鸟便吵着去逛夜市,凤鸣平日极老成的样子,这会子也渐渐露出年轻人的活泼来,一整天居然热闹非凡。
我对于水上行舟的热情在上船后的第二天下午便消失了一大半。两岸风景固然不差,却也并不如电视剧里看到那么美好。日子进入五月,天气就迫不及待的热起来,迎面而来的风里带有一股咸湿的腥味,使我一阵阵恶心。
第三天早晨,船刚行出一会儿,艳少忽然收到一封飞鸽传书,他看后便蹙眉不语。
我笑道:“什么事令你不快了?”
他瞥我一眼,将信递过来。
我接过来一看,顿时沉下脸来。
他笑起来。“这是什么表情?”
我冷着脸道:“这个消息为什么要告诉你?”
他含笑道:“习惯使然。”
我顿时气结。
他握住我的手轻吻一下,笑嘻嘻望着我。我顿时溃不成军,只得作罢。彼此沉默了一会。我忽然也好奇起来,凑近问道:“奇怪,这件事你究竟是如何进行?”
他笑嘻嘻道:“也没什么特别的,都是些前人用过的方法,在京师遍插眼线,然后分析筛选出有价值的消息,做出最后的判断。”
我继续追问:“那么按照你原来的计划,届时你将怎么做呢?”
他轻轻启唇吐出一句话:“立刻起兵攻打北京。”
我低呼一声道:“历史记载汉王(炫)畏(书)惧(网)三大营,不敢出兵,从而错失良机。”
他扬眉一笑,道:“三千营多为元朝降兵,骁勇善战,他们为明朝所用绝大部分是贪图钱财,其中几个首领都收了汉王的大礼;神机营看似凶猛,实则笨重,唯有五军营最为精锐,汉王的那群乌合之众绝不可与之正面交锋,不妨派出江湖高手,暗中袭取将领首级……”
我撇撇嘴,哼道:“这太卑鄙,不够光明正大——”
他嗤笑一声,轻敲我的头道:“又说傻话了!谋反本来就不是光明正大的事,更何况是两军对垒生死一线。”
我胡搅蛮缠道:“反正我相信历史是不会被改变的,他注定是一个失败者,即便生命重来,他仍将会通过别的门路成为一个失败者。”
他大笑起来。“天,这是什么理论?你上次说过的,对了,叫宿命论者!”
这时船身一阵晃荡,我忽然觉得反胃,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肠胃直往上涌。
艳少蹙眉道:“怎么了?”
我深深呼吸,摇头道:“大概是昨晚吃坏肚子了。”
26(3)
船靠岸的时候是中午,杜杜鸟直嚷着肚子饿,活脱脱是个饿死鬼投胎。大家便寻了一个酒楼吃饭,我一点胃口也无,艳少叫来一个伙计,询问附近有无医馆。
泓玉奇道:“咦?容姑娘不舒服嘛?”
“有一点。”我笑笑。
平时我尚不觉得这句容姑娘有什么不对,今天听起来感觉特别扭,我即将成为一个孩子的母亲了,是某人的夫人了。
她还待再问什么,艳少站起身来,对我微笑道:“走吧。”
我跟着他一路下楼,出门往左侧大街去,走一会儿,他忽然皱眉道:“有人跟踪我们。”
我与他一起是从来不用担心安全问题的,闻言不由得一愣,问道:“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跟踪咱们?”
他笑道:“我们去问问。”说着就拉我转身,朝身后两个商贩模样的男人径直走过去。
我顿时哭笑不得,他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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