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没有悬念的,张凝和李重贵的两支队伍都与对方接上了阵,宋军以有备打无备,一阵厮杀将各自的对手杀的阵脚大乱,溃散而逃,二人率队冲到契丹大营左近放了几把火之后及时抽身撤退了。这一幕,很清楚的被遂城城头上的杨延昭等人看在了眼里。
“康保裔?”孟良放下千里望,冷笑道:“这算什么?赎罪么?哼哼,晚了十几年前不见你出现,这时候带了这么几只鱼虾来表忠心?可笑你欠我们威虏军的债,这辈子也还不清”
杨延昭板着脸道:“良子以后这样的话休要再提起无论如何,人家能赶来,这份情谊都要记得。起码,我们也知道了自己没被人忘记”
“是将军”孟良虽然答应了,但脸上和眼中的神情却分明还是不怎么当回事。高文举看了杨延昭一眼,后者眼中露出一抹无奈,高文举也明白,这位康将军肯定与当年杨太尉陈家谷兵败有些干系,不过眼下的确不是扯这些陈年旧帐的时候,大敌当前,自己人还闹别扭,这种事实在让人窝火。他回了个理解的眼神给杨延昭。两人默契的将注意力重新转回战场,没有再提任何一个字。
城下的契丹汉军再度攻击了,百余辆攻城车了疯一样抛洒着大石块,将城墙各处砸的千疮百孔,城头上落满了大石块。而这时候,城头又冒出了两千多青壮,原来是城中的百姓,在经过几天胆战心惊的等待之后,经过威虏军将士的劝说,自的组织了两千青壮上了城头来帮忙,这一幕让杨延昭大为感动,连忙亲自下去与他们的头领见面谈话,并分配了任务。
威虏军的人手不足,这几天战死的袍泽都没能及时的将遗体搬出来,这些青壮加入之后,先便冒着箭失巨石,将那些早已冻的梆梆硬的烈士遗体一一抢出运往城下,同时奋力的抢修各处破损的城墙。但是契丹人的攻击力度很大,而这些未经过训练的青壮又大多缺乏经验,很快就有许多人倒在了血泊之中,却很爷们的没有任何一个人打退堂鼓。看的鲁洪一脸激动,连声称赞民心可用。而话本来就不多的老安则一如既往的保持沉默,只是眼神中的欣赏之意却怎么也掩饰不住,也不知他是在欣赏遂城百姓的勇敢,还是欣赏威虏军的军民关系。
东南山丘上,及时退回来的李重贵和张凝与康保裔一起审讯了俘虏,将交战的情况大体摸了个**不离十。他们的骚扰性攻击对契丹人造成的损失并不大,而且契丹人很显然现了他们的意图,任由他们那么大咧咧的离去,根本就没有什么追击的意思,很显然,并不愿意中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一心一意的要先将遂城拿下。这让康保裔几人非常头疼,这么六千人,就算全冲进契丹大营,也讨不了什么好处,可好不容易狂奔了一夜赶来救援了,一点作用也起不到也不是个事。三人一边安排埋锅造饭,一边紧张的商议对策,耳边,随着并不厉害的西北风,那越来越激烈的打斗喊杀声隐隐约约的传进了三人的耳中,更加使人心急如焚。
李重贵不明白为什么老上司会如此紧张遂城和威虏军,他隐约的听说过十几年前陈家谷的事,知道老上司当年是潘帅手下极为重要的将领之而当年杨太尉兵败陈家谷时本来约好前去救援的潘帅为何失约已经没人说的清了,有人说当时是因为王侁未能守约,私自将陈家谷埋伏接应杨业的人马带离了战场,导致败退至此的杨业孤立无助,最后被耶律休哥俘虏,以致绝食殉国以明其志。但是这么多年来,康将军却一直将这件沉重的包袱背在自己身上。几年前,本已应当致仕荣养的康将军听说杨延昭和威虏军被安置到了遂城,便硬生生用那一身的荣誉将早已卸任的高阳关都部署重新讨回手中。其中的良苦用心,或许只有帮着老上司处理给养往来的李重贵清楚一点。三年来,若无高阳关的照应,恐怕威虏军连战甲和箭失都难以为继了,更别提军饷粮草什么的。可每每李重贵去移交补给的时候,碰到杨延昭还有一张笑脸相迎,若是被孟良杨星等人碰到了,还得落一身的骚味,直到今年早些时候杨家那位少爷出任粮草官才没了这种让人生闷气的事情。
此次兵救援遂城,李重贵很清楚这是老上司想趁机向杨延昭证明自己当年的清白之举,因此,他二话不说就跟了过来。可是问题是,自己这点人马,给人家十几万大军塞牙缝都不见得有动静,何况还不见得就真能让人家心存感激呢。不过身为康将军一手调教出来的门生,将军的话就是军令,容不得半点推脱和置疑,只要照着做便是了。
商量来商量去,三人都找不到有效的办法来解救遂城,现在情况是,遂城与他们之间的联络中断,城中情况如何无人知晓,而契丹人已将遂城牢牢困成一个死局,同时他们又将自己的营盘布置的水泄不通,并且拒不出战,根本就不理会这些规模的骚扰。如果仅凭自己这六千人去闯营,傻子也知道和找死没什么两样。可老远的跑来了,总不能眼看着遂城就这么陷落而无动于衷吧,这可要比当年陈家谷的事恶劣多了。于是,康保裔三人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难题。
此时,耶律隆庆的攻击越凶猛了,百余具攻城车不要命的向城头抛洒着石块,被反复蹂躏出现破损的城墙处很快就搭上了云梯,密密麻麻的士兵顺着云梯拼命的向上攀爬,城头上同样做着激烈的反击,冒着城下如雨的箭矢和石块,不住的用同样的手法对爬在城墙上的士兵攻击,洁白的城墙上下,到处喷溅着鲜红的血液,随处可见残肢断臂和毙命的士兵,地狱一般的场景激起了交战双方所有人心中的狂野。没人顾得上同情,没人顾得上怜悯。生命在这里变得廉价,一切都只为了那个最终目的,坚持到最后的便是赢家。
站在临时搭建的瞭望台上,望着遂城下肆无忌惮威的百余架攻城车,康保裔的心中泛起了阵阵涟漪,他再次审视了契丹军营的布置,突然间,一个很微的地方让他眼前一亮。抚着胡须思考了一会,康保裔眼中闪过一丝恍然,一扭头,三步并作两步,匆匆跳下高台,将两名副手召集了过来开始分派任务。
脚下的雪地上,草草的勾勒出了一副契丹军营的布置图,虽然简陋却一目了然。须皆白的康保裔用手中的羽箭向契丹骑兵和汉军的结合处一指吩咐道:“张凝,你带两千人,在骑兵营地边缘尽一切手段进行攻击,务必要整出点动静来。无论对方如何应对,绝不可太过深入对方营盘,只在外围游斗。如遇敌袭,即时后撤,我让重贵接应你。马上动手”
“是”张凝领命而去。
“重贵,你领三千人。”康保裔在另一处画了个圈,重重一顿:“就扎在这里,契丹骑兵不动则已,如果追击,尽力将他们挡住,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向北半步只要拖上两个时辰,我算你大功一件”
李重贵看着这个古怪的安排,心中浮起一丝隐忧,思考了一下,颤声道:“将军攻城车那边,还是末将去吧”
康保裔很欣慰的看着这个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得意门生,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能体会我的用意,说明你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不过今天这事,还是老夫自己亲手来做的好。”
李重贵面色一愣,又努力的试图劝说一次:“将军”
康保裔抬手制止了他的话头,眼睛望着遂城方向叹道:“这一天,老夫已经等了十四年了。”
李重贵两眼一红,再没话说了,干净的行了个军礼,很郑重的看了康保裔一眼,掉头点兵离去。
两人走后,康保裔稍等了一会,转头向身边侍立的一个同样须皆白的校打扮的老人道:“虎子,招呼弟兄们一声,十几年的旧债,是时候还了”
011悲壮的救援
悲壮的救援
被康保裔喊为虎子的老人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缺了门牙的嘴显得分外好笑。原本早就可以凭着大几十场硬仗的功劳回家含饴弄孙的他最清楚这个自己跟了大半辈子的主子如今的打算。康虎意气风的用那稍稍漏气的嘴巴招呼留下的一千人,告诉他们接下来要和将军一起打一个前所未有的硬仗,很有可能一去就回不来了,如果有怕死的可以留下,将军已经在高阳关准备好了遣散费,回去找守库的老潘支取便是,绝没人说什么。
康保裔眯着眼睛看着康虎一如十几年前那般向弟兄们做战前动员,一言不。他的思绪早已飘回了十四年前的回忆中去了。一想到自己从军几十年来,自从与杨业一起跟着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潘大帅,闯下了若大的名头,那时候,契丹人看到潘、杨、康三面大旗无不闻风而遁。那七年,是自己人生中最得意,最辉煌的七年。可惜,这一切,从二次北伐之后便化为了泡影。杨无敌在悲愤中被王侁的激将法害的一损兵折将,本来约定负责救援的王侁自作主张的将陈家谷伏兵拉进了主战场。使得杨业力尽被俘殉国。康保裔记得自己得知杨业殁于战场之后去问询潘帅时的那一幕,看到潘帅那涣散的眼神,一肚子火的康保裔硬生生将那满腔的愤懑吞了回去。可惜,潘帅依旧为此事耿耿于怀,不上一年便郁郁而终了。
康保裔望着张凝带着两千人利箭一般冲入契丹骑兵营盘,一边厮杀一边纵火,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容,这孩子,很像老夫当年,这一场硬仗下来,若是不死,日后一定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他又想起潘帅故后自己寻机到登州找到王侁时的情景,那个出身名门,用言语害死杨业的懦夫在自己的刀下抖时,他恨不得将那畜生千刀万剐,但最终还是没有下手,因为那一刻,他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就算杀了这个懦夫,那个可以放心的把背后交给战友的杨无敌也回不来了。如果当初不是自己贪功,将接应的任务交给这个懦夫,杨业又岂会无援被俘?潘帅心里压了一块石头,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这么多年了,虽然他费尽了心思照顾着重建的威虏军,可始终也未能得到威虏军上下的原谅。每当看到以前在自己面前总是大咧咧的杨延昭恭恭敬敬向自己感谢的时候,康保裔的心就像被针刺一样疼痛。可是,孽是自己做的,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今天,上天终于给了自己一个了结心愿的机会,好男儿沙场喋血,马革裹尸,不亦快哉今日一战,恩怨尽了,此生再无遗憾
远处,契丹骑兵果然分兵一路前去追击张凝了,而李重贵的伏兵也很及时的接应上,双方混战在了一起,契丹骑兵与步兵结合入闪出了一个空档,时机便在此时
“呛”康保裔一反手,那把已经多年不曾拔出的战刀映着雪光闪闪亮:“儿郎们契丹贼子攻城车威力极大,遂城危在旦夕,我等今日来救遂城,先破了契丹贼子的攻城车,今日一战,有我无敌杀”
遂城中央的箭楼上,密切关注战局的高文举突然现契丹汉军一阵大乱,仔细一瞧,一支打着康字大旗骑兵居然毫无遮拦的冲进了汉军营盘,一路摧枯拉朽势如破竹,眨眼之间就冲到了护城河附近,这些骑兵根本不屑于与那些手忙脚乱的契丹汉军缠斗,目标直指忙碌个不停的攻城车。马上的骑士抛出一个个皮囊,随后放上一把火,木制的攻城车一辆接一辆的燃起了冲天大火,那皮囊中,是火油。
“是康叔”杨延昭面色很凝重,放下千里望,眼中尽是动情的神色,他如何不知道这一千骑兵此举必然是有来无回,这一刻,康保裔的心思他又岂能看不透?可是,遂城如今的情况,决定了身为一军主帅的他根本无法分兵前去救援,他可以肯定,老将军这一次,凶多吉少了。
孟良一脸激动,嘴唇微微抖,两眼通红的望着康字大旗在契丹汉军中左冲右突,度越来越慢,突然回身向杨延昭喊道:“将军给我三百人,我去接康将军回城”
杨延昭望着他叹了口气,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轻轻的将目光又转向了战场中的康保裔,他又何尝不想接了康保裔出来?可是别说三百人,便是三千人齐,在契丹的三万大军中,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他当然知道康保裔此举是为了什么,可这其中的道理,让他如何说的出口?
就好比当年的情景,原本交好的潘杨两家,因为杨业的殉国,潘美的病殁,两家人居然都将对方视为罪魁祸,这其中的那些难以为外人道的痛楚,又有谁能说的清呢?更何况,对于将荣誉看的比生命更重要的军人来说,或许唯有战死沙场才是最终的解脱。
高文举的镜头中,两个须皆白的骑士一攻一守,在契丹汉军中杀的酣畅淋漓,几乎没有一合之敌。这让他对骑兵与步兵之间的差距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耳边听得孟良和杨延昭的几次请求都没得到结果,他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一下整个战场上两军之间的情景。原本借着攻城车已经占据了些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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