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荆湖路大旱,十余万灾民涌入泉州,现已妥善安置,但因灾民数量众多,故里又一时无应对之策,特请重置云霄县,就地安置灾民。同时,请沿途各州县,凡有灾民经过,如无力救济,便请送至云霄县,本县愿全力承担赈灾事务。
五、福建路沿海多山,治下盗匪众多,多为民患,百姓苦不堪言。为保境安民,请予相邻福州、漳州全力配合,尽快肃清治下盗匪,永绝后患。
皇帝听了奏折之后大喜过望,因荆湖大旱引起的难民潮,已经引起全国各地多起官民冲突,搞的朝野上下叫骂声一片。可皇帝心里明白,国库里没钱粮,你让朕凭空变出粮食出来赈灾么?况且如今连先帝下葬的事都捉襟见肘,谁还顾得上几千里外的一群贱民的死活。因此,皇帝已经连连将多名谈论此事的朝臣分别做了处罚,以平息朝堂上的言论。可即便如此,皇帝自己心中也明白这只是无奈之举,再这样下去,只怕迟早引发大规模民变。
正在骑虎难下之时,泉州给大家带来了解决之道。于是,丞相吕端建议,批准范贻的要求,将他连升两级,加为检校太尉,全权处置救灾抚民之事,并提议委任他为福、泉、漳诸州观察使,权知福州、漳州事。对沿海清剿山贼海盗之事便宜行事,以期保境安民。
此事原本就这样了,但李至一伙提出了质疑,认为自淮海国主归宋以来,各地节度均无兼两州兵马之例,为的就是防止藩镇坐大,起不臣之心,朝廷难以平复。如今,范贻公然索要三州军政大权,摆明了是居心不良,请皇帝三思。
最后的结果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皇帝不但没有驳回吕端的建议,还在这些条件的基础上再次来了个额外惊喜大奉送:赐范贻丹书铁券~!
这东西可是好东西啊,就算真的造反了,只要有铁券在手,最后还能保住命。有了这东西就等于明明白白的告诉了那帮反对的人:你不是怕范贻造反么?朕还就要鼓励他来造反,你们别喊了,回去洗洗睡吧~!
然后,皇帝金口玉言,由于宰相吕端大人年迈体弱,行动不便,今后上朝免去所有参拜之礼,赐座龙案之右。
皇帝又点名工部、礼部一干人等,别瞎指点人家的事,先帝下葬的日期既然已定在了十月,就不能马虎,绝对不能出丝毫差错,否则,哼哼哼哼
朝会散了之后,汴梁城西一处宏伟的建筑,那是工部侍郎、参知政事、左丞李至大人的府邸。此时灯火辉煌,人头攒动。今天被点名警告的一伙人提心吊胆的凑在这里商议。
年过五旬的李大人一脸愤怒,甩着一份奏章恶狠狠的说道:“范贻这老匹夫好奸滑的手腕,好大的手笔~!居然还被官家称赞识得大体,果然是先皇重臣,竟然还连升两级,加了检校太尉~!再看吕端那老糊涂,捞了个金殿赐座就不知道东西南北了~!他竟然提议官家给那匹夫赐丹书铁券,真是得了便宜卖乖~!以后想碰他都碰不得了,真真岂有此理~!”
长相显得有些猥琐的工部员外郎丁谓拱手道:“相公不必生气,此事对相公未必不利,从另一面来看,那范贻此生也只能终老泉州了,离了朝堂,谅他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至少不会再坏相公的事。至于说到吏治清明嘛,我们不妨想一想,为何那孙世安和钱俶一干旧臣,把吴越与八闽之地搞的民怨四起却依然深得圣宠呢?”
翰林学士王钦若点点头道:“相公不必恼怒,范贻此举虽可得一时之圣心,但假日时日,那尾大不掉之势一旦露了出来,我等便可以谋逆之罪轻而易举将其扳倒,那铁券虽能保命,却不见得能保官。只是,门下实在是想不通,那孙世安竟然首尾两端,明着答应了相公除去范贻,为何一转身却将节度使的军政大权拱手相送。”
李至叹息道:“也是我们大意了,只想着那范贻出使高丽达十年之久,在朝堂内外早已没了根基。却不曾料到,他竟然说服了孙世安,棋差一着,棋差一着啊。”说着又恨恨道:“也是那李桂与孙初麟太不成事了,没除了范贻,倒让那老儿将两人一举除去了,还落人以口实,想追究都无从下手。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死不足惜~!”
王钦若道:“那范贻居高丽十年,名为使节,实为人质。在辽国和高丽两国武士的夹击下依然逃出重围平安返回,看来,凭的不仅仅是运气”
丁谓打断他的话道:“眼下最要紧的并非范贻,而是下月先皇移灵之事,今日官家也说了,此事由我工部主持,其中干系重大,万万马虎不得,稍有不慎,只怕死无葬身之地啊。”
众人纷纷点头,李至也回过神来,将范贻的事先放过一边,众人开始商量起了帝陵之事
“昭寿兄果然好手段~!”打发走了宣旨使,范贻笑吟吟的将手中的圣旨双手递给吴天祥:“官家果然全盘答应了我们的要求,不但同意了重置云霄县,还将福州漳州也一并给了小弟,这下,你我兄弟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哈哈。”
吴天祥看了一遍圣旨,又小心的收了起来,仔细的装入帛制的绣筒中,恭敬的放到书架上。这才回身坐下,笑道:“有了这便宜行事四个字,延丰兄这个节度使实至名归啊。”
范贻点了点头,又沉思道:“只是,小弟实在不明白,官家为何要赐丹书铁券与小弟呢?难道官家就不担心我们有了铁券,没了后顾之忧,起了二心么?”
吴天祥想了想,笑道:“延丰兄误会了,此举恰是官家警告你我,莫要起不臣之心啊。你想,一方节度,军、民、财权集于一手,要造反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而官家赐延丰兄铁券,正是告戒于你,若是你有了那不臣之心,他日兵败,官家念在今日情面上,饶你不死。那不是摆明了告诉你,你造反必败无疑么?”
范贻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看来这天家心意,果然异于常人。呵呵,且不管他日后如何,有了这三州大权,如何将这十几万灾民妥善安置才是目前的头等大事,能否将云霄县恢复昔日的繁华,变成文举贤侄所说的人间乐土才是如今要考虑的。明日那几名朝廷新委派的官员就要来了,你这节度副使可就有的忙了。如何选贤任能,还要昭寿兄多多费心啊。”
吴天祥皱了皱眉头,很小心的四下张望了一番,见众亲兵都不在附近,这才小声道:“延丰兄,有句话,小弟不知当讲不当讲”
029 父母官
见吴天祥如此神秘,范贻笑道:“你我之间,何故说此生疏之言?”
吴天祥道:“你对文举贤侄,如何评价?”
范贻抬头想了想道:“此子天资过人,奇思妙想,层出不穷;而且为人古道热肠,对朋友,亲人极为看重,同时又十分热衷帮助那些无依无靠的人。是个值得深交的人物,假以时日,前途不可限量。他日成就,当不在你我之下。”
吴天祥点头道:“的确,小弟也观此子绝非池中之物,可延丰兄你有没有想过,他如今相助你我有何用意?”
范贻脸上一变,狐疑道:“昭寿兄此话怎讲?文举贤侄搭救你我性命,纯属巧合。当时他得知我是朝廷官员之时,并未有任何相交的意图,若非许大哥正好在场,只怕他当时就甩手离去了。至于说相助小弟夺回兵权,则是由许大哥和昭寿兄共同劝说之下,又答应他事成之后必会妥善安置灾民才说服他出手相助的。如今,昭寿兄此问,可是有何不妥之处?”
吴天祥沉思一会,这才小心道:“延丰兄,初一想此间种种的确和延丰兄你说的一般模样,可仔细想来,大是蹊跷。首先,你我遇袭之处在梅花镇,小弟在那里已居住了五年之久,那地方平日里,除了海盗山贼,根本没人去,为何在他正巧出现?再者,当日高贤侄将袭击你我那一伙人拿下之后,当你我之面下令处决了,可事后种种迹象表明,他并没有当时处决那伙人,至少是审讯过一番,否则,那李桂和孙世安密谋之事,他是从何得知的呢?还有,当天那伙强人的头目也说了,许大勇目下是海盗头目,可他竟大摇大摆的住进了高家庄,这说明,那高贤侄和许大勇的关系,绝非他所说的那么简单。这以上种种,不由的不让人深思啊。”
范贻也想了想,笑道:“昭寿兄过虑了,文举贤侄确有过人之才,从他手下调教出的那帮人就能看出一二。他的确也和许大哥过往甚密,但就像他说的,盗匪良民只在一念之间,若是吏治清明,民心思定,谁还愿意去做山贼海盗呢?而且他也说过,重置云霄县,安顿灾民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要将沿海的百多股山贼海盗招降从良,清除隐患,为重开海路,与海外诸国互通有无,再显天国风范扫清障碍。莫非,昭寿兄觉得他所说的这一切不对么?”
吴天祥摇摇头:“有何不妥,小弟眼下还想不通,只是小弟心中隐隐觉得,似乎这一切并非像他所说的那么简单。”
范贻道:“昭寿兄有何疑虑,但请讲来。”
吴天祥道:“正如高贤侄所言,灾民初定之后,他便请许大勇将军带麾下人马一起以难民身份定居在云霄县,可谁能担保这些人不起二心,万一他们作起乱来,那可不堪设想啊。谁又能来收拾这烂摊子呢?再者,那高贤侄手上,可是有一支以一当百的精锐呐,这帮人个个冷血无情,杀人不眨眼,那孙世安的百多亲卫也称的上精锐,可悄无声息的就被杀了个干干净净。而且这支人马的数量,你我均是一无所知啊,就说现下,连你我的安全也都是由他们在负责。这万一他要是可就不堪设想啊。”
范贻断然摇头道:“昭寿兄过虑了,小弟自忖阅人无数,这一点眼力还是有的,小弟可以确保文举贤侄绝非那种奸恶之徒。只要你我不负于他,他是断然不会做出伤害你我之事的,这一点,昭寿兄大可放宽了心。这样吧,这两日将军政事务交待一下,你我便共赴高家庄与文举贤侄一晤,有何疑惑,你我当面向他请教便是。”
吴天祥张口结舌:“这”
范贻拍拍他的肩膀宽心道:“好了,昭寿兄不必过虑,若是文举有心谋害你我,只怕用不着费多大力气。你且宽下心来,想想如何安置许大哥那一众人马不会引起动荡才是。也不早了,歇着吧。”说完,举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迈步走出了书房。
吴天祥眼巴巴看着范贻离去,叹口气,也跟着出了书房,嘴里喃喃道:“延丰兄啊,你这轻信他人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掉啊,刚刚死里逃生,这就”
和他相反的方向,范贻也摇着脑袋,喃喃道:“昭寿兄啊,你这小肚鸡肠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掉啊,人家才刚刚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你这就疑神疑鬼的,这叫我怎么”
两天后的中午,高府内宅书房。
高文举听完了高富、高贵的叙述,叹道:“难怪范大人到了泉州,连椅子还没捂热就先去见这个吴天祥了,如此面面俱到的计划、干净利落的手法,这个吴天祥,还真是个人物啊。不但趁机把凤凰岭和云霄县洗白了,还拿到了三州军政大权。这样一来,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将许叔麾下那些思乡的下属安顿回内陆了,将海盗化为良民,既稳定了海防,又充实了劳力,让许叔和我感激涕零,同时还为自己捞得了政绩。可谓一举数得,一劳永逸。厉害,真是厉害,看来,这姜还是老的辣啊。”
叹了几句,提高声音道:“告诉小三和二虎他们,小心警戒,一定要护得两位大人周详。有了他们的支持,我们才能平平安安的闷头发展。要是两位大人有了什么闪失,提头来见~!哦,还有,这几天小山和善子陪冯叔去了那些安置点巡查了,家里的人手不多,让大家用心点。”
香秀匆匆而入,递上一张帖子道:“少爷,外面有两位客人求见。”
高文举奇道:“这穷乡僻壤的,平常连根官毛也见不到,怎么还有人这么正式的来见我?老爷子在的时候,都没人递过帖子求见啊,是不是搞错了?”
好奇之下,顺手接过那张帖子,翻看一看,却是一张晚生帖子,封面上工工整整的写着:晚生孙显生,吴念周拜辑。这高文举心里直打鼓,我这连个童生都不是,你这就晚生起来了,这不诚心上门来臊我呢嘛?
郁闷归郁闷,但头一次见到这么正式的拜访,高文举也拿不准,会不会是人家来要见自己老爹的,这年头交通通讯不便,老爹过世的消息不见得人家就知道。看看帖子内容是不是来拜访老爹的就知道了。
翻开帖子一看,愣了:后学末进宜州孙显生,徽州吴念周谨上,谒高庄主文举公,至道三年十月初三。一笔正楷,端端正正,的确是晚生谒见长辈的拜帖。
高文举一下被雷的外焦里酥,失笑道:“真他的见鬼了,少爷我还不满十六呢,这就文举公啦?还真是来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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