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泱泱大唐,我武惟扬!摧城破阵,封侯拜相!”
“泱泱大唐,我武惟扬!摧城破阵,封侯拜相!”
这一次,李曜终于不再像往常那般藏私,至少他拿出了军械监最新的一批成果之一:车弩阵。这是一种可以快速拆卸组装的小型车弩,载具为马拉小四轮车,由于李曜的大力推广,军械监如今的标准制式化已经深入骨髓,这些车弩的零件通用性极高,战场上损失后再利用率也便很高,因此李曜决定推广。当然这里头还有一个前提,便是此前滚珠轴承的发明和应用。对于马拉轮式车而言,这是一个质的飞跃,有了它,可以节省相当大的马力,从而使这种马拉车弩的机动性——特别是连续机动性大大提高。
魏博军有幸第一个尝到三百辆车弩齐射的滋味。
车弩的力道,岂是人手臂力开弓能比?那一根根碗口粗的巨箭,比标枪还粗上一点,射出时虎虎生风,那六斤重的箭头,别说护心镜,就是重步兵的墙盾也一并射穿。
这种重箭一次射出一千五百根,那是什么概念?
十个呼吸之间,又是一波一千五百根这样的重箭,那又是什么概念?
面对大批精锐牙兵伤亡,罗绍威既暗暗兴奋,又心惊胆颤。他兴奋的是牙兵伤亡越大,对他的制约力就越小,心惊的是如果这一仗便这么败了,自己也没必要考虑什么牙兵的制约了,到那时早已经成了秦王的阶下囚。
情况紧急,魏博军中,这时候根本就没人把罗绍威这种未曾在战场上证明过自己的年轻节帅放在眼里,李公佺、史仁遇、左行迁、李重霸四人匆匆一商量,便将压箱底的骑兵拿了出来——这还是安史旧将田承嗣割据一方时就维持的骑兵,说起根源,还有安禄山麾下精锐曳落河骑兵的“血统”,当然时至今日,也就还有那么个名头罢了。
官军这边,羽林卫的马拉车弩开了荤,憨娃儿岂能坐得住?一看对面将骑兵拿出来救场,当下哈哈一笑,转身就朝李曜请战。
李曜这次不再压制,命他率左天策卫正面击破敌军攻势。
要说这支有着“悠久历史传统”的魏博骑兵,其实真有些不自量力了。他们面对强大的官军,居然不去两翼骚扰,而是如李世民的爱好一般,选择了中心突破,看那阵势,倒仿佛要给李曜来个卷旗过营。
李曜冷哼一声,对传令兵道:“传令,左天策卫,推进!”
前方憨娃儿看见令旗转为进攻,又听鼓声一变,当下兴奋得一声长啸,春雷初绽似的大吼道:“儿郎们,俺们陌刀队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来,俺们也有口号挡我者死!”
“挡我者死!”
“挡我者死!”
刀锋似林,如墙如浪。魏博骑兵原本也没见识过陌刀的威风,等与缓缓推进的陌刀队冲杀到一起才发现,这些重装步兵根本不惧自己的冲刺,只是操起手中长刀,简简单单地一个斜劈世界仿佛便分做两半。
“当嗣业刀者,人马俱碎!”这是对当年安西唐军陌刀名将李嗣业的形容,也是今日陌刀队的表现。尤其是憨娃儿,他自从军中有了陌刀队,为了激发这支军队的野性,自己也精研陌刀,好在军队技艺不同于个人武艺,翻来覆去就是那么最简单好用的几招,憨娃儿又最适合“一力降十会”,因此陌刀技艺进步神速。
今天这一场仗,也是他陌刀发威的一次,冲到他面前的人、骑,被他手中那把特制的陌刀斩成两半者不知凡几。陌刀刀法走的是霸道惨烈风格,对于敌人鲜血是毫不躲避的,与个人武艺全不相同。其实也没杀多久,憨娃儿便是一身鲜血,仿佛地狱里杀出来的恶鬼。
他正觉得眼前一空,连绵不断的骑兵似乎没了余波,便听见身边的牙兵兴奋地嘶吼道:“大将军你看,大王的帅旗在前进!大王要亲取罗绍威狗头!”
憨娃儿一愣,果然看见李曜的秦王大纛正飞快地向前移动,陌刀军仿佛背后长了眼睛,纷纷散开,不过阵列居然还维持地相当不错。
却见一支全身覆盖在漆黑甲片中的骑兵从后方杀出,竟是火龙骑。
憨娃儿呼出一口浊气,把陌刀往地下一插,将手中鲜血在唯一还没有被鲜血浸湿的裤腿上擦了擦,满不在乎地道:“大王帅旗既然往前,那这仗就算是打完了,俺们就等着叙功罢。陌刀队的初阵,还算不赖!”
第215章 北都风云(廿四)
此时此刻,魏博军重步兵、骑兵已然尽失,步弓手冲着陌刀队射了几波,也奈何不得这种重甲如墙的大唐铁军。而此时官军中军杀出火龙骑,重装骑兵的冲撞力外加原始“手榴弹”的威力,魏博军根本无法抵御,甫一接触,战线便告突破。
火龙骑仿佛狼入羊群,魏博步兵稍稍抵抗,便仿佛溃堤一般,从撕开一道口子,到全线崩溃,仅仅是一眨眼的工夫。
尤其是当对面那象征着秦王的大纛迅速逼近,而任何一个唐人都熟悉的《秦王破阵乐》合着征伐的鼓声同时响起,这种心理上的巨大压力,让他们再也无法正面官军。
逃吧,逃吧
所有人都顾不得什么军令,什么战线,甚至顾不得失败后将会面临什么下场,唯一的念头只剩下一个字:逃!
李公佺、史仁遇、左行迁、李重霸四人也出现分裂,李公佺还想纠集残军抵抗一番,史仁遇则直接领着亲兵朝罗绍威奔来,口中大喝:“勾连叛贼朱温与朝廷为敌,是公陷魏博于险境,何不献上人头,还我故乡安宁!”
罗绍威想不到史仁遇会临阵倒戈要杀自己,大吃一惊之余,忙招呼牙兵上前抵抗。
但史仁遇这么一做,左行迁、李重霸二人也便没有了顾虑——其实魏博将校废立节帅常有之事,哪里谈得上什么顾虑——既然有人领头,这二人也立刻加入了临阵叛变、斩杀罗绍威的行列
根据总参谋部战后统计,是役,魏博军战死、重伤四千三百六十一人,被俘及轻伤两三六千二十七人,约有五千米魏博士兵失踪。与之相反的是,官军死伤微乎其微,其中战死仅数十人,其余约七八百人受伤。
秦王李曜收回战前“不要俘虏”的命令,下令将魏博牙军从将校到队正的军官全部斩杀之外,牙兵士卒分散送往“西北边军”,也就是关西三帅麾下,“以战功赎罪”。与此同时,魏博寻常士卒,即非世袭牙兵家族者,按照惯例打散重编。
秦王进入魏州后,河北行营宣布此役主要罪首罗绍威被押解长安待审;李公佺负隅顽抗,被阵斩当场;史仁遇、左行迁、李重霸虽临阵投诚,但在接下来的审查中发现其家族在魏博各地根深蒂固,且有诸多不法行径,民怨极大。秦王遂赐其佩剑“守正”与河北行营都虞候张训,当众将三人斩首,以示还民公道。同时,秦王宣布将罗绍威、李公佺、史仁遇、左行迁、李重霸等魏博将帅家族查抄之贼赃充抵魏博民众应缴税款,且额外免税一年。
至此,魏博大局遂定。
按照总参谋部战后评估,魏博作为一个藩镇势力,经此一役“实已不存”。朝廷大军驻军魏博,也宣示着朱温北上河北的桥头堡彻底丧失。
三日之后,王班领河中水军突袭半渡黄河汴军得手的消息传到,经过前线指挥、参谋、细作等多方汇报,李曜判断是役朱温损失了海量辎重,兵员损失至少三四万人。另一个有些意外的消息是,“铁枪”王彦章此役似受重伤,生死未卜。
按说,李曜对王彦章是有些好感的,但这人愚忠,李曜也没想过能让他转投自己,若是这般死了,历史上或少了一员本应更加大名鼎鼎的将星,虽然有些为他遗憾,却也少了自己一些可能的麻烦。
这个消息刚刚宣布,元行钦一路的胜报也随之传来。相对于击败魏博主力和击溃朱温北渡援军而言,元行钦的胜利显得不那么辉煌。同样是两万大军对阵,元行钦占据绝对的装备优势,兵员上面也至少不会处于劣势。但最终,双方的战损比几乎差不多,元行钦损失两千七百,杨师厚损失三千一百,这算是此次李曜出兵以来,战损比最大的一场仗了。
不过好在元行钦还是完成了他的任务:将杨师厚“赶下黄河”。虽然杨师厚算起来是主动撤退,也并非跳河逃命,而是坐船撤回黄河以南,但不论怎么说,战斗目标算是达到了。
待元行钦回到魏州之后,李曜细细询问才知道,元行钦实际上是中了杨师厚的计策,被他层层拖延,将战线拉得过长,最后在前阵遭到杨师厚优势兵力迎头一击,才打成这种战损比。换句话说,右天策卫本身的战斗力还是强于杨师厚所部。于是李曜虽然当着众将的面仍然为元行钦叙了军功,背地里却着实将他训斥告诫了一番。
朱温大军不能北上,魏博也彻底平定,邢洺、横海二镇再没有半点挣扎的机会,当李曜领兵北上时,诸城几乎可以说是望风而降。
接下来,秦王李曜做了一件天下人感受到他决心的事,他宣布,鉴于幽燕局势,他作为河北行营都统,又是宗室亲王,将亲率二十万禁军(包括河中军及降军)代天子北巡,北巡途中将经过镇州、定州,命二镇节帅郊迎三十里。
王镕与王处直紧急磋商,均无半点把握,这时候才知道,夹在两大势力之间虽然不好做人,但两大势力若是只剩一个,更是连继续维持现状也求之不得了。
端午刚过,李曜便进入了镇州地界,成德节度使王镕以及提前南下到来的义武节度使王处直领各自军府文武官员郊迎三十里,拜见秦王殿下。
秦王倒并非杀气腾腾而来,但语气之森然决绝,却令王镕、王处直等人心中一片冰凉:“陛下有旨,王镕加顺宁公,可中书侍郎,王处直加顺安公,可中书侍郎。”
秦王微微一顿,淡淡地道:“二位的旌节官印,不妨先交予孤王,待孤王回京,自会交还陛下。”
事已至此,二人还能如何?王处直麾下军力微弱也就罢了,王镕多少还有四万余兵马,想起数代基业,忍不住问:“那成德镇今后”
李曜淡淡地道:“非边镇,皆撤之。”
第215章 北都风云(廿五)
关中一统,蜀中一统,河北一统!
若说面对这样的成就,有什么人会心惊胆颤,这恐怕有些难说,但至少有两个人,对此绝对心丧若死。这两人不是别人,一个是朱温,一个却是李晔。
朱温不必说了,当时河北在手,可以压制李克用,与李曜隔函谷、太行东西对峙,无论如何,看来大致还算是势均力敌。然而李曜扶持王师范成功之后,情形就开始往深渊滑去,时至今日,河北丢失,李曜已经以朝廷名义一统河北,均衡立即打破。
对他朱温而言,可以说再无对抗李曜的资本:西有函谷不得进,北有黄河莫能过,东有平卢难以定,甚至南边也还有杨行密未可忽视。这般境地,可谓已是四面楚歌之局。
而长安天子李晔,之所以也如朱温一般心惊胆颤,则是因为李曜如此大功,已然是封无可封,赏无可赏!自古臣子功大至此,除了禅让,还能如何?
果然消息刚刚传开,一大波臣子就开始纷纷上表,说秦王功在社稷,德被千秋,河朔三镇自外于朝廷百余年,如今终被平定,此等大功,不封大国,不赐九锡,焉能酬赏?
封大国其实已经不必,已经是“秦”了,还要多大?但九锡就很有说道了。
本来,九锡只是皇帝赐给诸侯、大臣有殊勋者的九种礼器,不过是最高礼遇的表示。但到了唐朝之时,九锡的意义可绝非只是如此。因为史上多数接受过“九锡”的人,如王莽、曹操、孙权、司马昭等都是前朝的悖逆之人,以及后来宋,齐,梁,陈四朝的开国皇帝也都曾受过“九锡”,于是乎“九锡”成了篡逆的代名词。
当然话说回来,唐高祖李渊也是从隋朝手里接过九锡而建立的大唐,再上溯一下,隋文帝杨坚也是从北周手里接过九锡而建立的大隋。因此,说篡,似乎也要看后人怎么评价,但不论如何,受九锡则必称帝,几乎已经是所有人的共识。
李曜此刻不在长安,但那不是问题,不在更好,这样就算秦王“想”拒绝,路途远了也不方便办。因此长安乱哄哄一阵之后,在众多文武百官的“劝说”下,李晔终于面色惨白地在《册命秦王九锡文》上用了宝。
这封册书以最快的速度连同九锡送到了沧州——李曜刚刚抵达沧州巡视。
“於戏!敬听朕命。夫惟天为大,列晷宿而垂象,谓地盖厚,疏川岳以阜物,所以四时代序,万类骈罗,庶品得性,群形不夭。然则皇王统历,深视高居,拱久默垂衣,寄成师相,此则夏伯、殷尹竭其股肱,周成、汉昭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