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黄的话,李以助大吃一惊,急切地问:“形势怎么发展得这么快?是谁让13兵团提前撤回的?”
黄百韬叹了口气,说:“这是作战厅郭汝瑰、许朗轩、张宗良等人作出的决定,这太令我伤心了。大军作战,时常变卦,动摇军心,影响士气,难道他们不知道么?兵团主力十几万人,陈毅主力达30多万人,如果集中来攻,我兵团必败。尤以西撤途中,侧面受敌,随地应战,立足未定,各个击破,最堪忧虑。请告刘老总注意,要其他兵团快点集结,迟了就会误大事。如我被围,希望别的兵团来救。古人说,胜则举杯同庆,败则死力相救。我们是办不到的,这次战争与以前战役性质不同,是主力决战,关系存亡。请告刘老总,注意激励各级战场指挥官,否则同归于尽,谁也走不了。请你面报蒋总统,我黄某受总统知遇之恩,生死早置之度外,绝不辜负总统期望,我临难是不苟免的。请记下来,一定要转达到呀厂停了一下,黄百韬又感慨地说:”国民党是斗不过共产党的,人家对上级指示奉行彻底,我们则是阳奉阴违。“
李以助深深同情黄百韬,但他手中无一兵一卒,无法助黄一臂之力,只有报以同情的苦笑。
面对吉凶未卜的大战,黄百韬、李延年和李以助在新安镇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杜聿明后来评述说:“这样,在淮海战役序战一开始,由于蒋介石集团的基础腐朽透顶,未能实施预定计划(哪怕是最不好的计划),及时集中兵力应战,在解放军变化莫测、运用极妙的战略战术下,就形成了打被动战的局面,使国民党军内部慌乱一团,手足无措。加以蒋介石的个人独裁指挥,不论大小情况的分析、大小部队的调动,都要通过蒋的决定指示。而蒋本人又不能集中精力掌握全盘情况,每日仅凭一次所谓‘官邸会报’来决定指挥部署,或凭他本人‘灵机’一动,乱下手谕。因之一切指示到了前方,不是过时失策,即是主动武断。前方部队不遵从,即有违命之罪;遵从则自投罗网。蒋介石集团中封建派别关系互相掣肘,任何一个情况出现,都只是顾小集团不顾整体;只想救自己,不顾全局。结果每一战役都是因小失大,决策一再变更。这种矛盾斗争贯穿着国民党军作战全部过程,加速了国民党军的灭亡,同时也大大缩短了解放战争的过程。”
48.兼程追击,围逼徐州
粟裕的华东野战军司令部迁至距黄百韬兵团司令部新安镇不远的部城西北马头镇。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打破了野司指挥部短暂的沉寂,骑兵通讯员急匆匆走进指挥部,从前线带来的消息说:国民党第7 兵团第M 军已经通过新安镇,第25军已撤离阿湖地区;第64军已撤离高流,往西逃去。我先头部队有三名侦察员化装成国民党军官兵混入敌内部侦察,因拿的是在济南缴获的敌军空白介绍信,结果被敌军一名师长看出破绽,在新安镇西边被杀害。
华野代司令员、代政委粟裕听完汇报后,立即召集了各纵队领导会议。陈土辑唐亮、谭震林、宋时轮、王建安等先后到达临时会议室。
会议一开始,粟裕指着标有蓝红箭头的作战图对大家说:“我们已经倾力南下,现在刘峙、黄百韬已经完全知晓了。看形势,刘峙要收缩兵力,黄百韬也将全力西逃,如果在徐州附近的敌邱、李、孙、黄四个兵团云集在一起,将对我们展开作战十分不利。在此,我要申明我们的目标是快速前进,全力南下,拖住黄百韬,绝不让他逃跑。现在在徐州东北的张克侠。何基洋两将军已经派人前来联系,他们将在今晚举行起义,洞开防区。这样,我军就可以由此直插徐东,截断黄百韬西逃路线。为此,我们要树立全面作战的观念,务必完成任务,至于各纵队的行军方向和作战目标,野司根据情况做了相应的调整,下面由张副参谋长给大家传达。
身材修长、显得非常精干的张震站了起来,手中拿着一支铅笔,指着地图对大家说:“在运河以东新安镇的国民党军第7 兵团司令黄百韬,闻听我全军南下,出击徐州与新安镇之间的台儿庄和郊县,惊恐万分,生怕被断了退路,已经下令部队火速向徐州收缩。本来,蒋介石命令黄百韬兵团在新安镇等待三天,接应海州的李延年第九绥靖区第44军撤至徐州,现在敌第九绥靖区部队已经撤过了黄百韬的防区。从刚刚得到的消息,黄百韬已经开始向西逃跑了。新安镇与徐州间有一道运河隔着,在运河上有一道铁桥,可以通过部队,黄百韬在等待44军时,没有想到要在运河上再架设一道桥,现在10多万人要想通过一座铁桥过运河,谈何容易!我们必须利用这一机会,抓住黄百韬兵团,争取一举将其包围在运河附近,决不让其逃回徐州。”
11月6 日,粟裕指挥部队发起围歼黄百韬兵团作战。中原战鼓敲响了!
这一天,傅秋涛率鲁中南纵队等部,包围都城,歼灭了第9 绥靖区王洪九部5000余人,拉开了淮海决战的序幕。
华东野战军和中原野战军在东西两个方向同时展开行动。
华东野战军叶飞第1 纵、王必成第6 纵、聂凤智第9 纵、韦国清第2 纵,以及傅秋涛鲁中南纵、中野王秉璋第11纵。张国华豫皖苏独立旅等部,从东北方向向新安镇、阿湖地区挺进;华东野战军陶勇第4 纵、王建安第8 纵和驻苏北地区的管文蔚第门纵、江淮军区的两个旅,南北对进,夹击运河车站及以西地区,切断黄百韬和李弥兵团的联系;华东野战军成钧第7 纵、宋时轮第10纵、周志坚第13纵进攻韩庄、台儿庄敌第三绥靖区,尔后强渡运河,直出陇海,拦截黄百韬兵团的退路;与此同时,中原野战军除一部暂留平汉路西牵制敌黄维第12兵团和张涂第3 兵团外,主力四个纵队外加华野何以祥纵。两广纵队及冀鲁豫军区部队等部,向徐蚌线开进,经黄口、杨山向宿县地区迂回,然后再由南向北,进逼徐州。
这样,华东、中原两个野战军密切协同,从东、北、西。南四个方向完成了对徐州地区之敌刘峙集团的战略包围,其锋芒首先指向黄百韬兵团。
海州、连云港解放,陇海路徐海段被切断,徐州与南京的联系就只剩下一条津浦路了。
担任围歼黄百韬兵团和割裂黄百韬、李弥兵团联系的十一个纵队,在粟裕、陈士渠、张震的指挥下,分四路南下陇海路,向新安、郊县进发;担任进击第三绥靖区的冯治安部和钳制李弥兵团的山东兵团三个纵队,在谭震林、王建安指挥下分三路向韩庄、台儿庄前进。
中原野战军主力四个纵队和华东野战军两个纵队、冀鲁豫军区两个旅在陈毅、邓小平指挥下,向商丘刘汝明部逼近;中原野战军两个纵队和陕南军区一个旅在刘伯承、邓子恢、李达指挥下,以前阻后拖的手段阻击由确山东进的黄维兵团。
在月光里,在黎明中,一支支运送弹药和大炮的汽车队。骡马队在前进;在田间、在沟渠,一双双解放军战士的脚在奔跑。冬日的阳光被滚滚烟尘遮挡着,变成鹅黄色,大地的寒冷被千军万马驱赶着,腾起热浪。
霎时,大半个山东人在飞奔,车在追赶,支支铁流滚滚向南。与解放军大部队并列前进的,是放眼望不到尽头的来自华北、山东、中原等解放区的支前民工。虽然正值隆冬季节,寒冷的北风肆虐在黄淮平原上。但是,那装满弹药的汽车、驮着重武器的马车和无数炮队的车轮以及无数向南急驶的双脚,扬起的满天尘土,给整个平原带来了一片生机。两支大军几十万人马在同一个时间跨过铁路,越过河流,穿过村庄,指向徐州战场,指向陇海路,指向黄百韬兵团,指向津浦路徐蚌间。
1 月7 日,中野第1 、3 、4 纵队,华野第3 、两广纵队和冀鲁豫军区部队,开始发起攻击。同一天,黄百韬兵团撤离新安镇,向徐州方向逃窜。
当天,粟裕等向陈、邓、中央军委提出:中原野战军歼灭商丘、汤山刘汝明部后,以主力直出津浦路徐蚌段,切断刘退路;华东野战军运河以东部队歼灭黄百韬后,即以一部加入运西,歼灭李弥兵团,主力则协同中原野战军攻击徐蚌段,孤立徐州。尔后,或继续歼灭黄维兵团或歼灭蚌埠之孙元良兵团,或者夺取徐州,当依实况而定。
11月8 日,黄百韬兵团在一片混乱中继续向徐州撤退,其中兵团部和两个军渡过运河,其余部队也进至炮车、运河车站地区。黄百韬兵团部与前卫第64、44军通过运河铁桥,第25、100 军撤至运河车站、炮车、官湖地区,担任侧翼掩护的第63军先头到达窑湾。
此时,华东野战军担任主攻任务的各纵队,在一天之内扫清了陇海路北侧三百余里地区的小股敌人,直向新安镇及其东西地区扑来,但是黄百韬兵团已经撤离该地区,华东野战军迟了一步。
情况万分紧急,如果抓不住黄百韬兵团,在此之前的一切部署和努力都将前功尽弃。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粟裕一边将黄百韬兵团西撤的情况上报中央军委和陈、邓首长,一边立即调整部署追击,严令各部不惜一切代价,务必抓住黄百韬兵团:——第7 、10、13纵队排除一切困难,迅速插向徐州以东大许家、曹八集地区,截断黄百韬西逃退路,分割其与徐州的联系;——位于陇海路以南皂河地区的第*纵和江淮军区两个旅经土山镇向大许家前进,由南向北,配合第7 、10、13纵队断敌后路;——第1 、6 、9 纵队和鲁中南纵队及中野第n 纵队从新安镇及其以西地区沿陇海路南侧向西追击;——第4 、8 纵队沿陇海路北侧向西追击。
一时间,陇海线两侧的华东野战部队如两股狂潮,南北呼应,轰轰隆隆,昼夜兼程,逢山过山,遇水过水,不怕饥寒,不畏艰苦,有的部队以一夜120 至140 里的速度急行军,向西方勇猛席卷而去。
49.共产党员率国民党军起义
在粟裕指挥部队追击黄百韬兵团时,徐州“剿总”第三绥靖区副司令何基拌、张克侠率该绥区第59军全部和第77军两个师2。3 万人起义,也给黄百韬很大打击。
第三绥靖区设在贾汪、台儿庄地区,共有第59和第77两个军。这两个部队的前身是冯玉祥的西北军,抗战初期编为第33集团军,由张自忠率领。张自忠在对日作战中牺牲后,冯治安继任总司令,抗战以后改编为第三绥靖区部队,因为不是蒋介石的摘系部队而受排挤。何基泽、张克侠都是中共党员。
张克侠曾在苏联学习,回国后在陆军大学第十期学习。张克侠与冯玉祥是连襟,又一起跟随张自忠,与第59军有很深的关系。
这天凌晨4 时,在徐州通往贾汪的大道上,一辆吉普车正全速向前急驶。车子扬起了一股冲天的黄尘,车上坐着一位国民党中将军官、一名卫兵。这位将军双手紧紧把住车上的扶手,目视前方,神色凝重,身上佩戴一把柄刻“中正”字样的短剑。
这位将军就是长期在国民党军内部的中共党员,时任国民党第三绥靖区副司令的张克侠。
此刻,张克侠心潮起伏,两年来的经历在他的脑海中再现出来。
还是在1946年夏天,张克侠在南京拜会了正在梅园的周恩来。
按照约定的时间,一辆黑色的小汽车准时驶到冯玉祥将军寓所附近一个偏僻的公园门口,嘎然停在正在等候的张克侠面前,张克快打开车门,跨了进去。
坐在车后座、身着中山装的周恩来对张克侠轻轻地点了点头。车内除了司机外还有一位警卫员。
在车上,张克侠向周恩来汇报了徐州地区国民党军的情况。周恩来炯炯有神的目光注视着张克侠,认真听着,时而沉思,时而点头。
当张克侠谈到组织起义的问题时,周恩来说:“现在,要向国民党官兵,向那些高级将领和带兵的人,说明共产党的政策,指明他们的出路。蒋介石是一定要打内战的,他要打,我们就也打。我们不但在战场上狠狠回击他们,也要从敌人内部去打击顽固派。要争取策动高级将领和大部队起义,这样,可以造成更大声势,瓦解敌人的士气。”
张克侠当即表示:“我和所在的部队相处很久,彼此均很熟悉和信任,在作战中,他们肯定会服从我的调动。现在大多数官兵都认识到跟国民党走没有出路,发动起义是有条件的。只要下命令,我可以保证随时起义。现在部队中的斗争也很复杂,有不少反动的国民党军官,还有一批特工人员。为了预防敌人的破坏,保证起义的顺利,请求解放军在进攻前派联络人员到我那里去,以便很好地配合。”
周恩来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