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韩玉国面前的,是14师的两个参谋长。总参谋长名叫戴炎武,是跟着韩玉国从团部一直干到师部的。副参谋长叫佘国凯,是14师成立时候从湖北调过来的。
“师座,您是不是认为徐邵文是要趁此机会暗害您呢?”戴炎武正色的问了道。
韩玉国缓缓的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神色变得镇静下来,然后说道:“徐邵文现在正在与滇黔军进行和谈,俨然已经摆出了一副四川话事人的姿态,甚至连刘存厚都不放在了眼里了。依徐邵文现在的能力,他的野心是不难看出的啊。”
他的话没有正面回答戴炎武的。疑问,相反是一种隐藏的担忧。
“如今四川能举得上台面的几。股势力,无外乎是刘存厚、周道刚、邓锡候、刘斌、王成勋,再者就是我们14师与徐邵文的37师。徐邵文如果有野心称霸四川的话,我们这些势力都是会被列入敌对名单的。”佘国凯忧心忡忡的叹了一口气说道。
韩玉国“嗯”可一声,却没有直接表示自己的看法。
戴炎武也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佘国凯接着说道:“也许徐邵文这次邀请师座您单。独前去,正是想利用14师与37师是统一战线的便利,企图先拿我们14师开刀呀。”
“这话我不赞同,”戴炎武忽然说了道。
韩玉国微微来了精神,看向戴炎武,其实他自己心。中也如同戴炎武一样认为徐邵文不会在这个时候来对14师开刀。他想先听听戴炎武的解释,于是问道:“老戴,你有什么看法?”
“有两点。第一点我们14师现在差不多已经成了37师。的附庸了,可以说37师就是我们的幕后老板,没道理徐邵文会对我们下手。第二点,如果徐邵文现在对我们下手,那他就太蠢了。如果让四川其他势力听说徐邵文拿最信任的人先开刀,他37师在四川必定会孤立无援,再也没有人愿意和他为友了。”戴炎武娓娓的说道。
韩玉国点了点。头,脸上带着赞同的神色,说道:“你说的很对。另外还有一点,大家不要忘了,奉军马上就要入川了,徐邵文已经得罪了刘存厚,在这个节骨眼上绝对不会再多树敌。”
佘国凯问道:“那师座,这次徐邵文如此强调让你单独去宜宾,究竟是什么意图呢?”
韩玉国嘿嘿的笑了笑,说道:“也许,他是想试探一下,我韩玉国与他徐邵文究竟能否建立更深一层的信任关系。”
戴炎武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师座,徐邵文很有可能是这么想的。”
“师座,您打算单独前去宜宾吗?这会不会太冒险了?”佘国凯有些担心。
戴炎武的神色也露出了几分疑虑。
韩玉国思索了一番,最终说道:“我还是得去宜宾一趟,徐邵文如果真是害我,他可不会这么光明正大的要求我单独前去。这也太明显,难道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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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玉国是在6月1抵达宜宾的,他如徐邵文电报里要求的一样,堂堂一个师长仅仅只带了一名副官、四名随员和八名警卫员。
而在这一天,顾品珍和罗佩金正式向徐邵文投降。“投降”是余志达在和他们谈判时候坚决不肯退让的条件,并且滇军必须放下所有武器,并且交纳60万的俘虏赎金。
只不过顾品珍和罗佩金连连在四川作战,尤其是靖国战争结束之后原本有财团支持的他们一下子变成了光棍,对于这60万来说还真是一个天文数字。他们在想尽了办法之后,仅仅才筹集到了33万。
徐邵文提出俘虏赎金是为了捞外快,所以并不在乎这剩下27万了。他象征性的要顾品珍和罗佩金打了一个欠条,然后就放他们返回云南去了。欠条虽然是小事,甚至不过是一纸空文,顾品珍和罗佩金就算是正人君子都可以抵赖不认账。
但是这张小小的白纸条却是含着另外一种涵义,那就是顾品珍和罗佩金栽在徐邵文手里的印证。这是一种失败者的耻辱和胜利在的徽记。
韩玉国在宜宾刚刚下车,还没来得及去安排好了下榻酒店,就被前来迎接的陈令先请到了将军行辕。陈令先是带着三十多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来迎接的,不过这副架势总让人感觉是在押送犯人。
来到将军行辕,韩玉国的心微微有些忐忑起来。这行辕内内外外增派了许多士兵,完全超出了警卫营护卫人员,并且每个士兵的脸色都是一副严峻,就仿佛是如临大敌一般。
韩玉国一时半会摸不清楚徐邵文到底想怎么样了。
韩玉国刚刚被带进徐邵文的办公室,徐邵文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故意的,正在擦拭着一把柯尔特左轮手枪,六颗金闪闪的子弹整整齐齐的摆在了桌面上。
“文帅,您这么急找玉国来,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协商呢?”韩玉国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徐邵文手中的左轮手枪,不过脸色不改、语气也没变。
徐邵文没有抬头去看韩玉国,他把手枪放在自己面前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还做了一个射击的动作。他忽然说道:“韩师长,成都如果给你的话,你会怎么想?”
韩玉国眉宇动了动,暗中呼了一口气,这是什么意思?
“徐将军,你是不是打算让我的14师去打刘存厚?”韩国语保持着镇定,竟然徐邵文直截了当的说话,那自己也不避讳什么。
“韩师长一个师是打不掉刘存厚的。我只是打一个比方而已,如果成都现在不是熊克武,也不是刘存厚的,韩师长你有什么打算吗?”徐邵文嘴角扬起了一抹笑容。
“成都是个好地方,”韩玉国很大方的说了道,“不过,我韩玉国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这成都如果不是熊克武也不是刘存厚的,那就更不可能是我韩玉国的了。”
徐邵文哈哈大笑了起来,他把柯尔特手枪组装好了,一颗接着一颗把子弹塞进了转轮里。
“说的好!”他站起身来,手里握着手枪,十指还扣在扳机上。
韩玉国依然不动声色,直直的盯着徐邵文。
“哦,对了!”两个人沉默了大约一分钟的时间,徐邵文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手枪,忽然把手枪放进桌面上的枪盒里,然后将盒盖合了上。“这把柯尔特公司今年定型的新式左轮手枪,全世界都还没量产,我托朋友从美国带回来的。那,现在我把它送给韩师长你了。”
说着,徐邵文把枪盒向前退了退,同时露出了一副真诚的笑容,说道:“韩师长,来来,坐坐。令先,备茶。”
韩玉国这时倒是变了脸色,一副迷糊的样子。他走到了徐邵文面前坐了下来,看了看枪盒,说道:“文帅,大家都是爽快的人,您有什么吩咐就直说吧,但凡我韩玉国做的到,一定不会敷衍文帅你。”
“好,说的好。韩师长你果然是一个识时务的人。”徐邵文带着笑容,跟着也坐回了座位,“想必韩师长你也看出了我与刘存厚已经出现了缝隙。我不说暗话,今天韩师长你只身来到宜宾就已经表明了你的立场。我的意思很简单,成都不给刘存厚了,我给你。”
韩师长心思飞快的思考着,成都的确是个好地方,别说刘存厚想要了,王成勋、邓锡候和刘斌他们哪个不想要?更何况徐邵文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如果他有能力摆平这些人,为何不自己坐镇成都,反倒推给14师?
“文帅,如果您要打刘存厚,我14师可以为先锋。可是如果您要我14师去打成都,只怕这飞蛾扑火的事情,我同意,我手下兄弟们恐怕也不同意了。刚才文帅您也说了,单凭我14师是打不下成都的。”他坦白的说道。
徐邵文笑了笑,说道:“韩师长,这次请你来不为别的,就是想知道韩师长你究竟是不是与我站在同一阵线上。既然答案很明显了,那我自然把韩师长当自己人来看。成都不管是谁去打、也不管怎么打下来的,最终我会交给韩师长你来坐镇。”
“文帅,您真的就这么相信我?”韩玉国心中还是有些惊疑不定。
“我相信韩师长,是因为韩师长你相信我。难道不是吗?”徐邵文语气带着真诚,说道,“这四川的版图马上就要重新划分了。谁是我的敌人谁是我的盟友,我都看得很清楚。只要韩师长你能坚持我们共同的立场,我保证14师能稳坐成都。”
韩玉国笑了笑,说道:“文帅,看来我这个盟友在眼中还是很重要呀!”
“坦白的说,我对北洋直系还是挺有的好感的。韩师长既然有打算留在四川发展,那我们何不联手呢?”徐邵文说道。
“好,我韩玉国的14师原本就在吃37师的军粮,这份人情算是记下了。日后韩玉国便坚定与37师站在同一立场上。”韩玉国没有多想,豪爽的答应了下来。
当然韩玉国之所以没有多想,那是因为现在这个环境他是没有多想的余地了。自己竟然都只身来到宜宾,这分心徐邵文早就看透了。除非日后若有机会让自己腾飞,才能考虑摆脱与徐邵文的这层关系。
韩玉国在宜宾留了三天的时间,徐邵文与他秘密制订了一项计划。三天后,韩玉国匆匆的返回了乐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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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克武的三个师依然在与刘存厚进行鏖战,邓锡候和刘斌在这个时候看出了熊克武即将败事,于是加紧了进攻的步伐,企图与刘存厚一起全歼了熊克武的川军。
这让熊克武一直感到苦闷不已。尤其在滇军向37师缴械投降之后,成都的境况是越来越困难。不过他之所以依然顽抗下去,是因为他看准了以徐邵文为首的北军一派已经停止四川境内的作战,眼下无非是自己与刘存厚单挑了。
在这个狭路相逢的战场上,熊克武还是有信心与刘存厚打下去的。更主要的是,他渐渐发现徐邵文这个敌人是可以转化成盟友的。
6月6日深夜,三辆汽车在一辆军车的开道下,由崇州沿着公路开进了成都。如今的成都已经被全面戒严了,虽然西边雅安地区的夏国桢没有进攻成都的意图,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熊克武依然在西郊设下了重重岗哨。
不过这三辆由西边开来的汽车,却一路畅通无阻,绕过了一道又一道的关卡,开进了成都城区。此时的成都城已然静悄悄,街道一面苍凉的气氛,倒是突显了这三辆汽车的孤独。
车队很快驶入了位于锦江上东大路上的川军司令部。在司令部门口,几个熊克武的心腹高官正在翘首以待。
三辆汽车缓缓的停了下来,侍从官马上走到中间一辆汽车上,为车内的人拉开了车门。一个大约三十岁出头、身穿考究西服的青年人从车内走了下来。与此同时另外两辆汽车上也分别走出了几个身穿便装的人,他们跟着这个三十岁的青年人一起,向司令部大门走了去。
站在司令部大门外等候的高级军官们,马上迎了上去。
“石先生,一路辛苦了。”一个年轻的军官报以微笑,伸出手来与青年握了握。“在下余际唐,奉熊总座的命令,特地在此恭候石先生大驾光临。”
石先生哈哈大笑了两声,脸色倒是热情非凡,说道:“久闻余参谋长大名了,这四川九人团当中,就以余参谋长年纪最轻,但是却足智多谋得很呀。”
余际唐谦虚的笑了笑,说道:“哪里哪里,际唐不过受熊总座爱抬才混到一个师部参谋长之位,徒有虚名不足挂齿。石先生旅途劳累,际唐不敢多耽误,先生里面请。”他说着,回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石先生笑呵呵的在一众川军高官的陪佐下,大步的走进了司令部。
此时的熊克武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着今天战斗的伤亡汇报,他脸色带着浓重的忧郁,这几天的伤亡着实让人心寒。在这样下去,恐怕成都真的会保不住了啊。
一个侍从官敲了敲门,快步走了进来,报告道:“总座,光武上将军府政务部副部长石景已经来了,余参谋长正陪着他在会客厅等您前去呢。”
熊克武微微提起了精神,摸出了怀表看了看时间,此时已经是凌晨1点30分了。
“这么早就到了?”他微微叹了一口气。
早在五天前的时候,熊克武在罗佩金率部从成都撤退之后,便派人秘密前往了宜宾,开始与徐邵文进行联络。经过了几天时间的准备,他与徐邵文总算是达成了一些共识,于是定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