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没有任何美术设计基础的王谦,做了一家手工皮具店的老板。在古色古香的北京隆福寺街,他租了最朴素简陋的一个小店面,用了整面的玻璃墙来悬挂他的牛皮手工艺品。在第一次接触牛皮手工艺品时,王谦连针都不会拿,他骨子里是一个粗枝大叶的男人。
可是当他拿起锋利的剪刀,用手*粗糙暖和的新鲜牛皮时,王谦知道,在北京寻觅四年,终于找到他一直要找的东西了。他用了整整半年时间,一个人摸索着学习用牛皮做高统靴子、简单的平跟凉鞋、各种包包和所有他能想到的用牛皮做出来的东西。
有顾客上门定做皮鞋,他直言不讳,我还在摸索,半年后你再来吧。那半年时间,王谦就埋在牛皮中间,裁剪、丈量,一针一线地缝补。有时候走错一针,他会拆掉全部重来。
忙得昏天黑地不亦乐乎一刻也不得闲,有时会去巷子里请教修鞋的老人穿针走线的诀窍,有时还会去家具店询问钉钉子的手腕力道。总是忙到很晚,常常忘了那天自己是否吃过午饭。天太晚没有公交车了,他就拉下两张牛皮,裹在身上躺在地板上睡了过去。店里没有暖气和空调,就这样熬着严寒酷暑,他说当身体被柔软朴实的牛皮包裹时,冷热就都消散不见了。
后来他终于学会了做很多东西,每样都做得无比牢固朴实。有一些人被玻璃橱窗吸引进来问王谦,你师从哪位老北京艺人?他头也不抬继续做活儿,我自个儿学的。有贫穷的学生来他的店里,一次付不清一双皮靴的钱,王谦就让他们分期,有多少给多少,什么时候来付都成。
王谦常常会给某个专注的客人优待,常常为了做得让自己满意不停返工,常常为了给最喜欢某双靴子的顾客做最好的靴子却亏了本。他原本笨拙的双手变得无比灵活,在工作的时候心思变得比针眼还细。妈妈来到北京,看到盘腿坐在蒲团上,小心翼翼将整块牛皮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然后把这些牛皮缝成坚实的鞋子的儿子,骄傲得热泪盈眶。
王谦有个交往10年的女朋友,她和他从大二开始一直走到现在。在北京最初那几年起伏辗转时,她陪伴在王谦身边,遵从他的每一个选择和决定。后来王谦开了手工皮具店整日忙碌,她坦然地看着他着魔一般地去使用剪刀和针线。
他设计某一样东西时,对每一块小小牛皮、一个扣眼一个针脚都是全神贯注。王谦说,你能从我干手工活时的眼光里,看出我对爱人的表情。这个半年才理一次发,坚持每天早上7点起床,8点坐上公交车9点以前一定出现在隆福寺街的手工艺人,生活内容非常乏善可陈,目标非常单一和忠贞。就像那么执著地贪恋牛皮的温暖一样,10年来,这个男人依然保持着当初对爱情的忠贞。
王谦那么忙,可是他又不愿找个帮手,即使那样能把店面扩大几倍、或开一两家分店,但是他不愿意不放心。他宁愿一个人忙碌着赶做每一件东西。在王谦眼中,牛皮是世界上最温暖和最有灵性的物体,它不能说话,可是当你*着它被它包裹的时候,它其实是能感觉到的。
除了每天上下班乘坐846路公交车,王谦几乎再无任何“娱乐”。这么多年在北京,几乎所有著名景点都没有去过,也不太清楚北京繁华的大街上发生着什么,他常常排斥外界与牛皮手工无关的任何叨扰。午饭永远是一成不变的6块钱盒饭,就着一瓶啤酒。
有时候太累了,他会停下来,在账本上抄《庄子》、《老子》。这些古书那么简洁明了,许多复杂道理经它一点就透,他喜欢一遍遍地抄写它们。
生活是自己的,无需向人标榜
王谦的每一样手工艺品都没有标签,尺码全都在他的脑子里。他不害怕在没有空调的夏日里,蒸桑拿浴般*的小店吸引不了客人。常常他还会对某个看中他最心爱的作品的客人说,我劝你还是别花冤枉钱了,这个东西并不适合你。他从不主动招呼客人,自顾自地在角落里扬起锤子响亮地钉钉子,或者因为对某个针脚不满意给你一声沉闷的叹息。
有些人常常劝他精明玲珑一些,毕竟他是做买卖的商人。但是王谦说,我不是商人,也不是设计师,只是一个有幸在离钢筋混凝土不远处的安静角落里,认真安稳地切割缝补着牛皮的手工艺人。
这个手工艺人没有什么远大目标,也不喜欢面对镜头,照相时也只愿以背影示人。但如果有人跑到他店里要跟他学做手工,王谦会异常认真地免费教他们。
这个在繁华的北京安稳勤奋地做着手工的30岁男人说,也许哪一天,我会用几大张牛皮,为心爱的女人做出一件无比暖和的婚纱来。
………【第五十七章 卡夫卡的爱人】………
她有一双纤细的手,她有一头乌密的黑发,她的笑容天真善良,她的嗓音“有表演的天赋”。她的名字叫多拉·迪阿曼特。1923年7月,被疾病所迫的卡夫卡来到地处波罗的海的米里茨里镇,住进了一个犹太人度假村。有一天,卡夫卡经过厨房,看见一位姑娘正在杀鱼,似乎有所触动,不满地说:“多么纤细的一双手,可干的活又是多么残忍!”
他们就这样相识了。她就是多拉·迪阿曼特。
当时多拉是这家度假村里的一个厨房佣工。其实,她出身于一个有名望的犹太人家庭,只是因为年轻和对父母保守意志的不满,才离家出走,浪迹四方。而同时卡夫卡却因日益严重的结核病,四处就医、疗养。就这样,两个人像两粒沙子一样,在这个度假村里邂逅。此时,卡夫卡的生命只剩下最后的11个月。但就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卡夫卡受到了一生都没受过的温暖和爱。对此,卡夫卡“幸福而诚恳”地告诉我们:这都是多拉给予的。
从一定意义上说,卡夫卡和多拉都是“父母意志的弃儿”,精神上的流浪者,同时又都是“文学的寄生者”。两人刚相识,多拉就用希伯来语给卡夫卡朗读了《叶塞尼亚》,让卡夫卡“一天都沉浸在美好的遐想中”。他们很快相爱并同居,“过着真正愉快的家庭生活”。在去世前一个月,卡夫卡正式向多拉求婚,但迎接他们的不是婚礼,而是卡夫卡的葬礼。因为没有拥有爱人的婚礼,多拉似乎也无权拥有爱人的葬礼。但她还是执意出现在葬礼上,在一片冷嘲责备的目光中,“哭得死去活来”。多拉的哭声震惊了卡夫卡的亲人们,致使他们都不敢放声而哭。可以说,在卡夫卡入墓之际,他只听到一个人的哭声,就是多拉的。这几乎就是卡夫卡一生的象征:这世界,只有多拉短暂而真心地温暖过他。
想起卡夫卡,我们总觉得人世对他不公,他给我们留下如此珍贵的文学遗产,但他的一生,每一天、每一夜,都是在被伤害和凄凉之中度过的。多拉的出现,让我们感觉多少还了卡夫卡一点儿债。但同时,多拉也欠下了我们一笔债,她曾经在卡夫卡的授意下,亲手烧毁了卡夫卡大量的手稿,没有烧毁的,她又没有及时公之于世,而是私自珍藏着,以致后来又被盖世太保糟蹋掉了。亲自烧毁和私自珍藏,都是出于爱,对卡夫卡的爱,但构成的是一种难以赎贷的“罪”。卡夫卡总是让我们感到无所适从,感到“存在的荒谬”,这真是没办法的。
………【第五十八章 等候的雨伞】………
天空又在飘雨了,我没有拿伞。站在商场的门厅,看着灰暗的云层,想起不知身在何处的他,他的那把伞和他的温柔。
那是我最最灰色的一段时间,因为爱人,我伤得很深。我平时就是独来独往的,于是那时我也是一个人的,一个人舔着伤口,一个人陷在灰色里不能自拔了。
那个冬天的下午4点我们做实验,在一个古老的高大的阴森的楼里。
很晚了,又下雨了,同学们都做完走了。一切都那么不顺,我一遍一遍地做。我心情坏到极点,感觉一片委屈,眼泪都快出来了。
终于结束了,我都已麻木了。走出实验室,看见了他,他什么也没说,和我一起往外走。出了楼门,下着雨,才发现他手中拿了一把伞。
他撑起伞,一把黑色的伞,为我摭住了漫天的雨,风吹过,有些冷,我打了一个哆嗦。他看见了,更靠近一些。偎着他,感觉特别温暖。
他是我的同班同学,一直不知道他对我的关心,因为是默默地。那天他不知道等了多久。感觉到他的心意,他的温暖,那时脆弱的我,被深深地感动了。
他又来找我,带我出去玩,我不好拒绝,也不想再一个人闷着。和他一起,我也可以开心地笑了,灰色的天空也会有些云彩了。
不愿再活在灰色里,想要个人救我出来;不愿再爱得痛苦,想要个人宠我。我是很感动,我知道我并不爱他,但也许我将会爱他。有时他也会有暗示给我,我无法回答,只有闪烁其词。
在他的宠爱中,我们相处得不错。他总是象一把伞,时刻等待着,也为我挡住了烦恼。他很是开心,我也常想:爱人也许是痛苦的,让我满身伤痕,被爱是要好多了,被爱是幸福的。
但走过了一段日子,我却发现:被关心,被痛爱,我也被感动,以为感动就是爱了;但我没有心动也没有心痛;没有牵挂也没有想念。我知道这不是爱了。
我和他说明了一切,他却愿意再等。原以为我会由感动生爱,但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现在不能,以后也不会了。既使我接受他,那也是一种勉强。我无法欺骗自己,也不想欺骗他。于是我远远地避开他,相遇时便视若无物地谈笑。
时间慢慢地过去了,一切也淡化了。我们渐渐地疏远,然后是毕业的忙乱了,我们几乎没有再说过话,我也没有来得及对他说声抱歉。
纷乱的社会,快节奏的工作,却让我今天能有这空闲停留在这一角,看这飞舞的雨丝。遥对远方的他说声抱歉也说声谢谢。感谢他的雨伞,为我挡去满天的乌云和雨滴,感谢他的温柔,为我灰色的天空带来了几片云彩。愿他得到他的爱和他的幸福。
………【第五十九章 梅花毛线衣】………
十八岁那年,他因为行凶伤人被判了六年。从他入狱那天起,就没人来看过他。母亲守寡,含辛茹苦地养大他,想不到他刚刚高中毕业,就发生这样的事情,让母亲伤透了心。他理解母亲,母亲有理由恨他。
入狱那年冬天,他收到了一件毛线衣,毛线衣的下角绣着一朵梅花,梅花上别着窄窄的纸条:好好改造,妈指望着你养老呢。这张纸条让一向坚强的他泪流满面。这是母亲亲手织的毛线衣,一针一线都是那么熟悉。母亲曾对他说:“一个人要像寒冬的腊梅,越是困苦,越要开出*的花朵来。”
以后的四年里,母亲仍旧没来看过他,但每年冬天她都寄来毛线衣,还有那张纸条。为了早一天出去,他努力改造,争取减刑。果然,就在第五个年头,他被提前释放了。
背着一个简单的包裹,里面是他所有的财物——五件毛线衣。他回到了家,家门挂着大锁。他感到疑惑:母亲去哪儿了?转身找到邻居,邻居低下头说:“她走了。”他的头上像响起一个炸雷,不可能!母亲才四十多岁,怎么会走了?冬天他还收到了她的毛线衣和纸条。
邻居摇头,带他到祖坟。一个新堆出的土丘出现在他的眼前。他红着眼,脑子里一片空白。他问:“我妈是怎么走的?”邻居说:“因为你行凶伤人,你母亲借了债替伤者治疗。你进监狱后,你母亲便搬到离家两百多里的爆竹厂做工,常年不回来。那几件毛线衣,总是托人带回家,由我转寄。就在去年春节前,工厂加班加点生产爆竹,不慎失火,整个工厂爆炸,你母亲和十几个做工的外地人都死了。”
邻居叹了口气说:“我家里还有一件毛线衣呢,准备今年冬天给你寄出去。”
在母亲的坟前,他捶胸顿足,痛哭不已。全都怪他,是他害死了母亲,他真是个不孝子!他真该下地狱!
第二天,他把老屋卖掉,背着装了六件毛线衣的包裹远走他乡,到外地闯荡。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四年过去了。他在城市立足,开了一家小饭馆,不久,娶了一个朴实的女孩做妻子。
小饭馆的生意很好,因为物美价廉,因为他的谦和和妻子的热情。每天早晨,三四点钟他就早早起来去采购,直到天亮才把所需要的蔬菜、鲜肉拉回家。没有雇人手,两个人忙得像陀螺。常常因为缺乏睡眠,他的眼睛红红的。
不久,一个推着三轮车的老人来到他门前。她驼背,走路一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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