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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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刹-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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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怕?」他发现了她脸上那犹豫挣扎的神色。

翠河怔愣一下,幽幽恻恻地说:「不是,只是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就像作了一场梦?」他睇着她。

「如果只是一场恶梦还好……」她眉心深锁,眼底竟满浓浓的哀伤。

「悲哀的是一切都是发生过的事实,就像是昨天才发生似的熟悉深刻。」

梵刚凝睇着她略略悲情的侧脸,没有说话。

久久,他陪着她远远望着安阳,像是要等她做好心理准备才进城似的。

突然,翠河深沉地一叹,「我们走吧!」她说。

梵刚望着她,淡淡地问:「妳可以了?」

「嗯。」她点头,「可以了。」

他没啰嗦,迈开大步地朝安阳前进。

翠河望着他挺拔、值得信赖依靠的高大背影,快步地跟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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睽违两年的安阳城并没有多大的改变,只是百姓黎民脸上那忧悒的神色越来越深了。

文帝的德政贤明到了炀帝时,已经全然不复见。炀帝荒淫无道、耽溺声色,简直就是将百姓苍生推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人民苦不堪言,却无力改变一切,那种无奈及忧愤的心情完完全全地写在他们的脸上及眼底。

翠河原本还担心被熟人认出而压低着脸、战战兢兢,但后来她发现,根本就没人认得出她。

也许是因为人人忧心自危,已无余心余力再去观察他人,也或者俞家两年的发生的惨事,早已被人们所淡忘。

也是,在这种人人自顾不暇的时代里,死个二十几口人又算得了什么?

「梵刚,」翠河低声地,「我想回家看看。」

梵刚睇着她,没有犹豫考虑地,「妳带路便是。」

翠河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旋即迈开步伐往前走去。

踏上熟悉的道路,她一步一步地接近了因为历经烧杀,而破损不堪的俞家宅院。

俞家位于城西一处幽静处,当年就已经是人车罕至之处,而今在发生过惨案后,更是阒静如鬼域般。

虽说天色未暗,但因为附近未有人至,所以更显得昏暗沉寂;宅子的外观还隐隐可见,深锁而破旧的大门摇摇晃晃地,像是风一吹就会掉落似的。

见到自己出生并成长的地方如今人事全非,翠河不禁悲从中来,两年前的惨痛回忆一瞬间又袭上了她强自坚毅的心头……

蓦地,她发现自己的眼眶湿了!

看着眼前残破的景象,再兜上她先前告诉他的事情经过,虽未历其境的梵刚还是可以想见当时的惨绝人寰。他的心倏地一紧。

他转头睇着身边已经湿了眼眶的她,不禁沉吟了一下。

突然,他轻揽住她的腰,轻松地一跃便跳过墙去。

翠河都还来不及惊呼,人就已经进入了墙内!

她知道梵刚是想让她再重温一下旧梦,只是人事全非,哪还有旧梦可言?﹒

她踩着悲伤而迟疑的脚步,步步地进入残破的厅中。

焦黑的梁柱、浓浓的霉腐味、横纵交织的蜘蛛网、毁损殆尽的家俬……

这里曾是她每天出入的地方,而今却变了模样。

凭着深刻的记忆,她在破损颓圯的宅子里寻找往日的痕迹!

到了她从前住的房间,她才发现她的房间虽然脏污,却还完好如初。

看她望着这个房间的神情,梵刚感觉她对这是熟悉的、有感情的。「妳的闺房?」

她微怔,「嗯。」她发现他其实是个挺细腻的人,也许是杀手的敏锐让他更能洞察一些细微之事吧?

「没怎么破坏,」他掠过她走了进去,「整理整理还是可以住人的。」他说。

翠河还没明白他话中含义之际,他已经转过头来望着她,「不如我们就在这儿落脚吧!」

「在这里?」她一愣。

他点头,一脸严谨地,「这儿荒废已久,附近又少有人走动,如果住在这儿一定不会引起注意。」

「你是说真的?」她难以相信他居然愿意住在这种发生过惨案,又已经破旧不堪的废墟里。

他微微蹙起浓眉地啾着她,「妳把房间整理一下,我出去打些贩菜,顺便打听一下江均的事情。」说完,他即背身离去。

凝望着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房门口,翠河心里空空地、脑袋也空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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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梵刚带着饭菜回来,而翠河也已经整理好房间。

一进门,他就将饭菜张罗在桌上,「先吃了吧!」说着,他径自坐了下来。

「你……」她挨着桌边坐下,试探地问:「有打听到什么吗?」

梵刚睇了她一记,「妳急?」才刚到,她就迫不及待地想对江均下手?

「不是……」她摇头,讷讷地。

「先祭了五脏庙再说吧!」他出去打菜时当然也顺便打听了江均的事,只是现在不急着谈这件事。

吃饭就是吃饭,他义父在饭桌上是绝对不谈买卖的。跟了他义父这么多年,他当然也学到了这一点。

看他一副不想讲的模样,翠河也只有乖乖地坐下把饭吃完。

填饱肚子,梵刚这才闲闲地提起他刚才打听来的事情。

「这儿的百姓似乎都非常痛恨江均,不过大家提起他时还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依我看……他在这儿的势力还是有的。」他说。

初时,江均是倚仗着自己乃越国公之远亲而恃势欺人、鱼肉百姓;杨素当上宰相后,他就更是变本加厉、无恶不作。

不过如今杨素已死,他嚣张的行径似有收敛。

「听店小二说江均喜欢上船寻欢,几乎天天都往船楼上跑。」他续道。

「狗改不了吃屎!」翠河闻言,不屑地一啐。

江均性好渔色,甚至只要看上寻常人家的妻女,也会无所不用其极地强抢豪夺,简直到了无耻可恨的地步。

两年前是这样,两年后,他还是一样。在她流落在外的这两年里,不知道又有多少无辜的女子及原本幸福和乐的家庭受害……

「杨素死后,江均雇用了一些打手随行保护,如果要杀他,尤其是妳还想亲手杀他的话,我们必须从长计议。」

翠河蹙着秀眉,「还要多久?」

「我会继续观察的。」像是担心她因为心急而坏了大事似的,他一脸严肃地盯着她,「别轻举妄动。」

她皱皱眉心,没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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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河躺在床上,两只眼睛睁得大大地,望着窗外皎洁却带着淡淡悲哀的

一轮明月。

她不知道自己已经这样躺着多久了,身体精神虽然已经疲 惫,但却始终无法真正地睡去。她想……也许是因为她又回到这里的缘故吧?

翻了个身,她可以看见睡在长椅上的梵刚。

虽然椅子并不宽敞舒适,但他随遇而安、泰然自若地平躺着、因为椅子不够长,他那两只修长的脚只好打弯地靠在椅臂上。

夜里天凉,加上临时找不到被子,他们都是和衣而睡。

因为冷,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翻了个身,她蜷缩起身躯。

「睡不着?」突然,他低沉的声音从椅子那儿传来。

翠河将身子再次转向了他,「嗯……」她发现他还是躺着的,只是已经把脸转向了她。

「因为冷?」他问。

「呃……有点……」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而睡不着,不过觉得冷倒是不假。

梵刚沉吟了一下,忽地翻身坐起,「今天出去时我没想到这点,明天再去买两条被子。」说着,他朝她走了过来。

翠河一怔、本能地想要翻身起来。

还未来得及坐起,他已经来到床边。「今晚妳就委屈一点吧…」说着的同时,他已经躺上了床,并将她微微发抖的身躯揽进臂弯中。

「梵刚……」对于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她是惊讶的。

原本因为冷而微颤的身躯,却因为他的靠近及拥抱而越加地颤抖起来。

「放心,」他淡淡地说,「我不会对妳做出什么事。」

「呃……我……」他这么一说,好像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似的。

他闭上眼睛,若无其事地,「反正我该看、该摸的都试过了,妳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梵刚,你……」她脸上羞红,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其实他也没说错,从她遇上他之后,嘴也给亲了、胸也给摸了,就差没真正攻城略地罢了。若真是这样抱着什么都不做,未尝不好,至少她是真的不冷了。

「睡吧!」他依旧阖着双眼,「明天我去买两床被子。」

「……」翠河没有搭腔,只是沉默、戒慎、矛盾地依偎着他。

她喜欢被他这么拥抱着的感觉,因为他的怀抱总是能为她带来温暖及安心,再也不用提心吊胆、战战兢兢。

可是另一方面,她又徘徊在该不该对他放真情的挣扎上……

他浓沉的呼吸徐徐地吹拂在她额上,让她根本无法忽视他的存在;刚才已经是难以入眠,现在她更是清醒了……

她挪挪身子,硬是想转过身背着他。

「妳又做什么?」他低沉的声音自她耳后响起。

「我……我不习惯和人面对面睡着……」她嗫嚅地说。

「唔。」梵刚没多说,任由她背过身子去。

他那两条强劲有力的胳臂还是紧紧地圈抱着她纤细的身躯,像是怕她跑掉,也像是怕她着凉。

说了什么都不做,他也真的非常守信的就只是阖眼睡着;但被紧紧环抱着的翠河,可不是这么想。

当他这么拥着她、当他的双臂越过她的身体两侧往前环着她的身躯、当他们如此紧紧相依……她就忍不住想起他先前是如何地亲吻她、抚摸她。

她记得他的唇、他大手的触感、他身上的味道、他的呼吸、他的温度……她记得自己是如何陶醉在他的怀抱里。

好恐怖的感觉,她甚至不敢想自己若没了他会如何?

失去家人,她为了复仇而活了下来,但失去他呢?待她报了仇、他要了她的身子,然后断然离去后,她还活得下去吗?

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是如此依恋着他!

他温暖的呼吸在她耳际轻拂,她可以听见他呼息时的微弱声音,她的心……又是悸动。

她多么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但她是真的对他放了感情。

天啊!她不该胡思乱想的,目前当务之急就是手刃仇人,而不是想这些儿女情长。

想着,她抬起双手摀住耳朵及双颊,试图躲开他的浓沉气息

梵刚微微张开眼睛,一眼就睇见她这个奇怪的动作。

「妳干嘛?」

他的声音突然传来,翠河不觉又是一震。「呃……我……」

「妳耳朵冷?」他腾出一只手,覆在她摀着耳朵的冰冷小手上。

「不……不是……」他突然覆着她的手让她心上一跳,「我只是……」她心律紊乱,吞吞吐吐地说不出话。

他蹙起浓眉,将唇挨近她耳边,「那么是……什么?」

「你的呼吸……我是说你的呼息吹得我睡不着。」她碍口地说。

梵刚沉吟了一下,忽地将她的身子扳了过来。

他沉下眼凝视着她,似笑非笑地,「面对面妳睡不着,背过身去妳也睡不着,妳是存心不给我睡?」

他已经尽力地克制住自己乱窜的浮动心绪,而她却动来动去地不时提醒着他她的存在?

当他的理智跟欲望正在挣扎拉扯之际,这个像恶魔一样迷惑了他的女人,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地挑逗着他……

迎上他炽热的眸子,她不觉缩缩脖子,「我没有……」

「没有?」他沉眼凝睇着她。

「嗯,我只是……只是你这么抱着我,我脑子里就胡思乱想,所以……」

待她说完,她惊觉到自己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要命!她是不是冷得连脑子也冻僵了,不然怎么会说出这种引人遐想的话来?

梵刚会怎么想?他会不会以为她对他有着期待?会不会觉得她其实是在「勾引」他?

想着,她越是觉得不安,条地抬起脸来望着他,想对他解释。

「我不是……我是说……」当她抬起脸,她发现梵刚是盯着她的。

他那两只深如幽潭般的眸子,正一瞬也不瞬地望着她,虽然在昏暗中,她依旧可以看见他眼底那一抹跳动的渴望异系——

「梵刚,我不是……」

「妳在想什么?」他微微虬起浓眉,有点疑虑、有点懊恼。

她总是断然地拒绝他,然后说一些重挫他的冷言冷语,浇熄他满腔满怀对她的欲望……可是她现在说这些话,却又像是在暗示他、挑逗他似的。

她……到底在想什么?

翠河不知道如何解释,也不想再解释什么。因为辞穷、因为心慌,她索性躲开了他炙热的目光,忙不迭地又转过身子。

梵刚像是有点故意地紧紧环住她的腰肢,并将嘴唇挨近了她的耳际,

「妳到底在想什么?」她的欲言又止、欲语还休,让他的心有点浮躁。

当他那浓沉温暖的气息又吹袭着她的耳朵,她满脸羞红地抬手掠住耳朵。

他的掌心覆上她摀着耳朵的手,发现她竟微微地颤抖着。她心慌,还是心虚?她刚才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要知道,现在就要知道!

「说……」她的身子因为不知所措而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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