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比我好!”John回嘴。
在重叠的毛毯下,两人挣来挣去好半晌,达成停战协议。John抱紧微热的人体,进入梦乡;迷迷糊糊快睡着时,Tom也抱住了他的暖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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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第二年,Tom已经能用优雅的腔调背诵整本《圣经》;John也在苦读后默出大段大段对上帝的歌功颂德,科尔夫人极为高兴,决定教他们俩拉丁语。
拉丁语被欧洲的上流阶级视为古老高贵的象征,正式的宗教文献也用它书写。
John比过去更专注地记录,他对这种文字很感兴趣。Tom却有掷笔的冲动:“我不明白学这些有什么用!”
“哦,Tom,我听说,有本事的人都是有学问的人。”John抬起头,浅灰眸子流动着淡淡的暖意。
“……是吗?”Tom正好看到摩西分海的章节,想到什么似的沉思,认真翻阅,但是书上完全没有如何分开海水的技术细节,令他不禁有点泄气。
“John,你没有特别的能力吗?”
麦黄发色的男孩若有所悟地放下笔,他的小朋友要说出他不是秘密的秘密了,他乐意分享,也会给予回应。
一年的朝夕相处,不是没有影响的。
“我没有,Tom。”John柔声说,正视那双闪耀着激烈光芒的黑眸,“——如果你是指你那些能力。”
“没有?”Tom喃喃自语地说,语尾带着沙哑的嘶嘶声,是他经常和蛇对话的后遗症。或许这就是蛇佬腔?John皱皱鼻子。
“我有你没有的知识,但我没有你的本领。”
Tom的神色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兴奋,微眯的眼盯着友人,透出热切和一丝倨傲:“我们和那群傻瓜不同,对吗?”
了不起,和麻瓜只差一个字,从小就有种族歧视。John暗暗感叹,听出友人的真正意思。
“我们是朋友,汤米。”
魔王陛下抖了抖,难得一见的情景。John哈哈大笑,眼里浮起不易察觉的狡黠:“你讨厌这个小名?”
“比Tom好。”黑发男孩恼怒地嘟囔,“叫‘Tom’的人太多了。”
啊,不甘普通的野心?John不能理解,他是个随性豁达的人。
“你知道怎么分开红海吗?”Tom拿起书正对他,满脸期盼。John正想说我不知道,忽然想起一件事,《哈利·波特》里的咒语。
再看看一排排优美的古典语言,他冒出一个突发奇想的点子:
“Tom,试试看,用拉丁语,念‘清水如泉’。”
哗啦!当正确的发音迸出男孩的唇,一股凉水从天而降,将他连人带书淋得湿透。
漆黑的发贴着苍白的脸蛋,两人面面相觑,室内弥漫着诡异的静默。
“太棒了!”Tom丢下书站起来,陷入前所未有的狂喜。John慢吞吞地把兔子放桌上,下巴枕着发呆。
原来这就是法术,真吓人。别的巫师知道吗?这个道理——
是梅林发现了魔法,而不是梅林创造了魔法。
第五章 一根树枝引发的血案
弄湿了限量珍藏版的拉丁文《圣经》,魔王陛下再次被关禁闭,连同他的帮凶。
John本想教Tom用快干咒弄干,可是不知哪儿出了差错,水没干反而变成发胶那样黏糊糊的东西,把情况搞得更糟,看来不是所有的拉丁语咒文都有效。
而且Tom连施两个魔法后很疲惫,一被关进禁闭室就靠着他睡着了,果然无杖魔法很累人。
一缕缕阳光斜照进铁条,金色的细尘明媚地飞舞,像和着神秘莫测的节拍,John着迷地望着,一股难言的感触涌上心头。
到11岁Tom进霍格沃兹以后,我怎么办?
他是个麻瓜,没有魔力的麻瓜,即使发现了文字里的魔法,也无法施展。
没有Tom,他对这个世界也没什么眷恋了,一直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态,也许他会等到被一户人家收养,也许会冒险撞树,试试能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你看着光的样子,就像在膜拜上帝,是不是想回天上去?”尖锐的语调如实质的利剑插入体内,John僵住了。
Tom说话总是带着讥讽和傲慢的语气,蔑视一切,但从未像这样,涂了毒还火烤过,搅得他的内脏都有一种被烧灼和腐蚀的刺痛感。
不愧是魔王,气势就是不一样。
“我对上帝那老头没兴趣。”
黑发的男孩直起腰,脸颊因为枕着友人的肩而泛红,却一点也不给人可爱的感觉,习惯性眯起的乌眸饱含警惕与估量的意味,一手半环住屈起的右膝,流露出浑然天成的野性和优雅。
“你可以说说你感兴趣的事。”继续嘲讽,“你好像对什么都没兴趣,包括那些傻瓜的蠢游戏。”
John考虑了一下,决定坦诚:“Tom,我的灵魂……来自另一个地方。”
凝视他的墨黑眸子变得更暗沉,染上浓重的阴影:“另一个地方?你有亲人吗?会来带你走?”
“我想回去大概不可能了。”想起面容已经十分模糊的家人,John叹了口气,“我的亲人也来不了这儿。”
Tom放心了,但还是很不高兴,为那声叹息。
“John,我以为我们是朋友。”阴森森的口气,语尾透出一丝甜蜜的味道,仿佛用美食引诱小动物掉进陷阱的猎人。
John神思不属地想着前世的记忆,没听见他的话。
“为什么不回答!”
“……Tom,你以为你是我老子?”被打断回忆,John不快地踢过去,没用力。Tom却非常大力地踢回来。于是John怒了,扑上去和他扭成一团。
“我可以控制你!”Tom大喊,黑眼睛在暗室亮得骇人,“我现在有力量!”
“朋友不是你这么做的!”John愤怒地痛揍他的脸,“你可以试试,让全世界的人匍匐在你脚下,唯独不会有我!”
Tom喘着粗气怒瞪他,眼底像有两只狂暴的兽在互相撕咬,迸出的红光鲜血淋漓。
John回视他的目光闪着铁蓝色的火焰,声音却极其冷酷而镇定:“我会死,我不怕死。”Lord Voldemort,害怕死亡的黑魔王大人,你赢不了我。
“是你错!你说我们是朋友!”
“……”John一愣,眼中的火光慢慢熄灭,往后坐回去,抱回争斗中被扔飞出去的布偶,“我们当然是朋友。”
想了想,他和缓地说:“我的意思是不要操纵我的意识,我不喜欢。我们也会在一起,只要你不是离开的那个。”
暴乱的气息平息下来,Tom坐起身,擦着红肿的左颊。
“是你没说清楚。”
这小子……John想再给他一拳。
Tom又把友人的话反复思量了多遍,底气不足地说:“我将来会去找我的父亲,你必须跟着我,我不是离开,我们是一起去。”
真是没安全感的小孩。John惊讶了:“Tom,让你不安我很抱歉,既然你这么想……好吧。”豪气油然而生。
“我们歃血而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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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歃什么?”魔王陛下听不懂中文。
John兴奋地翻找,找不到合适的工具,指使旁边的友人:“Tom,弄根树枝来,锋利的。”
漂浮对Tom来说很容易,一根尖利的树杈很快飘进窗缝。
“你要干什么?”
“在我的国家,有种仪式叫……割血。”John努力寻找适当的英文,“反正就是两个人放血,滴在一起,这里没碗,算了。Tom,我的亲人不在这儿,你也是,完成以后,我们就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弟,生死与共的朋友。”
Tom的眼神闪闪发亮:“这是你的能力?永远有用?”
“如果我们都遵守的话。”
什么约束都比不上人心的坚定,什么契约都建筑在彼此不背离上。
“那怎么做?念什么词?‘歃血而盟’?”Tom兴致勃勃,第一次像个小孩子,完美的复述打击了John,见过天才,没见过这么天才的,听一遍就记住。
“不是。”John比划了一下,狠狠心,用树枝的尖端在小臂划了道不深不浅的血口,“快,Tom,你也来。”
魔王陛下比他干脆多了,接过去就是一刀,血像喷泉一样涌出来。
“哇!你疯了!”John大惊失色,在口袋乱摸了一通,没有手帕,慌忙拿自己的伤口去堵,“绷带!撕衣服!”
“不是要念特定的词吗?”Tom完全不把自己的伤放在心上,愉快地说。John气得想踹死他:“念你的头!咒语……对了!愈合…愈合如初!”
记得有这个咒语。
焦急下他准确地念出了拉丁语,一股细细的热流沿着血管奔窜,他不确定地看了看,流血依旧。
“Tom,你快念!”John几乎气急败坏了。
“好吧,‘愈合如初’。”
强烈的鲜红光芒迸裂开来,两人只觉剧痛蔓延全身,晕倒在地。
交叠的手臂间,一个血色的纹样浮现,渐渐隐没。
第六章 猫头鹰造访
禁闭室的乌龙事件后,Tom因为失血过多躺了两天。
John一点也不同情,这个自虐狂!原著就把自己的灵魂切片乱撒!
喂他吃好麦粥和土豆泥,甩了块湿手巾在他头上,John就坐在床沿,自管自抛兔子布偶玩。
Tom很满意,他的一生中从来没被人温柔照顾过,自然不觉得John的态度有何不对。他的朋友,他的兄弟,在他身边,这就够了。
“John,我试过治疗,没成功。”Tom的疑问遭来一个怒视。
“你伤成这样还想用魔法?”John咬牙切齿,克制住不对病人动粗。Tom双目一亮,抓住他无意中泄露的词:“魔法!?我的能力……是叫魔法?”
John沉默片刻,靠得离他近了些。
“是的,是魔法。”
正在考虑怎么说,他发现Tom瞪着他,不,是瞪着半空。
刚刚抛上去的兔子布偶缓缓地,缓缓地飘落,在John瞪大眼睛的注目下,又微微上浮了点,啪地落下。
寝室里一片死寂。
“你也有魔法?”Tom学以致用。John震惊得眼冒金星嗓子干涩:“我……我……”我不是巫师啊!
“太好了!你和我一样!”Tom显得很高兴,随即一抹狐疑浮现,在漆黑的眼瞳深处闪动,“你说你没有我的本领,是骗我的?”
“没有,我真的…啊!”想起当日的情景,John恍然大悟,“我沾到了你的血!”可是那么点血,就能让他变成巫师?
Tom眨了下眼:“魔法,是因为血?”John寻思:“对,巫师都有血统,魔力由血统传下来。”
“你不是巫师?”
“我不是,我只是知道这些。”
男孩放在枕边的手微颤,盯着天花板的眼专注而炽烈。
“我的父亲肯定是巫师。”他自言自语,“我会查出来。”
John心一沉,他依稀记得友人的父亲是个麻瓜,他的母亲才是女巫,而且生下他就死了。
“那种老头,揍一顿,问他讨赡养费就行啦。”John刻意用轻快的口吻说,拍拍明显情绪不佳的友人。Tom转向他,眸中闪烁冰冷寒意:“我会杀了他。”
受到惊吓的John呛了下:“杀人要坐牢的,Tom。”
未来的黑魔王冷哼一声:“我有魔法。”意思是不会被逮到,而事情不败露就罪名不成立。
抱着兔宝宝,John十分烦恼,他不想看见友人弑父,可是Tom的心情不是他能理解的,那他有什么立场去劝说?
“随你吧,Tom。”最终他只能长叹,深深看进那双日后会变成血狱般深红的眸子,严肃地说,“可是我不想在牢里看到你。”
自从知道身世后,Tom初次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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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阳难得露脸,温暖了庭院的每个角落。石砖停留着阳光的温度,有些热,却不烫人。
John靠在树下,枕着浮出泥土的树根,几朵白色花瓣的野花绽放在他的耳鬓,呼吸间,清香馥郁。
朦胧中听见军队的操练声,他微笑,没有理会。
那天以后,Tom狂热地尝试一切他能想到的拉丁语词汇,被John严令禁止,自己先实验。他魔力弱,失控也不会惹出多大的祸事,Tom在旁解危,两人一点点摸索。
其他院童就是掩护,John说服友人别用魔法和阴谋诡计威胁压迫别人,而是将他们组织起来,收编己用。在宗教的熏陶下,普通的孤儿院孩子都有盲从性,然后私下发泄着积攒的阴郁和暴力,过去Tom就是受害者。教他们健康的游戏,塑造出一个英明、强大、公正的领导,比单纯的报复有效得多。
想像日后食死徒列队站,喊着“稍息”、“跑步”之类的口号,John忍不住笑出声,一个清亮的男声洒落:“笑什么?”
睁开一双清灰的眼眸,John坐起来,搔搔头,掉了些枯草干叶,泛着浅浅金芒的发披散而下,红丝带掉了,发丝略显纠结。
Tom一手撑着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