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闻袁灏沉沉号令:“准备剿杀猛兽!”,几乎是同时,裸岩上数不清的长相凶残的狼嚎叫着,延着山壁往齐军冲了下来。
趁袁灏应急此变稍稍松开我,我已经顾不得会受伤,跑至陡峭的山路边,就跳下了断埂。然后也不看后面,就疯了似地在乱石岗间跑着。身后有齐军追赶的声音,但紧接着便有齐军的惨叫声。我以为是阿大在我一开逃就跟了过来,回头一看,却是小貂!
回齐国的这次,为了不暴露身份,小貂留在燕王府,和阿大阿二阿三在一起。小貂和阿大在此,阿二、阿三,甚至是燕顼离都应该在这附近了!
在小貂一个飞跃蹿进我怀里时,我问及小貂,小貂极通人性,向来听的懂我的话,它吱吱叫着。
我心里喜着,燕顼离果然已到了这附近!
燕顼离果真来接我了!
正喜不自胜,却闻轻骑飞踏而来的声音,刹时沙尘漫天,轩释然谴责将士的声音远远地,又近在咫尺地传来:“亏全都是身经百战的沙场将士,对付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畜生也没辙了!”
忙乱中的齐军备受鼓舞,齐呼道:“将军来了!”
“将军来了!”
“将军来了!”
……
袁灏淡淡道:“谁像你,侯府养着那么多猎犬,自小就跟畜生玩到大!”
闻着袁灏贬斥鄙薄的回应,轩释然也不生气,有条不紊地下令:
“雷之队!”
“火之队!”
“风之队!”
齐军相应部属士气如弘地应道:“在!”
“在!”
“在!”
轩释然继续道:“准备三十门大炮,不轰狼群,就以炮声恐吓!”
“是!”
“准备稻草火种,火箭弓箭手待命!”
“是!”
“准备铁镣,铁铐,攀援而上!”
“是!”
炮声才响,还没冲入齐军的野狼们已惊恐顿住。震天动地的炮声连连发向天空,轰隆隆犹如撕天惊雷,野狼崩溃哀嚎,除了迎着炮声跑来我身边的阿大,尽数延了山壁退向裸岩。
野狼才有退势,又是火箭连发,还没逃回裸岩,已在惶乱奔逃间坠下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是时轩释然方懒声与身后轻骑道:“斩草除根,这些畜生全行剿杀,一个不剩!”
“是!”轻骑又应了,动作同样迅速一致地将铁索抛至上壁,但听铁索末端锋刃钉牢在裸岩峭壁上的声音,轻功卓绝的轻骑,以同样迅捷的身手灵猿般攀援直上,路途遇上恶狼攻击,匕首作剑,铁索作鞭,就势缠打刺杀起炮声、火箭攻击下损伤大半的猛狼来。才一批轻骑七脚八手地攀上山崖去了,下一批轻骑又精悍攀援。一时血腥味冲天,不断有狼残缺不齐的尸首被抛下来,抛下来,扔到万丈深渊……
知轩释然到来,我仓皇回头,就看到了,听到了这么多,一切,仅仅在眨眼、恍惚间……狼群,已经死伤无数,所剩无几了……
轩释然坐于山腰间的高头大马上,看着已经逃到山谷的我,一双漆黑如夜的眸子,饶有兴味地俯视着我,说道:“一个女人都敢跳崖,你们个个身怀绝技的七尺男儿怎么不敢啦?这般斜度的山崖,跳下去还会死人不成?传我命令,全军弃道而行,不管是陡峭的山崖还是万丈深的山谷,通通布满军队。两万人将方圆五十里的地域寸草不放过的搜寻,十万人驻守整个戈壁,剩下的十八万人马随我左右,随时听我号令。——见着戈壁上的燕人,不管是何身份,不必请示我,一律就地诛杀!”
“是!”
全军领命,洪亮的声音久久回荡山谷。
又吩咐了袁灏留着护卫释冰清,轩释然已看着我,微眯的眸子,刀片般锋利。一夹马腹,座下骏马直接往陡斜的山崖下奔腾,往我追赶而来。
我再什么也顾不得,抱着貂,就以最快的速度,没命地跑着,逃跑着,往他相反的方向跑着……
……
第二卷和亲燕邦084毁灭之箭(3)
夏风在耳边吹,激烈吹过的风那样凉爽,也浇不熄心中的躁急之火,并不冷那样拼命奔跑,一身的大汗淋漓。但我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想着往前方,往远处奔跑。
已出了裸岩林立的山谷,阿大,小貂和我,一狼一貂一人,在戈壁境内的沙漠上奔跑着。
之前的逃走,还有目的地——往燕顼离那里跑去,去找燕顼离。这一刻,真的没有目的地了,哪里离的轩释然远,就往哪里跑着,只想着离的他越远越好……
逃开他。
越远越好……
在他到来之前已做出了逃跑的举动,想采用迂回回旋之术,暂此委曲求全,忍辱负重回到他身边,以待他日曙光都不可以了。被他捉住,不被抽了筋,就得被他剥了皮,不死也要掉半条命。
先前剿杀狼群的雷厉风行还历历在目,斩草除根,就地诛杀……不骄不躁之下的狠、稳、绝,该出手时就出手,绝不手软。危难当头还能从容应策,思维清晰正确,真可谓睿智机敏。行事又果敢狠绝,是为大将之风,果然不愧为一军主帅。可他越是强大到不容趱越,我越是觉得自己便是爬行着的一只蚂蚁,俯在他脚下,真真有点高山仰止的敬畏、差距,甚至随时都面临被他一脚踩死的危险……
譬如此刻。
他抓回我,或许不会杀我,但也绝对不会再相信我。一旦再度落入他的手中,他绝对不会再给我逃开的机会。错过了这一次,便没有下一次。
我必须逃开。
——即使是死,也不能再落入他的手中。
我没有小貂跑的快,也没有阿大跑的快。戈壁这里有狼群出没,阿大的家,大约是在这里了。它跑在最前方,一路轻车熟路,对整个戈壁都很熟悉。
也像是知道我的处境似的,甚至知道整个戈壁已在轩释然的控制下,或者它有预谋的,将我往戈壁境外引。
我们才进戈壁境内,出戈壁,本就是脱离轩释然势力范围最近的路线。
有阿大这个主人带路,竟然一刻钟过去了,轩释然的骏马仍是没有追上我。这里前方又是一条浅浅的小河,因为淌水过河,速度慢了下来,当我抵达河对面时,轩释然也已一扬马鞭,打马在水中奔腾。于是,才过了河对面的三五丈沙漠,在那沙丘之上,轩释然终于赶上了我。一马鞭甩了过来,却不是打我,而是以马鞭将我牢牢困住,束缚了住。
我的手臂挣了挣,丝毫也挣不动,疲累之下,颓然跌坐在了沙漠上。
精疲力竭,气喘吁吁,更别说全身像被水洗过的汗流如雨了,盛夏里,跑的这样持久,又这样急,心里也焦急。
抬头看他,指挥战斗气定神闲游刃有余的他,还是坐于马上,这追赶了我一番,竟也喘了几口粗气。不晓得是为终究追到了我,松了一口气,还是真累的。他的额前长发也湿了,也不知是热的,还是忧惧的。
事已至此,也不怕什么了,也不想怕了,最坏的结果,也不过一死,看着他,喘着粗气道:“你杀了我吧。”
出人意料,他如若没这逃跑一事,回我道:“我为什么要杀你?”
我又喘了几口气,才道:“这一次,我又背弃了你,辜负了你!”
他说,这一次若不辜负我,便还是我的丫头!
可我辜负了。
他道:“上来我的马鞍,我们一起回去。”
我望着他道:“我是在逃跑,你没看到吗?逃跑这样的事,你看到了,也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他道:“快点上来!这戈壁热的很,别中了暑气,咱们这就回岳州!”
我说道:“我都在逃跑了,怎么会同你回岳州,怎么会和你成亲?”
他仿若没有听到这话,仍自说道:“快点上来,把小貂也抱上来。还有你身后那匹狼,我们一起回岳州。”他看了看他身后,又道:“还有那两匹狼,你要喜欢,我们也带去岳州。”
那两匹狼……
这才看到十八万大军跟了上来,而行在最前头两个骑兵的手里各持着根铁链,铁链拴着的,赫然是阿二阿三。
“阿二阿三!”我愕然地看着它们,又惊异地看着轩释然,问道:“它们怎么在你的手上?”轩释然捉了阿二阿三,难怪阿大在不知道我在齐军手中的情况下,便疯了似地袭击起齐军来。
轩释然道:“嗯,来这里的路上,我见着它们,就把它们捉了。”
“你……认得它们?”
“嗯,在信阳看到你和它们在一起过。这三匹狼,我都认得。”
我望着他道:“你把阿二阿三放了!”
他道:“不放。”
“放了!”
他笑道:“我们一起回岳州,它们也跟我们一起回去,和我们一起回家。你不是喜欢它们么,放了做什么?”
“它们是燕顼离的,不是你的!别人家的东西,你再怎么厚待,也养不成自己家的。就像野猫始终喂不成家猫。”我含泪微笑道:“它们的主人,是燕顼离。”
他的脸色始有阴兀。
我说道:“把它们放了吧。”
他看我道:“你随我回去,便依你。”
我往后退步,摇头。
他阴鸷地看着我。
半响,扬臂。
但听两匹马往不同的方向奔驰的声音,阿二还来不及嚎叫,便活活地被两马分尸……
忍不住地踏前一步,看着阿二被拉裂成两半的尸体,泪水止不住地下滑,抬眼望向轩释然。
他看着我,“可愿随我回去?”
良久未作应答。
他甚至没有侧目身后,已是将士刀起刀落。
“阿三……”再忍不住,踉跄着跑往那一滩鲜血,汩汩的鲜血流在沙漠上,才浸下去,就被沙漠吸收了。下一刻,被鲜血滋润过的沙漠又粗砺如干渴的嗜血魔鬼。
几乎是同一时刻,一个将士手中的弯刀在空中飞旋了几转,稳稳地插进了阿大的腹中……
……
红艳艳的燕王府,新婚的第一日晨,是谁搓着手说,王妃,它们不吃人的。
是谁怜惜着,抱歉地,甜蜜地呵呵笑道,王妃,它们是王爷去年带回王府来养着的。
又是谁说,它们很好很好的。
……
王妃,阿大阿二阿三很好的,不管王爷回不回王府,它们每天早上都会过来王爷住的这卧室候王爷起床。风雨无阻。他们是我见过的最忠实的奴才了!他们会很多本领,有很多特长。阿大跑的很快,又有耐力,千里马日行千里而累,他日行千里都不累;阿二的鼻子比猎犬还敏锐,有一次王爷把一条鱼做了记号,丢进了黑龙江里,他都找回来了;阿三虽然没什么出息,但是很善良,连荤腥都不吃,走路要是踩死了一只蚂蚁,他都会难过好几天。王妃见过不吃荤腥的狼么?他真是很善良。
……
“王妃——”
听到了阿瑞的声音,只以为是回忆里,阿瑞与我说阿大阿二阿三时的声音。听到了哒哒的马蹄声,又感受到齐军面临敌人,剑拔弩张的气氛,才抬头往声音来处看去。
果然是阿瑞。
阿瑞独自一人,策马往这里驰骋而来。
齐军弓箭手搭箭拉弓,轩释然却扬手阻止。十八万齐军在此,又是主帅的他亲自坐镇领军,显然没必要射杀单枪匹马来此的阿瑞。
阿瑞也不顾我在齐军之中,径自策马过来,到了我跟前才翻身下马。如若没看到轩释然和十八万齐军,他侧跪在地,也不顾我淌水过河,河水汗水浸透,又被沙漠上的热气蒸干,浑身脏兮兮的,伸手将我扶住,目光忧切地唤道:“王妃……”
“阿瑞……”我喃喃叫着他,才淌落泪水就被热浪蒸干了,“它们死了……阿瑞,它们死了……”
阿瑞痛楚看一眼身边的阿三,看一眼被分尸的阿二,又看一眼远处的阿大,曾经说它们很好很好的他,此刻却笑着与我安慰道:“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好难过的?王妃为它们哭什么,它们只是……畜生!”他笑的还是往日那般简单快乐,“只要王妃还是好好的就好了!”
他解下腰间的水囊,双手递给我,“王爷很快就到了,他说这里炎热炙烤的很,让早些天就在这里的我给你送水,说不要让你渴着。”
心里的暖流似缓缓流了开来,浇灌了整个沙漠,酸涩又幸福的泪水顷刻泉涌而出,热气竟是蒸也蒸不干。
阿瑞替我拧开盖子,重新将水囊交到我手上:“王妃,你喝。”
“我喝,我喝。”我带泪笑着,“我跑了很久,还真的渴了呢。”
喝了两口不,盖好盖子,才与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