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胡三娇专门把自己色彩鲜艳的细瓷碗捧了过来,然后又端来一小粗瓷盆米饭,一小碟洒了葱花姜丝的蒸鱼,和傅清玉一起用饭。
有鸡有鱼的日子,记忆中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有,还是些残羹冷炙,是胡家那些少爷小姐们吃得撑了,吃不下的,才给她端过来,像施舍给门前的小狗似的。其实也不过是一些没人要的鸡脚,还有鸡头,鸡屁股什么的,一盆汤水零零星星地飘浮着一点油星,以前的自己竟然吃得那么开心。
傅清玉想到这鼻子便有些发酸,这个身体的原主人,也太可怜了。换作是她,绝不能这样让人苛刻自己。
张婆子小心冀冀地偷偷瞄了大夫人一眼,自大公子摇晃着身子出去以后,大夫人就一直保持同一个姿式站着,足足站了有一刻钟之久。
“夫人?”她小心地探问一句,诚惶诚恐道:“老婆子唐突了,未经夫人传唤就闯了进来……”她斟酌着词句,当然不能说得太严重也不能说的太轻浮。大夫人最不喜的就是邀功讨好的人。
大夫人回过头来,看了张婆子一眼。虽然只是轻飘飘的一瞥,却让张婆子感到一阵寒意,大夫人的眼光,似乎可以洞穿人的内心……
“叫丫头们进来收拾吧。”此刻大夫人的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根本看不出刚才被气得差点晕倒吐血的样子。
“是,夫人。”张婆子忙躬身应道,转身朝门外喊道,“冬梅,领几个粗使丫头进来,把里屋扫一扫。”
自屋子里发出“当”的一声巨响后,冬梅和一群丫头婆子纷纷聚拢到窗子下面听里面的动静。
但时光仿佛静止了,好久都没有发生声响,直到大公子颓然地走了出来,大家才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散了开去。
冬梅却不敢走得太远,她觉得过些时间里面总要传唤的。果然,过了一会,里面便传出了张婆子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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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问话
冬梅赶忙应了声,招了招手,叫来几个在外面候着的粗使丫头,跟着她一起进到里屋。
傅府家规严格,一般而言粗使丫头只能在外面打扫提水什么的,没有主子的传唤是不能进里屋的。
几个粗使丫头拿来苕帚,很快将地上的茶杯碎片扫了出去,然后将地拖干净。其中有个穿桃红色的小丫头,年纪不过十一二岁,长得很是乖巧,一双手尤其灵活,三两下便将地上的地上的残渍扫了个干干净净。那丫头脸孔陌生,张婆子不由多看了两眼,蓦地想到了陈牙婆。
粗使丫头们很快退了出去,大夫人也出到外屋来。张婆子见大夫人脸色不佳,忙陪笑道:“夫人,已近午时,可先要厨房那边传饭过来?”
大夫人忽地回头,问冬梅;“大公子朝哪个方向走的?”
冬梅答道:“朝西南方向走的。”
大公子的书房在东南方向,而不是西南方向。
大夫人的神色果然紧张起来:“冬梅,你唤个小厮跟着去,看看大公子是不是出了府去,说什么也要跟紧点,还有,别让他喝太多的酒。”
知子莫若母,大夫人一下就猜到儿子极有可能出府去了,买醉消愁。
冬梅也紧张起来,这大公子可是大夫人亲生的,如今心情抑郁出府而去,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大夫人能不心焦?当下不敢怠慢,匆匆忙忙去找大公子的贴身小厮兴儿去了。
大夫人吁了口气,重新回到了里屋的暖阁,张婆子知道夫人肯定有事要问她,也跟了进去,外面的丫头婆子很识趣,自动自觉地守在屋外。
茶已经换了新的,大夫人看了看,这才想起方才她恼怒之下,把一盏热茶全洒在儿子身上了,也不知烫着没有。这样一想,便有些揪心。表面上却不露声色,只瞟了张婆子一眼,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张婆子马上换上警慎的神情,点点头:“托夫人的福,有惊无险。”
“哦?”大夫人微微挑起修整得极为细致的眉毛,“那个胡大为的婆娘不是差人来说,那个丫头快死了吗?”
“那婆娘讹人的,多半是想要多些银子。”张婆子有些不忿地说,害她白白辛苦跑了一趟。“我看那个小丫头也没怎么的,高热也退了,睁着两只乌溜的眼睛四处张望,蛮精神的,根本不像有病的。”
大夫人沉思片刻:“给了银子了吗?”
“按夫人的吩咐给了二十两银子,够这一两年开销的了。”张婆子讨好地看看大夫人,“那个小丫头片子能用得了多少钱,给多了只给那个胡大为的婆娘贪了去。”
大夫人朝椅背靠了靠,闭上眼睛:“有病就找大夫给她看!千万不能出什么事情。”那个丫头可是她最后的王牌。
张婆子讪笑着往前一步:“这个夫人绝对可以放心,我已经把利害关系跟胡大为那个婆娘说了,她即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弄死那个丫头。”
大夫人“嗯”了一声,微睁开眼睛,才注意到张婆子额头上的乌青:“你这额头,怎么回事?”
张婆子用手轻抚了一下额头,有些不好意思道:“赶路赶得急,王五没留意到路上的坑坑洼洼,一不小心就撞到车厢边上去了。”
“赶路赶那么急干嘛?我不是让你……”大夫人忽然凌厉地盯住张婆子。
张婆子早就料到大夫人会有这番质问,但对上大夫人的眼光不免觉得有些心虚,忙堆笑道:“夫人请放心,老婆子谨慎的很,一切都照以前的路子走,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大夫人仍旧盯着张婆子,沉默不语。张婆子暗暗心惊,想不到这么多年来,夫人依旧谨慎小心。幸好她早有对策:“夫人,老婆子与王五同去,一路上兜了好长一段路,才抄另一条小路过去的,如果夫人不相信的话,可以把王五叫进来问个清楚。”
没想到大夫人竟然点点头,对身边侍候的冬蕊道:“去,把王五叫过来。”
冬蕊似乎觉得张婆子要栽了,脸上有一丝掩不住的得意之色,娉娉婷婷地走了出去。
张婆子神色自若,她知道这府上嫉妒她的人不少,但像冬蕊这样明目张胆地向她示威的人不多,这个小蹄子,迟早没有好下场。
冬蕊很快带了王五过来,然后退了出去。王五是个赶车的,没见过夫人几次面,见了这偌大的傅府的女主人,不免心里打颤,腿脚发软,“扑通”就跪在了外屋里。
大夫人看了张婆子一眼,从暖阁里踱步出来,很详细地盘问了王五一番。王五心中虽惊,但不忘张婆子的嘱咐,把张婆子教他的那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大夫人挑不出什么破绽,便赏了些碎银子,把他打发了出去。张婆子当然也有功劳,大夫人也赏了他一锭五两的银子,并让厨房里拿出两样别致的菜式打赏给张婆子。
张婆子虚惊一场,心中暗暗高兴,想不到自己在大夫人面前的地位依然还是很重要的。冬蕊见状,不由撇了一下樱桃小嘴。
张婆子暗自思量一下时辰,如今恐怕已过晌午了吧?透过半开的窗子掠了一眼在院子里候着的一个穿嫩黄色衣衫的小丫头,那是厨房的贺大娘手下的跟班烧火丫头,想必开饭的时候到了,主子这家不开饭,其他房里的小姐少爷们也是不敢开饭的,更别说各个房里的大小丫头们了。所以,贺大娘才派了跟前跟班的小菊过来看看。
张婆子顿时有了主意,笑着走上前去,说道:“夫人日理万机,这傅府上上下下,大小琐事都需夫人劳心劳力,老爷又政务繁忙,时常不在府上,夫人更应该注意身子,要是累坏了身子,倒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不是了。”
大夫人见张婆子朝外面张望的时候,便顺着她的目光着落的方向看去,见烧火丫头小菊,知道是来等消息的,想想也到晌午了,自己不开饭的话,整个府里的人都得挨饿,于是淡淡道:“传饭吧。”
第十九章捣乱
晚饭依然有鱼有肉,傅清玉觉得十分开心,虽然在前世中这种鱼啊肉的算不了什么,可是在这个异时空,在现在的这具身体上,根本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傅清玉开心之余也有些担心,伙食能改善当然是好事,就是不知道这种“优待”能持续多久。
不过,管它呢,明天太阳升起又是美好的一天。傅清玉把被子蒙在头上,居然一夜无梦。
第二天,傅清玉很早就醒了过来,拿了屋子里缺了个小口的瓷盆,到外面的溪水里盛了水,再取了条灰灰的看不出颜色的毛巾,就着瓷盆的水洗了一把脸。
回到茅草屋子的时候,见胡三娇站在门边,手里拿着两个热气腾腾的白面馒头。见到傅清玉,便把其中一个塞给她。
傅清玉咬了一口,一阵清新的麦香扑鼻而来,满口余香,想必是江氏一大早就蒸出来的。江氏虽然从钱缝里看人,但对子女从不苛刻,不然的话大娇二娇不会被她养得一个水水灵灵,一个壮壮实实。傅清玉记得以前吃些尽是些又冷又硬,又黄又黑的不知留了多少天的馒头。能吃上这么又香又甜的刚出炉的馒头,还是第一次。傅清玉又咬了一口又香又甜的白面馒头,眼睛笑成一条线,真的好吃。
两人正在屋子里开开心心地吃着馒头,忽然门“砰”地一声被人用脚踢开,其实门并没有上锁,用手轻轻一推便开了,但来人仿佛是用惯脚的,所以懒得出手。
傅清玉与胡三娇愕然抬头,便看到一个粗壮的姑娘大大咧咧,旁若无人般走了进来。
“二姐!”胡三娇惊呼,下意识地挡在了傅清玉面前。
傅清玉越过胡三娇瘦弱的肩膀看过去。又黑又壮的胡二娇如铁塔般矗立在狭窄的空间内,使本来就狭小的小茅屋子更显得拥挤。尤其她那又高又壮的身躯,压迫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傅清玉暗暗摆好架式,寻思着以自己的跆拳道黑带三段去搏一下,看能不能扳倒这尊黑铁塔。
胡二娇却连正眼也不看她们,直直走到屋子的一角,伸出她的大象腿,“哐当”一声把瓷盆踢翻。只见那只缺了口的瓷盆在地上滚了两滚,倾刻间碎成四五瓣,盛装着的半盆水洒了一地,地上的黄泥又出现粘乎乎的状态。
傅清玉与胡三娇惊呆了。
傅汪玉攥紧了拳头。胡三娇已经惊呼着拦了上去;“二姐,你怎么可以这样……”
胡二娇也不理她,用粗粗的手臂一格,胡三娇被带出三四步,又气又急地望着二姐。
胡二娇根本没把这两个瘦小的人放在眼里,她撇了一下厚厚的嘴唇,走到用几块砖头撑起的木床前,飞起一脚踢去,正中床架子的正中央,又听“哗啦”一声,本来就不牢固的木板床经受不起如此强劲的外力侵袭,生生从中间折断,木床失去支撑,倾倒在地上。床上千疮百孔的被子,连同灰不溜秋的枕头,全部翻落在地上。
傅清玉肺都快气炸了,这个胡二娇……猛然转念一想,难道,这就是江氏的报复手段,要将她扫地出门?
傅清玉瞬时冷静了下来。回想一下昨天自己说的话,难道说自己没有抓住江氏的弱点,自己的那番话对江氏不起作用?江氏对自己的威逼利诱不为所动,她决定不再向傅府拿钱供养她,所以让胡二娇前来摔盆拆床的,不给她一片容身之地了?
胡二娇看着整间茅草屋子被自己弄得一片狼籍,很是满意,居然从嘴角扯出几分笑意,还示威地朝傅清玉与胡三娇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然后,胡二娇居然转身走了,留下屋子里口瞪目呆、身体比例与她相差悬殊的两个小人儿。
“二姐,你站住。”胡三娇拉着傅清玉追着胡二娇理论,“二姐,你太过份了,娘不是说了,从今往后都不准再欺负傅玉了吗……”
胡二娇不置可否,只顾走自己的路。她长得身材高大,手长腿也长,三两下就跨进了院子里,把胡二娇二人甩在了后面。
等她们进到院子的时候,胡二娇正斜斜地靠在院子里最边上的一个杂物房旁边的墙壁上,见到她们进来,眼睛看了傅清玉两眼,再瞟了一眼旁边的杂物房,有些不甘心道:“那间就是你的房间。”
傅清玉有些不敢置信,胡三娇却已松开她的手,兴奋地跑了进去:“清玉,快进来,这真的是你的房间呢,收拾得多干净!”
傅清玉迟疑了一下,也跟了进去。果然是一间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房间,雪白的墙壁,还可以看出刚刚涮过的痕迹;地下铺有颜色浅淡的地砖,打扫得很干净;正中央放了一张木床,但比傅清玉原来睡的那张随时会崩塌的木床好太多了;床上是一张半旧的碎花棉被,由于是洗过放好再拿出来的,被子上散发着放置在樟木箱里带来的淡淡木香。房间的一角,有一个木架子,放着一只瓷脸盆,旁边的墙壁上有一个挂钩,挂着一条雪白的毛巾。
这,这不是她原来住的房间吗?怎么看起来不同了?
她记得原来她是住在这个房间里的,那时什么镰刀锄头箩筐等农家用具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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