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玉点点头:“戴上吧。”
冬梅巧手轻弄,一会的功夫便把这七枚珠簪子分散佩戴于发鬓之中,华丽却不俗丽。
“小姐,今天怎么打扮得如此漂亮?”冬蕊掀了帘子走了进来,看看面前的傅清玉,呆了一下,“小姐许久没有这般打扮了,这下,可真的要艳惊全场了。”
傅清玉笑笑,她正有此意。
冬梅又拿过一件锦绣双蝶烟罗衫:“小姐,这件衣裳可好?”
“这个……”冬蕊好奇地看看那件衣裳,这是最近刚做的夏装,本来是为出席各府宴会预备的,所以整件衣裳十分富丽堂皇,“小姐,这衣裳可是新做的,今天晚上一定要穿吗?”
“当然。”傅清玉含笑道。今天晚上,当然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难不成打扮成一副穷酸样更让那个负心汉子笑话吗?
“小姐今晚要盛装出席,也好让大姑爷看看,傅府里他还有这么漂亮的小姨子。”冬梅笑道。
冬蕊走近前来,认认真真地打量了自家小姐一会,笑道:“小姐本来长得漂亮,平日里总是一副清雅淡妆的样子,让人想像不出你盛装的时候有多漂亮,如今我总算见识到了。”她嘻嘻笑道,“如果我是大姑爷的话,看到小姐这副美貌,我就不娶大姐,调转过来娶我们小姐了。”
傅清玉神色黯了一下,啐道:“说什么呢,被人听了去,又该生出事端来了。”
心里却想着,会这样吗?如果谭大公子,也就是现在的北承侯爷,看到现在的自己,会后悔当初的决定吗?
冬蕊对于傅清玉转瞬即逝的神色没有在意,依然笑嘻嘻地吐吐舌头道:“我要是大姑爷,我一定会这样做的。”
“六姐姐在吗?”外面,传来了七小姐傅清敏的声音,随着帘子一掀,一身盛装的傅清敏走了进来。
“姐姐今天好漂亮啊。”看到面前的傅清玉,傅清敏明显地呆了一下,“平日里姐姐总是以素雅为主,想不到今天一番打扮,竟然让人眼前一亮。姐姐,我看今天的风头姐姐可要全占了。”
“妹妹说笑了。今天的主角理应是大姐姐与大姐夫才对,我们这样打扮,只是不想给大姐姐丢脸罢了。”傅清玉淡淡说道,“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走吧,免得大夫人嫌我们来晚了不高兴。”
傅清敏点点头,携了傅清玉的手,姐妹俩带了各自的丫头,一同朝上房行去。
到了上房,依次见过了傅老爷与大夫人。大夫人的目光落在傅清玉的脸上,微微有些诧异,傅老爷则一脸欣喜地看着自己的六女儿。
落了座,才喝过一口茶,外面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傅清莹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进来:“大姐姐与大姐夫来了。”
傅清玉随着傅清敏起了身,微侧了头朝门外望去。
门外,一位一身牙月色衣衫的男子缓步行来,宽阔的额头,挺直的鼻梁,薄唇,唇边有稀疏的笑意,廖廖然,平平淡淡。
在他的左右,分别是大小姐傅清芳和五小姐傅清莹,身上是鲜艳的绸缎,均是盛装出席。尤其是傅清芳,一身大红衣裳,九色玛瑙簪子一字儿排开,插在发鬓之上,显得富丽堂皇,富贵异常。
傅清玉的目光落在那位男子的脸上,不错,是他,虽然许久不见,但还是昔日那副容颜,曾一度出现于她的梦中的那副容貌。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薄唇上。人常言,薄唇者无情,而当时的她,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北承侯缓步踱来,似乎并没有看到傅清玉。他脸上洋溢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淡淡地携了大小姐朝傅老爷与傅大夫人行礼。
傅老爷抚须而笑,而傅大夫人,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在窗边看热闹的丫头婆子一边低笑一边说:“真是郎才女貌,一对璧人。”
“岳父岳母大人,听说府上最近有一桩喜事,失散多年的六妹妹寻回来了,可否引见一下?”北承侯谭靖宇微微一笑,温和道。
“对呀,母亲,听说早些日子六妹妹寻回来了,我因为府里有事,一直脱不开身,如今有空回到府里,就给我们引见一下吧。”傅清芳看着夫君笑道。即使没有多大情谊,在自家夫君面前,她也不能失了礼数,表现出对自家姐妹的薄情寡意。
刚才她一路走过来的时候,的确看到边角上站了一位丽衣女子,想必就是那位失散多年的六妹妹了,不过,当时,只记着要给父亲母亲见礼,也没有细看,如今既然把话说开了,当然要好好看一看。
既是大小姐这样说了,傅清玉也无法再躲闪了,索性大大方方站前一步,向傅清芳与北承侯见礼道:“拜见大姐姐与大姐夫。”
傅清芳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俏丽的人影便立于面前。眉目如画,娇颜如花,饶是她一向自诩美貌,忽然也有些底气不足起来。
北承侯也在这一瞬间呆住。面前的女子,娇容绝世,却又沉静安宁,仿佛平静的海洋,没有汹涌澎湃的浪潮,却能容纳百川。
这女子,这容颜,不仅与旧日丝毫未变,反而更加明艳夺目。
第二百一十四章质问
“这位就是六妹妹?”傅清芳回过神来,绽开一个笑容,想了想,朝身边的一个丫头招了招手。身边的那名丫头马上走了过来,把手上捧着的一个锦盒打了开来。
傅清芳转过身子,从盒子里取出一对八宝翡翠菊花样的耳坠来,递到傅清玉手上,含笑道:“这是姐姐与姐夫的一点心意,权当见面礼吧。”
在旁边的傅清莹暗暗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傅清玉微微抬头,望着傅清芳略显羞涩道:“多谢大姐姐与大姐夫。”
既然引见完了,接下来就要开席了。大夫人忙招呼大女儿与北承侯,“你们今天刚到府里来,这以后啊,姐妹之间有的是叙话的时候。快入席吧,瞧,这菜都要凉了。”
虽说是家宴,饭桌上的菜却是十二分的丰盛,松鼠鳜鱼、碧螺虾仁、凤穿牡丹……等等十多道苏杭名菜,色香味俱全,让人胃口大开。
看来这一次,大夫人抓准了大女婿是江南人氏这一点,道道菜都遵从了苏杭那边的风味。傅清玉心中暗笑,看来,大夫人巴结女婿还真是用心。
“夫君,看我娘多有心,这都是你喜欢的菜式呢。”傅大小姐傅清芳瞅着自己的丈夫笑道,拿了银筷子亲自夹了一块松鼠鳜鱼放在北承侯的碗里。
北承侯胃口不佳,食如嚼腊,眼睛只定定地看着某一个方向,似乎有些失魂落魄。
傅清玉等人的胃口似乎极好,吃了一碗饭,还多喝了一碗汤。
傅清芳看着北承侯,心里有些焦急,也有些不高兴,自己好不容易摸透自家夫君的喜爱,这才让母亲特地去请了江南的厨子来,难道,这一次,她又猜错了?
大夫人也察觉出有些异样,瞪了大女儿一眼,含笑问道:“侯爷莫非觉得今天这些菜式……”
北承侯这才恍过神来,忙道:“岳母大人不要往心里去,我近日公务繁忙,没有什么胃口。这些菜,都是极好的……”
大夫人这才释然:“那就好。既然侯爷觉得身子不适,那晚饭之后就好好歇着吧。”
北承侯应了,抬头却看到傅清玉投射过来的目光,盈盈秋波之中,似乎隐隐有些担忧。
北承侯忽觉得心口一热,竟然一时心神恍惚起来。
是她,真的是她,这么长时间不见,她依然还是那样娴静柔美,盈盈秋水如同能洞穿人的心扉一般。而且,令他又惊又喜的是,她竟然是傅府的六小姐往事历历,他还记得昔日的曹家大院,那位绝色的女子长袖高挽,跨过高墙采撷桃枝,人面桃花相映红;还记得桃园内,双手相持,共绘丹青一片心;更记得谭家花场附近的水涧边,他舞剑一解心中郁闷,却在不经意的回头处,看到佳人从天而降……
昔日是他对不起她,如果能够挽回,他宁愿倾尽所能,给她补偿。
没有得到荣华富贵之前,他渴望富贵加身,也以为得到了财富、名望,一切便都拥有了。可是,当这一切他都拥有的时候,他却发现,他失去她了,永远地失去她了。
傅清玉低下头去,唇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这一招真是有效,这位北承侯,还在顾念往日的旧情?看到往昔被他抛弃的人,如此活色生香地端坐于他的面前,从而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开始后悔起来?
大夫人似乎觉察到大女婿的异样,抬着看看大女儿,再看看娴静如水端坐一旁的六女儿,忽然浑身不舒服起来。
这位五姨娘生的六女儿,今天似乎特别的美丽,那绰约的风姿,举手投足之间无不显露着大家闺秀的温柔贤淑,不要说大女婿被吸引,就连一向自诩美貌的她,也觉得有些移不开眼睛……
这样的女子,当然留不得,不然的话,迟早会出事的。
傅老爷则拈须看着自己的大女儿与大女婿,脸上洋溢着笑意。众女儿中,大小姐算是比较美貌的,所以大夫人物色的这一门亲事,他觉得十分满意。再看看这位六女儿,虽然是庶生,但容貌较之大女儿有过之而无不及,看来,自己要叮嘱叮嘱大夫人,好好替六女儿谋一桩婚事,最好能是一个侯爷,那傅家有了这些靠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那就不怕日后仕途的变故了。
晚宴在众人各怀心思中结束了,傅清玉与傅清敏一起告退出来。傅清敏学了一天的画技,又劳神应付晚宴,精神上有些不济,早早便回房休息去了。傅清玉仍毫无睡意,便打发冬蕊先回去,自己让冬梅陪着四处走走散散步。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一处回廊处。回廊转角挂着精致的灯笼,照着两边的池水,依稀看得到片片荷叶静静地挺立于水面之上,还有一些才露尖尖角的嫩荷。
冬梅这时觉得有些冷,便道:“小姐,这夜凉如水,我去给小姐拿件披风去。”
傅清玉点点头,让冬梅回去拿衣裳。刚才那个家宴吃得无比压抑,她还不想回到院子里去,想在这池边回廊处坐坐,透透气。
冬梅应声去了,傅清玉看着水中倒映的月色,出了一会神,正准备慢慢走回去。月影疏离处,现出一个颀长的身影来。
月光黯淡,但回廊处的灯光是明亮的。那人影越走越近,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月牙色的锦袍,再近前,便是宽阔的额头,挺直的鼻梁,薄唇,唇边有稀疏的笑意,廖廖然,平平淡淡。
傅清玉缓缓起身,脸上不嗔不怒,不惊不喜,看着来人,恍如陌路。
“清玉,真的是你吗?”来人问道,声音竟然有些颤抖,月牙色的袖袍在灯下微微晃动。
“大姐夫,许久不见。”傅清玉淡淡道,脸上罩上一层冰霜。
乍听到“大姐夫”这三个字时,北承侯谭靖宇的脸色瞬然变了,他微闭上眼睛,痛苦道:“你还在恨我?”
“我并不恨你。”傅清玉轻轻摇摇头,如果能有恨,证明对于面前这个人,还是有感情的,毕竟有爱才会有恨。可是如今的她,心中再无恨意,因为,曾经一度爱过的心,已经永永远远地死去了。
无爱,便无恨。所以,面对这个曾一度那么熟悉的人,才会波澜不惊,视若陌路。
“不,我知道你恨我。”谭靖宇死死地看着傅清玉,“我知道你恨我什么恨我辜负了你,还有可莹。”
“你还记得可莹姐姐?”傅清玉唇边冷意渐深,“我还以为你娇妻在怀,早把昔日的誓言全忘了。”
“清玉,我不管你怎么看我,我是想告诉你,当年的事情我是迫不得已的。”北承侯痛苦道。
“每个人都有迫不得已的时候,但也不是每个人都把事情处理得如此糟糕。”傅清玉冷冷道。
当年的他,说得多么好听,不能辜负曹可莹,不能辜负于她,结果了,为了北承侯这个殊荣,把两者都辜负了。看来,在谭大公子的眼中,这荣华富贵,比世间任何东西都来得珍贵。
她期望的他,是可以把任何事情摊开来,与她一起商量,与她一起想办法解决的那个人。而不是一味的逃避,最终害人害己的那个人。
“我知道,是我的错。”北承侯车黯然道,“但是你要相信我,我是有苦衷的,我没有忘记我说过的话,从来就没有忘记过。”
当年的事情,怎么就那么乱呢?他数次与母亲争辩无果,夜夜借酒消愁,酩酊大醉地归来。而母亲则以死相逼,他不能做不孝之子,遭世人唾骂,所以,他屈服了,屈从于母亲的安排之下,娶了傅家大小姐,逼死了青梅竹马的曹家大小姐。
但是,直至今日,他才发现,老天爷居然跟他开了一个极大的玩笑,他当年背信弃义抛弃的人,竟然也是傅府的小姐而且,还是他的小姨子一时之间,懊恼与悔恨齐齐涌上心头,如果当年的自己,能稍稍坚持一下,或许,就不会是现在这个结局了。
傅清玉站起身来,转身欲走,她看定面前的北承侯,不带任何感情道:“可是我忘了。自从可莹姐姐死后,自从我认识的谭大公子摇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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