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个糕也能咽死,你还能做什么?”
缓过来的安锦绣惊魂未定,倒也没忘了道谢:“多谢爷……救了奴婢……一命。”
说得气喘气喘的,不想哭,可方才憋出来的泪水还挂在脸上,看上去也着实可怜。
一块帕扔了过来。
安锦绣还没来得及感谢,只听七皇道:“瞧你那脸,还能看吗?回头别冲撞了王妃,没的让她恶心。快弄干净去!”
有一种人,刻薄到做了好事都让人不想感谢他。七皇目前就是这么个待遇。
打扫了战场,又假模假势去给“白骨精”王妃洗漱。
端盘水进去,望着那骷髅,安锦绣终于松了口气。
她宁愿看到骷髅,也不想看到七皇。
倒不是怕他。别人觉得他诡异得可怕,安锦绣却是不信鬼神的。她只是不喜欢这样喜怒无常的人。
“白骨精”王妃长得虽然吓人,却始终如一。
给“她”卸披风的时候,安锦绣发现了一个情况。
这骷髅很高,自己要惦起脚尖才能勉强拂到“她”头上的披风帽沿儿。虽说她不知道原主的真实身高,但从自己与七皇对视的角来看,这骷髅分明和七皇差不多高。
这是“他”,不是“她”。所以,这根本不会是王妃的遗骸。
是七皇被人耍了吗?
难道是……大家被七皇耍了?
这个念头吓了她一跳。
“以不变应万变,以不变应万变。”安锦绣在心中默念了几遍,终于平静下来。
眼前这个“白骨精”,你真当它是一具骨架,而不是一个“人”,其实也没那么恐怖。
安锦绣绞了一把绢布,轻轻地擦拭着骷髅。
一边干活,一边想:不管是他被人耍,还是他在耍人,我是来伺候七皇的,研究对错没有意义,尽力便是,做得到就做,做不到他要换人,那也是命。
炮灰的命。
安锦绣是吃够了炮灰的苦。
事实上,安锦绣全家都是炮灰。而且炮灰得很无语。
院里那个正在数着树上有多少个新芽的七皇元恒,是祁国的七皇。
他爹是当朝宝庆帝,现在则是宝庆四十二年的早春。
一年前,也就是安锦绣十岁的时候,祁国出了一个大案。
五十五岁的宝庆帝身体不错,长得也很对得住国民。那天他穿着新龙袍,精神抖擞地去祭天。新龙袍上九条金光闪闪的大金龙,张牙舞爪,本来是很霸气的。
不知哪个大臣眼尖,发现新龙袍某个犄角旮旯之处的某条大金龙,居然少了一个爪。
按理说,一件龙袍的制作,上上下下,事关几千口人,层层把关下来,没把金龙烦得出走,已是造化。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呢?
谁也不知道。
就像大家都觉得吃饭怎么可能噎死呢?可就是有人噎死了。一个道理。
皇帝身边服侍衣衫的监全杖毙了。
据说有一个临死前还一直念念有词:“一四十四,一四十四……”
是啊,彼时的龙,生四爪。九条龙,每条龙四条腿,每条腿四个爪,可不是一四十四个爪?
可见,数不好,回古代都混不下去。
数不清龙爪的全死了。苟活下来的,天天紧张地盯着龙爪看,有些眼花了,就重影了,吓得重数。
江南安家被卷进龙袍案,实在是非常冤枉。
虽然女儿叫锦绣,可人家真的不会绣龙袍。别说不会绣,便是摸一下,看一眼也轮不上。
安家只是在龙袍进京途中,让护送的人马歇了歇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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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白骨之秘
安锦绣的父亲安怀远,官居五,在官场上是不大排得上号,但安家却是全国数得着的富户,跟宫里关系也不错。以往宫里的人出来办事,在安家歇脚也是常事。
可这回一歇,便把安老爷的脑袋给歇掉了。
安夫人急得一头栽了过去,再也没有爬起来。
也好,没入宫婢这种事,让安锦绣一个人承担就好了。她很难想象母亲那样矜贵的人,要如何来承受宫中的艰苦。
炮灰很可怜,但绝不悲壮。
因为都没人关注你。
那种罪臣之女一入宫,四面楚歌、八方来敌的境遇,真正是被害妄想。每年没为宫婢的女眷,多则几,少也有几十,谁记得谁啊。
更别说“龙袍案”里最震荡朝野、甚至影响力遍及举国上下的,是原。
查啊查啊,人员越扯越多,面越牵越广,很不幸地,就被扯进来了。
当安锦绣有了一颗成熟的头脑之后,她重新审视了这桩让自己家遭受没顶之灾的“龙袍案”。
安家很冤,非常冤。却颇有点自找的。
从小没妈,宝庆帝也是抱着对原配皇后真挚的感情,立了她的儿为。
没妈的孩比较容易傲娇,安全感缺失。再加上当时间过长,宝庆帝虽然已经五十多岁,还老当益壮,心中就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怨气。
这样的人最容易作死。
而身为皇帝,对的要求与对旁的皇自然也有所不同。
就更傲娇了,觉得老总针对自己。
皇帝就更生气了,觉得儿一点不懂自己的心。
反正情况就越来越恶化,再加上总有那么一小撮唯恐天下不乱的私心份,挑个拨啊,栽个赃啊,一刻也没闲着。
“龙袍案”就成了压垮的最后一根稻草。
被废了。前头加了个字,成了废。
不知道他是不是傲娇了,先暴跳如雷,再痛哭流涕,最后居然一个想不开,在囚禁之处上吊了!
安锦绣回想到这一段,觉得废的脑真是秀逗了。
如果能让她一早就遇见废,一定要好好跟他讲讲自己掌握的一些粗浅的历史知识,历史上废重新进入老皇帝视线的,也颇是有几位的。
你这一上吊,不但再无翻身之日,也是便宜了其他皇啊。
你的王妃呢?你的孩呢?你倒是撒手了,让他们活得多么痛苦。
自尽最没出息!安锦绣遗憾地想。
可废没来得及等到安锦绣穿越。
缺少人生导师的废,就这样结束了悲剧的一生。
所以,忆苦思甜,安锦绣觉得自己还不是最惨的。起码自己还活着,而且还穿越了一个灵魂过来,就算不是开了挂,起码也能算是双核的处理器了。
所以,好好地给“白骨精”王妃洗漱吧。
七皇也不会思过一辈,只要自己忍得过这段时日,等他放出宫外回到王府,自己也就自由了,自己“晦气”的标签也就能被揭过不提了。
正美好地打算着,安锦绣却发现,轻轻擦拭之下,“王妃”的胸骨处似乎有些异样。
浮尘之下,隐隐现出乌黑的底色。而且……有裂痕!
安锦绣长得矮,那胸骨正好在她视线平行处。
正要凑上去仔细看个研究……
“你在干嘛?”七皇的声音阴森森地在背后响起。
安锦绣正聚精会神研究着胸骨,猛地被他吓了一大跳,心脏剧烈跳动,张嘴像个傻般望着他,像是做了什么事被拆穿,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七皇大步走到跟前,狠狠地拽开安锦绣:“你想干嘛?”
“啊,疼……”安锦绣细小的手腕被他抓得剧痛难当,她是个很吃痛的人,可七皇力大无比,手如铁钳,那手腕像是被抓裂一般疼痛,让她忍不住轻呼出声。
“奴婢只是在给王妃洗漱,见王妃身上有浮尘,想擦拭干净。”安锦绣解释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七皇甩开她,转身去望那骷髅。半晌,阴沉着脸:“没人敢这么对待王妃。”
安锦绣握着手腕,疼痛让她微微发抖,更让她心中清楚,这个七皇要弄死自己简直容易了。他能弄走九个宫女,心不狠怎么可能?
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之前竟敢小瞧了他?
可她内心又骄傲得不想道歉,她是遵了他的命,才来洗漱的,她可以恭敬从命,但绝不低下四。
两人微妙地僵持了片刻,七皇冷哼了一声,将披风重新披好,又轻柔地系上缎带。
“心中不服?”他斜睨着眼。
“奴婢不敢。”语气却是疏离的。
“不敢?”他反问一句,“你胆比谁都大!”
安锦绣心中一动,他竟然看出了自己恭敬的伪装。
心一横,我说了实话又怎样,大不了被你赶走。“爷让奴婢来洗漱,许是奴婢没有经验,不得爷的心。往后如何洗漱,请爷明示。”
完蛋,七皇的双眉已经竖起来了。
自己又惹到他了。
可这次,七皇的眼眸里却不是怒气,而是锐利,锐利得像是要剜进安锦绣的内心深处去。
“你在唬弄我,安锦绣。”语气是冰冷的。
“奴婢不敢。”安锦绣垂下眼睛,不去望他,害怕自己的内心被他窥视。
“每一个前来静思堂的宫女,不是将我当王爷,就是将我当疯。你当我什么?”
“来之前,奴婢不知道爷是王爷。来之后,奴婢也不认为爷是疯。”
“那我是什么?”他坚持问。
“爷就是爷,我安锦绣要伺候的一个爷。”
七皇冷笑:“那你就是拿我当傻。”
“奴婢不敢。”
“你真的只有十一岁吗?”七皇围着她的身边,缓缓地踱着步,阴沉地观察着她的反应。
“奴婢的身只有十一岁,可奴婢是罪臣之女,经历坎坷,唯知谨慎与警觉,方是安身立命之道。若爷说奴婢完全不似十一岁,奴婢也认了。”
七皇的眼神愈加闪出深不可测的寒芒:“那你告诉我,她究竟是谁?”
他手指着静默的“王妃”。
“王妃”并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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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不畏鬼神
安锦绣终于抬起眼睛,望了望无言的“王妃”,又勇敢地直视七皇。
“爷,知道为什么他们说你是疯吗?”
七皇挑了挑眉,安锦绣这句话问得很挑衅。
“因为在你看来,它是‘王妃’,有血有肉,温柔似水的王妃。可在旁人看来,它不过是一具没有生命的骷髅。”
话一出口,安锦绣突然一阵轻松。
说真话原来也不难,只要存了最坏的打算。
“你看起来很诚实。”七皇点点头,“不过,诚实是要付出代价的,你不怕?”
“怕,奴婢的胆并不大。”
“不,你胆很大。你是第一个敢真正替王妃梳妆的宫女。”
安锦绣苦笑着摇摇头:“爷,奴婢是怕死。因为死了之后,什么都没了,没有希望,没有将来。但是奴婢不信鬼神。就算爷是疯,奴婢便陪着爷当疯好了。爷看它是王妃,那奴婢也将它当作王妃好了。又有何难?”
“你很可怕。你比我还疯。”
“奴婢手无缚鸡之力,又有何可怕。”
“居然有人不信鬼神。你才十一岁,你的眼睛和别的小女孩不一样。你望着我,来……”
安锦绣勇敢地迎上去。之前不敢看他,是因为怕泄露内心的秘密,这一刻如此坦诚,又有何惧?
“为何一定要留在这里?”
“奴婢说过,奴婢无处可去。入宫一年,易其主,每到一处,主非死即贬。若非如此晦气,也不会被派到这里。”
“哈哈,果然会安排。”七皇大笑一声,“让扫把星来伺候疯,倒也是个绝妙的主意。”
又沉下脸问:“你不怕说了实话,我更留不得你?”
“那也是命。”安锦绣回答得其爽快。
剜吧,你就是将我的内心剜个底朝天,也不过如此了。
七皇的表情很是值得玩味,想了想,道:“我夜夜来往的,都是过世之人,如此说,我岂不是更晦气?倒也好,你既阴气煞重,我又来往两界,只要你熬得住这辛苦,留着看看也未必不行。”
见他依然坚称自己可以来往两界,安锦绣也不深究。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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