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喜抬起头望向天空后少顷答道:“今晨起雾了,主子怕是因此难受。”
“也许吧!”李福雅不确定的回答。
李福雅收拾好刚起身想去长春宫便看到何亮跌跌撞撞的跑来,李福雅暗想,这会儿他不在养心殿伺候着怎么跑后宫来了,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何亮跑到李福雅跟前噗通一声跪下脸上欲哭无泪道:“皇上诏齐主子前往养心殿偏殿。”
前朝不是后妃能够踏入的地方,雍正向来重规矩今日却能破格让李福雅去养心殿纵使是偏殿,只怕是出了大事情。
李福雅大惊失色问:“知道是什么事儿吗?”
“回齐主子的话,显亲王在上朝的时候吐血昏厥,奴婢听御医说显亲王怕是……怕是……”何亮战战兢兢的回答脑门上布满了冷汗。
李福雅四肢一软险些摊倒在地,亏得翠喜与翠安赶紧搀住,翠喜高声喝道:“还不快抬肩舆来。”又安慰李福雅道:“主子宽心,二爷那么多关都闯过来了,今儿个也会平安无事的。”
李福雅点头嘟囔:“没错,昐儿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一定会……”
翠喜与翠安合力将李福雅送上肩舆,一路往养心殿的过程中李福雅不住的安慰自己,清早前往养心殿的通道里没有什么人,李福雅听着太监们抬着肩舆踩在青石路上的摩擦声心渐渐揪紧。
李福雅颤抖着手让翠喜扶进屋内,药味里夹杂着的丝缕血腥味令李福雅的手紧了又紧,看到雍正的那会儿李福雅屈身道:“臣妾恭请皇上圣安。”
雍正看了李福雅一眼叹了口气微微侧过身子说:“进屋去看看吧!时间不多了。”
李福雅抬起头看到雍正眼中的伤痛与黯淡心下悲痛,眼中泪花浮起暗哑地说到:“臣妾谢皇上恩典。”
李福雅心中焦急却不能过于显露,她走进屋内就看到弘昐苍白着脸躺在炕上,她轻轻地走过去握住弘昐的手目光流连在他脸上。
感觉到被人握住手的弘昐轻轻抖动着睫毛,少许时间后微微张开眼睛欣喜的看到李福雅坐在他身边,他努力的笑道:“额娘。”
那一声‘额娘’让李福雅的泪水掉落,她拭去泪水微微带着哭腔说:“昐儿……”
“对不起!”弘昐看到门口那蓝色的身影松开右手伸出唤道:“皇阿玛。”
李福雅转过头看到雍正站在门口踟躇,见到弘昐伸出右手赶紧上前一把握住,弘昐左手握住李福雅右手牵着雍正撑开笑容道:“这辈子能成为你们的儿子是上天给与儿子最好的礼物,能亲眼看到额娘过的好儿子余愿足以,得阿玛器重、兄弟和睦……咳咳……”弘昀用衣袖掩住咳嗽却让咳出的血染在衣袖上。
“别说了,昐儿,咱们吃药。”李福雅慌忙转身去寻药。
弘昀费力的拖住她却没有力气,雍正见状一把揽过李福雅,弘昐勉强的笑道:“儿子已经尽力了,奈何争不过……”
弘昐的话让李福雅难以自持地哭泣,在弘昀的安慰下她擦干眼泪说:“额娘会听昐儿的话,幸福、快乐的活着。”
弘昐看了一眼站在李福雅身后的弘昀收回视线对李福雅说:“有弟弟们的照顾儿子放心了。”又费力的转过头对雍正说:“儿臣无法再为皇阿玛分忧又让皇阿玛与额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实属不孝,幸而还有兄弟们代儿臣尽人子的孝道。”
弘昐留恋的看向雍正与李福雅,似乎要将他们二人的容颜镌刻在心间,少顷弘昐说:“愿有来生儿子再好好孝顺二老。”说完便闭上了眼睛,李福雅伏在他的身体上大哭。
此刻雍正也是黯然心伤,他最为欣赏、疼爱的儿子就要离开他,他克制心中的悲痛敛下眼睑欲掩去那神伤,不想见到跪在地上为弘昐诊脉的御医那微变的脸色。
雍正微眯起眼睛不动声色,他摘下常年佩戴的佛珠套入弘昐的手腕又说:“传张廷玉。”
李福雅哀哀戚戚的被送回永寿宫,她回屋后摊开郎世宁为她与弘昐画的那一幅画像呆呆地看着,又机械的被翠喜哄上床去睡觉,见到此景翠喜、翠安与翠竹大为吃惊赶紧禀报雍正,当夜雍正传旨令和硕荣安公主芷萱入宫与武宁一同陪伴李福雅。
第二日李福雅依旧有些茫然但已不是前一日的呆滞了,雍正下旨为弘昐册谥‘孝’。显孝亲王爱新觉罗?弘昐,生于康熙三十六年卒于雍正二年,年仅二十八岁。
雍正出宫亲自前往显亲王府参加弘昐的葬礼,葬礼过后怡亲王府书房内雍正疲惫的问:“十三对此有何看法?”
怡王爱新觉罗?允祥惊到:“皇上?”
雍正沉重的点头说:“朕在弘昐屋内外见到了十几株海棠,王修曾言弘昐衣袖与手帕上的绣线对人无害,可一旦沾上那些海棠花粉或花汁……内务府该整顿了!”
怡王爱新觉罗?允祥沉默的点头,稍后又问:“齐贵妃知道这事儿吗?”
雍正摇头回答:“不知道,朕不敢让她知晓,弘昐的离世对她打击很大,眼下朕还不想让她知道这一些。”
雍正望向阴沉的天空郁郁的喃喃自语:“弘昐自小聪颖机智,长大后不仅纯孝诚敬还礼贤下士,朕若给一个‘贤’字也不为过,可‘孝’字是朕作为一个阿玛能给他最好的了。”
爱新觉罗?允祥脱口而出 “四哥节哀。”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有些忙,现在才更新。。。去睡了,亲们晚安
☆、沉默
李福雅望向憔悴的博尔济吉特氏等人说:“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昐儿这一走留下你们几人守着永瑀和万芳过日子,过几年本宫为万芳找一个好婆家,再等永瑀娶妻后也该继承他阿玛的爵位,所以好好的教导他不要辱没了他阿玛的名声。”
“奴婢们明白,还请贵妃娘娘节哀。”弘昐的嫡福晋博尔济集特氏、侧福晋唐佳氏以及乌苏里氏屈身行礼。
李福雅又说:“明年永瑀也到了上书房学习的年纪,如今上书房的皇孙就宝亲王的二阿哥永环一人,有个孩子做伴也好。”
“是。”博尔济集特氏低声应道。
“沙林娜是嫡母平日里多照应着些,永瑀有了出息你们才有盼头。”博尔济集特?沙林娜低头诺诺的回应。
李福雅见状温声对她说:“这些年你做的很好,你的委屈本宫明白,只是本宫终究是向着儿子多一些,忽略了你的感受。”
博尔济集特?沙林娜猛地摇头说:“额娘别这么说,若不是额娘心疼臣媳,爷怕是除了初一十五外不会再踏入臣媳房里,额娘的疼爱臣媳婢很感激,只是臣媳自己不争气不能为爷生下一子半女。”
李福雅摇头看向博尔济吉特?沙林娜苦笑:“傻孩子,本宫这个做婆婆的哪能看着你们夫妻失和?昐儿心里也是敬重你这个嫡福晋持家不易。”
博尔济吉特?沙林娜含泪点头说:“额娘放心臣媳一定守住王府教好孩子们。”
唐佳?心兰也说:“贵妃娘娘请放心,奴婢一定会帮福晋姐姐,奴婢姐妹四人会守住王府,好好的守着阿哥和格格。”
李福雅两行泪水滑落,她吸了吸鼻子说:“孤儿寡母生活不易,有什么难处就告诉本宫。”
目送三人离开后李福雅斜倚在软榻上直愣愣的望着窗棱,翠喜等人心下焦急却也不敢打搅,雍正来时就看到翠喜与翠安时不时的探头探脑。
“奴婢恭请皇上圣安。”翠喜与翠安见到雍正赶紧下跪迎接。
“在看什么?”雍正的声音清冷的辨不出喜恶。
翠喜定下心神回答:“回皇上的话,显孝王妃与两位侧妃刚离开不久,主子这会儿正在愣神。”
“下去吧!”雍正脚步不停向李福雅走去,只是略微握紧念珠的手暴露了他此刻心里的不平静。
走近后雍正开口说:“咱们去御花园走走。”
李福雅被惊醒抬起头看到雍正站在面前,她起身行礼后在雍正再次重复下回答:“臣妾遵旨。”
走在御花园里雍正对李福雅说:“福儿如此难过弘昐走得也不安心。”
“皇上,也许时间能够磨平臣妾的悲伤,但绝不是现在,眼下臣妾明知如此对身体不好却依旧无法控制。”李福雅苦笑着应道。
雍正皱起眉头说:“既然知道就应该去控制,福儿~~你不是只有弘昐一个儿子。”
李福雅神色黯然地说:“臣妾明白的,可昐儿自小体弱臣妾花在他身上的时间与精力是最多的,如今他猝然离世臣妾……”说着说着她又流出眼泪来。
听到李福雅的话雍正似乎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出口,若是平日里他的这些细微变化李福雅一定可以捕捉到,但她现在的心神全都沉浸在哀伤中以至于忽略了。
弘昐死去时雍正见到御医王修面色微变,他私下里询问后得知弘昐是死于一种罕见的毒,那种草药一般不会对人体产生危害,但一旦与海棠花接触就会产生慢性毒药。
众所周知弘昐素来喜爱海棠,显亲王府中更是种植了几十株海棠,他的房中也摆了一株很大的海棠盆栽,弘昐喜爱海棠也常画海棠并送给兄弟们,没想到也是这海棠让他送命。
逛御花园偶遇禧妃与宁嫔这让李福雅兴致全无,没有心情作秀的李福雅屈身告罪:“臣妾有些头晕扰了皇上的雅兴。”
“不舒服就回去躺着。”雍正看着眼前的几个女人有些气恼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的嘱咐李福雅。
康熙五十九年后就一直没有选过秀女,一年拖一年待到雍正二年时八旗的大龄男青年和大龄女青年才已经聚了一大批,雍正下令将秀女的年龄暂且放宽到十七岁。
“齐妃妹妹对这次秀女大挑可有想法?五阿哥也到了娶妻的年纪。”皇后乌拉那拉氏问。
李福雅笑着回答:“除了五阿哥臣妾的两个内侄也到了娶妻的年纪,娘家也捎信来说让臣妾帮忙挑一挑。”
皇后乌拉那拉氏悲痛道:“齐妃妹妹新逢子丧还要理这一些琐事儿,真是难为了。”
李福雅虽然心里歪腻但还是回答:“到底是自己儿子和自家晚辈,臣妾也不能轻忽了去。”
皇后乌拉那拉氏抿嘴一笑没有再纠缠而是问年氏:“敦妃妹妹有亲戚要帮忙掌眼的吗?”
年氏笑道:“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妾也有几个亲戚要娶媳妇儿。”
皇后乌拉那拉氏点头示意知晓后转头问禧妃与裕嫔等人,各人多多少少都表示有那么一两亲戚需要,皇后点头表示记下了。
从长春宫出来后李福雅挥退了步撵只是领着几个宫人沉默的走在宫墙内,长长的甬道内李福雅看着左右的朱红色宫墙及黄色的琉璃瓦一阵恍惚,李福雅身后的翠喜等人看着她萧索的背影无计可施只能无声地跟在身后以备她任何时候被召唤。
一片黑色的羽毛自天而降在风中摇摇摆摆,李福雅抬起左手遮在眼前抬头望向天上的乌鸦,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牵起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翠喜。”李福雅收回目光轻声唤道。
翠喜上前一步回答:“奴婢在。”
“乐颐堂那儿有动静没有?”李福雅问起。
翠喜略一思考便回:“回主子的话,奴婢听说皇考秀贵人月银不经花,眼下生病了也无人为她跑腿。”
李福雅转过身板着脸训到:“皇考秀贵人守规矩领着贵人的月俸没有余钱,可她到底是皇考贵人那些个奴才怎么可以慢待?皇上最重孝道,皇考秀贵人虽说只是个奴才可好歹也是伺候过先帝爷的奴才,着令太医院指派一名太医去瞧一瞧,就说这是本宫的命令。”
“奴婢领旨。”翠喜应答后指派了一名小太监去太医院传话,李福雅见了也没说什么只是回头一直走着。
李福雅的动静让后宫的一众女人摸不着脑袋,说她恨郭络罗氏吧又为郭络罗氏筵请太医,说她大度放下仇怨了字里行间句句讽刺郭络罗氏是奴才,更因为上回被休弃回家的郭络罗?玉琴将她得罪的狠了,如今郭络罗家被极尽打压雍正也当没看到,若是李福雅出手对付郭络罗氏也是常理又怎么只在口头上讨便宜?
梅蕊小声问:“主子,齐主子这是怎么想的?”
长春宫里皇后乌拉那拉氏收到李福雅前一会儿刚说的那一番话的消息也是一脸的抑郁,她不甘心的说:“没想到她还真能沉得住气。”
梅蕊又问:“请恕奴婢驽钝,主子您的意思是?”
“郭络罗一族备受打压皇上却不闻不问,本宫不能干预朝政,她李佳氏若是为难郭络罗氏以宜太妃的护短势必不会不闻不问,到时候本宫就可以拉拢恒王一脉为大阿哥效力,可恨她居然只是口头说那些尖刻的话令本宫抓不到把柄。”皇后乌拉那拉氏细细的分析。
“主子,奴婢记得被廉郡王休弃的郭络罗氏似乎诅咒过显孝亲王,还没半年光景显孝亲王就没了,若是齐主子听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