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朝扉淡然道:“而今本官是官,你是贼,待皇上一旨令下,你只怕连贱奴都不如。”
他微微侧过脸,盛羽看到他眉宇间聚起隐隐煞气,幽深如暗夜的狭长凤目微眯着,烛光渲染下,那双眼睛异光潺潺正邪难分。
“况且,本官根本不用你告诉她什么,因为该说的,郑雪卿都已说了。我要的,不过是让她带我找到这里,用证据说服皇上下旨。”
他利用人还真够坦白。盛羽磨了磨牙,强按住想要踹他两脚的冲动。
“郑雪卿?”钩子眼中的冷光缩了缩,旋即更冷,“堂堂神仙屠夫,竟也拿个死人当幌子,真是笑话。”
“是不是笑话,须看事实,若非如此,你且告诉本官,为何你扮作道士的一干爪牙还未赶来?”
傅遥山僵了僵,盛羽瞧那脸色,瓦绿瓦绿的。
“对了,郑雪卿遗言让我转告你,他恨你入骨,那张面具就是他亲手所做,此生所求唯愿你阖府被灭,满盘皆输,尝尝他当日所受的苦。”叶朝扉淡淡一笑,“多行不义必自毙。傅公子,你做过那么多害人的事,有今天亦属因果循环。”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他当日施在别人身上的,今日自己也要承受。
傅遥山踏前一步,“叶朝扉,我可是当朝礼部尚书的公子,皇上最宠爱的沅妃的亲弟弟,你我素无怨仇,何必苦苦相逼。”
“何况你手上既无圣旨又无证据,追击查案更不是你大理寺所辖范围,你若擅自动我,就不怕落个擅权不敬之罪?”
叶朝扉颌首赞同,“是啊,擅权不敬可是十恶之罪,理当斩首。朝扉多谢傅公子关心。”
傅遥山刚松口气,窗外忽然啪啦啦一叠声爆响,几朵蓝色的火花在墨青的天空绽放。
“只是……”叶朝扉看着窗外轻笑,“珍品库都已搜到了,有了物证,圣旨不就有了么。”
他在这边与傅遥山周旋,那边却已派人搜到了证物,眼前的一切看起来都十分合理,安排得天衣无缝,可是……
盛羽想起叶朝扉曾告诉她,自己并不方便明里查案……
心里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
“他竟这么恨我……好,好,好……”傅遥山声音低沉,神情怆然,“不在人世却能设局人世,雪卿,我果然没看错你……”他踉跄着倒退几步,叹了口气,十分受伤害地抬袖抚额。
盛羽觉得这个姿势很眼熟,有点像……黯然销魂掌……
忽觉眼角一花,三点银星突然从十分受伤害的袖中暴射而出,带着呼哨的风声直取叶朝扉面门。
叶朝扉眸色微沉,玉笛轻挥,只听“咄咄咄”三声,三把一尺来长的飞刀擦着他的头皮射到墙上。
与此同时,傅遥山又是三把飞刀射出,这次的去势却是冲着趴在床上的盛羽。
盛羽手脚被绑,因为走光还被叶朝扉裹了层青色帐子,跑不能跑,滚也滚不开,那一瞬间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啊啊啊,小傅飞刀!
忽然,一股柔软的力道将她卷入一个怀抱,将将避过那几把飞刀,盛羽还没来得及吁口气,身下却蓦地一空,耳边只听到轰然一响,那张云床竟整个塌了下去。
傅遥山这个王八蛋,一张破床还设机关!
盛羽只觉脚下虚空,身体直直坠下去,那个将她揽在怀里的力道似乎松了松,却又蓦地收紧,脸上肌肤触到他柔软的衣料,一股幽微的兰草清香萦绕不去……
电光火石间,顶上拍地一声,机关已重新合上,叶盛二人搂在一起摔落到地面,四周漆黑一片,一股冰冷潮湿的寒气劈面而来,
叶朝扉落地时将她裹在怀中就地一滚,卸去了下坠力道,旋即将她扶起,问道:“你还好吧?”
盛羽刚才像只小猫般缩在他的怀里,从高处跌下时就像垫了个软垫子,没受一点伤。
可这个叶朝扉,既害过她,又救了她,盛羽有些茫然,一时不知道该拿什么态度应对才好,噎了半天只噎出一句:“托福,还活着。”要不是因为你,只会活得更好。
叶朝扉不知是否听出什么,没有答话。
黑暗中,谁也瞧不见谁,盛羽拉了半天脸听不到一点反应,人却还被他牢牢搂在怀中,脸上一时涨得通红。
她咬牙道:“喂,你还要抱到几时?”
身边那人“哦”了一声,手却掀开裹在她身上的薄薄帐幔,径直探了进来。
呃……他,他要干嘛?难道是想耍流氓?
盛羽大惊,防狼十八招已深深刻入她的灵魂,当下条件反射地曲腿就踹。可叶朝扉耳力甚佳,反应敏捷,即使黑暗之中也迅速压住了她,叫她丝毫动弹不得。
“叶朝扉,我还债可没打算肉偿。”盛羽大怒。
那人默然片刻,五指用力,啵地一声拉断了绑在她手上的绳索,又如法泡制断开了脚上的绳索,这才平静道:“我也没打算要你肉偿。”
…………
……其实,这一切都是幻境吧。
盛羽披着块破帐子,囧囧地缩成一团,默默埋头念咒,“我不存在,我不存在,我不存在,我不存在,我真的不存在……”
耳边却听到窸窣之声,身边忽然一空,好像是叶朝扉站起身来。
“喂,你要去哪里?”她一急,声音有点抖,手还情不自禁揪住了人家衣袖。
黑暗之中,叶朝扉似乎叹了口气,安慰般地摸摸她的头,“我只是探探这里的情况。”
也对哦,大家都关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鬼地方,不知道几时才有援兵,还是弄清身处环境才好想法子自救。
盛羽连忙点头,点到一半忽然记起他看不见,又连忙补充,“哦,好啊,那我们一起。”
叶朝扉道:“傅遥山狡诈奸猾,这暗室里怕是还有机关,你没有武功,等在这里比较妥当。”
他不说还好,一说盛羽把他袖子揪得更紧。
这里温度极低,只坐了不过片刻便觉得全身血液凝滞,连骨头都快要冻脆了似的。叫她独自一人呆在这又黑又冷的地方,还要担心叶朝扉可能不小心中了机关然后一去不回……她怕自己会崩溃。
“这里好冷,我再不起来活动活动,只怕就要冻死了。你也说这里可能有机关,我一个人乱动,肯定立马死翘翘。”
叶朝扉的声音有点无奈,“你怎地说话如此不忌讳,死来死去,一个死字不离口。”
盛羽心想:这有什么呀,我以前那年代,歌手能把死了当歌唱,比如那首死了都要爱》。
嘴上却还是耍横,硬梆梆地说:“我不管,我可是因为你才落到这个下场,你说过要护我平安的,你,你得负责1
叶朝扉不再作声,黑暗将沉默拉得漫长,盛羽只心悸地听到他一声声清浅的呼吸,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害怕,她的身体一直在发抖。
过了好一会儿,叶朝扉忽然道句,“那就得罪了。”便牵起了她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__^*) 嘿嘿……
这一周的预告更新工作圆满完成鸟,给俺自己撒花花,哦也!下一周滴更新预告就是……木有预告,(啊,表打脸嘛)咳咳,大概,可能,一般是两日一更吧,如果没有意外滴话,有意外会提前请假,就是这样,手脚并用滴飞速爬走。
29
29、暗冰室,相顾意悄然 。。。
叶朝扉牵着盛羽在黑暗中摸索,盛羽紧跟其后,连步子都不敢踏错。走了约莫十来步的样子,便触到一堵墙,叶朝扉触手一摸,不觉“咦”了一声。
盛羽有些不安,“怎么了?”
叶朝扉道:“这是一堵冰墙。”他顺着墙体摸索了整圈,这里敲敲,那里摸摸,又试着向上攀爬,可惜冰墙冰寒刺骨,又滑不溜手全无着力之处,试了半响终是无功。
他叹了口气,“这冰体从上至下铺满整间暗室,怕是一间冰室。”
冰室……也就是说,大型冷冻库?!
盛羽忽然想起超市里一盒一盒的冻猪肉,每块上面都凝着白霜,拿出冰柜时硬梆梆的,还会冒着丝丝白汽……她想像自己和叶朝扉的脸PS到那些猪肉上,顿时觉得浑身哆嗦,连讲话都结巴起来。
“他,他,他在自己床下建,建间冰室干嘛?”
叶朝扉沉吟片刻,认真地说:“……或许,是惧热。”
“……”
“……又或许,是为了方便。譬如想吃冰镇瓜果时,开动机关就可以在床上提溜上来,边躺边吃,岂不快哉。”
“……”
盛羽在黑暗中磨牙,“叶大人,你真的一点也不适合讲笑话。”即使知道他是一片好心,想要调节一下气氛,可她还是觉得害怕。
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盛羽又问:“布置在外面的人,几时能找到我们?”
叶朝扉叹口气:“大理寺是审案的,拘捕追查却是府衙的事,傅遥山虽无功名却是皇亲国戚,我一个小小少卿没有圣旨,哪里调得了人马动他。”
盛羽顿时愣住,少瞬,结结巴巴道:“那,那刚才那些烟花?”
“适才你瞧见的那几朵烟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小子放的,他向来哪里热闹便往哪里钻,是夙沙城有名的混世魔王。我虽用话激得他相助,可他只带了十来个家仆,此人狂妄自大跳脱张扬,兼且向来看我不顺眼,能不能扳倒傅遥山救出我们,只有老天知道。”
果然是这样,原来的一切看上去太顺利,顺利得她都开始怀疑,若是一切尽在他掌握,他又何必用她。
“那傅遥山的侍卫怎么都没出现?”
叶朝扉顿了顿,似乎也在琢磨,“这个,我却不知,我也是看他援兵毫无动静,顺水推舟使的空城计。”
盛羽默然,现在怎么办,他们只能乖乖等着么?
暗室伸手不见五指,两人相对无言,更觉寒冷难熬。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温度越来越低……漫无边际的黑暗里,牙齿相击的咯吱声混和着艰难的呼吸,听起来简直惊心动魄。
“给,给我那个面具的时候,就打算用我,用我当诱饵了吧。”盛羽一边哆嗦一边笑道,“叶大人,能告诉,告诉我,为什么吗?”为什么一定是我?
叶朝扉沉默地牵住她的手,手指搭在腕上,一股涓涓热流汇入盛羽的身体,流遍四肢百骸,“朝扉那日得知姑娘要找的人是傅遥山,却又见面不识……于是临时起意,将面具赠给姑娘……”
也就是说……当路人甲不是她的错,可当了路人甲还把点踩那么准,就是大错特错。
在他缓缓不断地真气输入下,身体稍微缓了口气,盛羽揉揉眉心,长叹一声道:“那真是多谢大人垂青了。”
叶朝扉的手动了动,没有作声。
盛羽低低一笑,忽然甩开他的手一脚踹过去,“可姑娘我只想踹你!”
以叶朝扉的功力,即使黑暗之中也可凭借耳力轻松避开那一下,可不知为什么,最终那一脚还是结结实实踢到他身上。
盛羽冻得全身僵硬,腿脚早已虚软无力,还没碰到人,已兀自先软了,可她心里难受,明明恨,又恨不彻底,心尖困燎,像滚动着一团焦灼的火。
她哑声斥道:“你的埋伏呢?你的计谋呢?你的援兵呢?你那么厉害,把一个无辜路人生生逼成诱铒,你还有脸说你是清官,说你是为了大梓国的百姓,敢情我就不是百姓啊?姑娘我一样是你们大梓国的纳税人,一样受律令保护,一样是人生父母养的,一样上有老下有协…你个骗子,大混蛋!”
嘶声力竭的斥吼却解不去心上的枷锁,冰凉的泪水无声滑落。
都是这个人,都是这个人害她这样,是他送给她面具骗她戴上,是他害她莫名其妙成了钓鱼的鱼饵,是他害她差点被当成男人给另一个男人□……他根本就是个祸害,是她的煞星,他还救她干嘛,还不如让傅遥山一把掐死她呢,好过活活冻死……和他一起冻死。
盛羽艰难地吸口气,缓缓坐倒,“你,你都这么混蛋了,何不混蛋到底?干嘛,干嘛还要来救我……”
黑暗中,一双手默默地伸过来,以绝决的姿态将瑟瑟发抖的她带入怀中,“是我不好,迫你作饵,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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