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那是……你的救赎么?
“是元元叫你来的?”靠坐在树边的季颖微微把头一抬,就看到幸村背光的身体。在微弱的灯光下,他紫色的卷发微微有些发亮,像极了夜空的奇迹。
幸村什么也没说,只是温柔的笑着,那笑容很美,如同季颖所描绘的月光绝色,只可惜因为背光,她完全看不到。
本以为要找上好久,却没想到一出大厅,就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猫,可怜兮兮地缩在大厅正门对出去的大数下,是怕担心她的人找不到人吧?小颖的温柔永远是那么特别,不细细体会就会摸不到边。
“呐,不过一首歌,你们不会当什么吧?”季颖见他不搭话,有种别扭的羞涩窜了上来,她故作不在意地解释,“我培养情绪的时候就会这样,谁叫我天生喜欢争强好胜,不想输给迹部那个大水仙。”
“你唱得很好。”幸村没有戳破她差劲的谎言,安静得在她身边坐下,中间隔着一个篮球的距离,礼貌,却又不疏远。
“……谢谢。”季颖微楞,随即低下脑袋,小声地应了一句。幸村的诚恳让她反而不知该说什么好,这就是立海大的部长么?轻易得就把一切化成了云雾,幸村的“手段”真是不一般,却又如此温柔,让人连抗拒的力气都没有。
有种陪伴是什么也不说,就这么静静地在一边守护。
幸村仰着头看星星,他知道她需要一点时间让自己坚强。受过伤的孩子都会表现得很倔强,因为什么都没有了的人,尊严就是自己活下去的唯一信念。有梦想的人其实很幸福,因为他在梦想里可以找到自己存在的理由,可以在共同追求梦想的伙伴身上得到支持,并且,被他们需要。
被人需要的感觉,可以让贫瘠的生命一点点富饶起来,想到自己的梦想,想到队中那群爱闹却可靠的伙伴,他的笑容更深,身上散发出的温柔气息足以感动任何灵魂。即使是……顽固的季颖。
“幸村?”季颖看着幸村转过来的笑靥,有一种温热而陌生的东西慢慢在眼眶里浮动,就是这个,她魂牵梦萦了七年的笑容,和妈妈一样的坚定,一样的温柔,充满了希望,和爱。
晚风真得很凉,却冻不走一种温度,时间就像指逢中流走的沙,一点点地消失。
他和她始终对视,他没有问,她没有说,不同于对面的喧哗的大厅,这里的气氛,安静得如同到了黄泉彼岸。那里有她最想念的灵魂,有一张刻入她骨髓的笑容,和幸村的很像,却又……很不一样。
“青学的王者手冢国光,怎么这么落寞地一个人跑来这里吹风?”元元淡定的语气轻轻响起在后门不远处的小树林里,为了找手冢,他跑遍了附近所有的地方。
一直闭目养神的手冢闻言睁开了褐色的眸,礼貌地对上了元元斯文的脸,同时带着一丝疑惑。他能从元元微显急促的呼吸猜到他是刻意来找自己的,但却不明白他的用意,俊逸的脸上一如既往的没有半点表情,他客套地答了句:“透气。”
冷然的声音让元元沉重的心情突然泛起一些想笑的情绪,真是很难相信季颖那爱闹腾的家伙,居然能和手冢这样性格冷淡的人和平共处,天天见面。可想归想,他还是大大方方地把右手伸了出去:“冰帝二年级,天王寺和远。小颖那家伙,平时给你添麻烦了。”
“你好。”尽管多少知道他和季颖之间有着很特殊的关系,但听他这样坚定的口气说着如此随性的话,手冢的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一丝惊讶,礼貌地伸出手去,那也是一双因为长期打网球而带着老茧的手。
男人和男人之间,有的时候真的不需要语言,只是那么短暂的一握,就用一种悻悻相惜的感觉,都是如此执着地热爱着网球的灵魂,碰撞的刹那就会产生共鸣。
完全不同的性格人,拥有完全不同的经历,可两双神采完全不同的眼里,此时却同时流露出对彼此的尊重和欣赏,虽然这仅仅只是他们第二次见面。
“在担心她吗?”转身靠上一边的树干,元元的脸上带着斯文的笑,只是声音难掩那一丝浓郁的苦涩,“信不信半个小时后,那丫头会带着一脸笑容然后用嗤之以鼻的语气嘲讽你们的大惊小怪”
手冢只是静静地看着元元,没有回答,他知道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尽管他们并不熟悉,尽管他仅仅只是知道,这个叫天王寺和远的人和杉木很熟。
“听说……颖正在给你治手。”元元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看着手冢,只是木然地望着远方的天空,今晚的天空好美,淡淡的星在暗色的空中隐隐若现。突然有一点想家了,也许因为自己慢慢长大,很多事就看得不那么深刻,他没有办法和颖那样迷恋着自己的母亲,但偶尔,也会怀念平庸爱唠叨的母亲,和总是来去匆匆忙于工作的父亲。这里,没有他们呵……
“……恩。”手冢微微一楞,还是应了一声,心里有种复杂的感觉,欲言,又止。
“别担心,我不会说出去的,包括迹部他们在内。”元元侧过头朝手冢笑了笑,清亮的眼睛不躲不闪地对上了手冢的褐眸。
“谢谢。”半晌之后,手冢率先移开了视线,他不了解为什么身为冰帝经理的元元会这样毫无敌意地对他,也不明白很多很多的问题,但他愿意相信他,相信那双眼睛。不卑不亢,或许这就是他能立足在冰帝的原因吧,一个了不起的男人——天王寺和远。
“该说谢谢的人也许是我。”元元说这句话的时候,带着一丝苦涩。他一直希望能让颖走出来的人是他,带着种对朋友的关怀,同时加杂着一丝绵延了多年的愧疚,但他更知道有种伤害无法弥补,错了一步,就失去了资格,而他,不只错了一次。
“怎么说?”又是一楞,在手冢反映过来之前就已开了口,他不是好奇的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问。但话既已出口,理由也就显得不怎么重要。
“小颖她很固执,很自我,同时也很善良聪明。你别看她表面上又张扬又倔强,外加顽皮好动,恶作剧不断,过分得总让人恨得牙痒痒,但却是个很怕失去很怕受伤也很怕寂寞的胆小鬼。因为一直以来,她都在不停地经历着失去,最爱的,最想要的,梦想,朋友,家人,一点点,一点点,结果到现在,只剩下我一个没用的。所以她变得什么都不想要,什么都不在乎,生活圈越来越小,甚至变得不会反驳我的意见。再后来也只有小俊能扣开她部分的心门,其他的人不管怎么接近,她都像提心吊胆似得和他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而她也……从不刻意接近任何人。”元元淡淡地说着他们曾共同走过的日子,伤痛慢慢累积,他知道总有一天,她会崩溃,而他什么也做不了地依旧只能看着,“从某些方面说,她单纯得像个傻瓜。”
“你想说什么?”手冢听出了他那看似没有章法的话里,透露着一个男人的认真。
“谢谢你让她接近你,给了她一个再相信一次的可能性。”元元转过头,背光使得手冢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却能清晰地看到一双认真的眼睛,里面闪着的执着和坚定,令人折服。
“……”手冢的情绪起伏有些大,他不知该怎么描述自己此刻的感觉,她的好他一直都知道,但他却从来不知道她是这样一个人。她的笑容太艳丽,足以迷惑任何人的眼,但仔细想来,她却又确实如天王寺所说的,和任何人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无论是班上的同学,还是网球部的朋友。
像在你我之间糊上一道透明的纸,看得见彼此的笑容,听得见彼此的声音,却触摸不到对方的温度。
元元看到手冢深思的样子,微微勾了勾嘴角,他很清楚这样说这样做是在破坏着武俊仅有的一点儿希望,但他不能放弃这个机会,因为很清楚颖只是因为他不在她的身边,畏惧寂寞又气愤手冢不爱惜身体的个性,才会破例接近。
不可能有第二次了,就像他……不可能再有机会将她从绝望的深渊里拉出来一样。
“走么?”半晌之后,元元才率先出了声,手指指向喧闹的内室,“节目虽然结束了,但还有些小游戏,夜还很长。”
“不了,我还想自己再呆一会。”顺便理理思绪,这一切都显得那么突兀却又那么自然。她突如其来的转变杀得他们措手不及,那深沉的哀伤足以让人把心纠结,那几乎呼吸不过来感觉现在还让他无法忘怀,曾几何时,他也会有这样的情绪?
听过那样的歌,他连看着她的笑都会觉得空洞和心痛,伪装的笑容不能让她忘却悲伤,又如何能让他相信她是快乐的?没有理由的,他逃了出来,他手冢国光,居然就这样狼狈地逃跑了……为什么每次碰上了季颖,他就输得连自己都觉得很难堪,还未反抗就已经想着逃跑,她为他第一次扎针的时候,地区预赛开始的前一天,还有……这首敲碎多少人心的歌唱响之后……
“我还有有点事,先失陪了。”元元点头示意,他该去找季颖了,他知道现在的她还是需要他的,尽管有幸村陪着。
“恩。”手冢冷淡地点了点头,已算得上平日里最热情的回应了。
“哦,对了。”脚步还没有迈开,元元像想到什么似得转过头,“帮我向你们队里那个小武士,越前南次郎的儿子致意,都大赛,我很期待他的表现!”那是动画里他最喜欢的角色,可惜一直没机会见。
越前……南次郎的儿子?是那个越前南次郎么?转身离去的元元没有看见此时手冢震惊的表情,那像被电击后的讶异,在他的眼里不住回转。
“要么?”元元毫无预警地出现在了季颖和幸村的面前,顺便摇了摇右手的红酒,脸上是温和的笑。以他对颖的了解,现在差不多应该平静下来了,何况幸村还陪着她,这倔强的家伙应该会逼自己笑出来的。
“……混蛋,这还用问么!”季颖夺过他另一只手里的杯子,那玻璃酒杯在远处灯光的辉映下熠熠生辉,亮得她的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这个八噶,居然没有忘了他们在这天一向会做的事。
“喂,喂,不用这么急吧,你是酒鬼啊?”元元状似不满地看着她,心里却有种异样的情绪,因为他看到了……她眼底的湿润,尽管就只有那么少那么少得一点点,却足以让他感动到不知所措。
颖,你知道有多久,没看到你的脆弱,你的眼泪仿佛在阿姨死的那一年,就彻底地流干了,然而那时候一直哭一直哭的你,比现在总是笑总是笑的你,更像个拥有着灵魂的人。
“切,少来。”季颖斜昵了元元一眼,故自倒了半杯酒,轻轻摇动着那深红的液体,看着它荡出一圈圈红色的波纹,慢慢平静着自己的心,“到是你,不要太快倒下,不然我会很无趣的。”
“我的酒量没比你差吧!”元元无辜地承受着她的鄙视,无奈地摇了摇头,他问坐在一边的幸村,“要来点儿么?”
“未成年人喝酒……不好吧?”幸村伸手想拿掉季颖手里的杯子,却被她灵巧地躲过,“小颖,你身体也不是很好,不要喝酒。”
酒入愁肠愁更愁,如果几碗黄汤就能将愁绪抽离,那么痛苦也就不值得畏惧,心如果在滴血,就算灌尽世间杯中物,又有几分用?该忘的总会忘记,无法忘记的依然刻在心间,折磨着,纠缠着,看不到底,也望不见未来和光明……这种感觉,他明白,即使不知道她的痛,从何而来。
“YA~DA!”季颖干脆地拒绝,嘟着因牙齿地蹂躏而变得格外鲜红的小嘴。对她来说,这几杯红酒也许是救命之物,不管是醉得什么也看不见,还是让她去见彼岸花开,奈何桥头的那个地方……都好,都好,胜过一夜无眠,对着苍白无色的天花板数着一秒,又一秒,直到天明。
“幸村君,没事的,她能喝得很。”元元笑了笑,很了然地那种,深邃的黑眸注视着那双紫瞳,他知道幸村在想什么,但他更知道颖是一个怎样的人。
“唉,随你们吧。”这样的眼神,聪明如幸村又怎么会看不懂,他站起身,有些强势地接过元元手上的红酒,“我进去拿点雪碧,不管怎么样,参着点儿才能喝。”
“啊?是……谢谢。”季颖无法反驳幸村那张认真的脸和他强硬的霸气,总一次次地感觉到幸村身上那种让人折服的王者气势,他不仅擅长察言观色,同时也有一个王者应有的一切。这样的人,她相信就算是病魔也无法摧毁他的意志。想起当初动画里他柔软却坚定的紫眸,细细的声音有着不容反驳的坚持:“其实手术的成功率很低,但是,我还是要接受手术。”对于幸村来说,网球就是他的一切,那么对她来说,什么才是一切呢?最初是妈妈,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