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梅阳默默的跪在院落中,至始至终都没有人来看我们。我们两个就像是被遗弃的孩子,无人管无人问。饥饿、疲惫紧紧地攥着我们的手,挣也挣不开。
“这个文遥公子真把我们害惨了,再不醒我可要给他陪葬了。”梅阳捂着瘪瘪的肚子,嘴里无力的念叨着。
我安静的跪在那里,仰目看夜空,繁星绕绕,夺目炫丽。梅阳说的对,若万文遥再不醒,我们可真的要给他陪葬了。万依寒疼惜他的孙儿,他孙儿命不保,我们两个可真的不用活了。而且很有可能,我们还没等着他来处罚,就已经累死或饥死在这里了。
“尤菩儿,谈笔交易怎么样?”不知何时一个阴鹜的声音骤响在我耳畔。
转头的一瞬间,我看到梅阳已经瘫倒在了地上。惊吓之余,手足一时慌乱,忙府身去扶他。
“别扶他了,他只是昏迷过去了而已。”依旧是那阴鹜、鬼魅的声音。
我拉着梅阳的胳膊,抬眸向来声处追望了过去。
青丝飘白袂,石榴裙姗姗。是白天的时候,在柳树上的那个女子,她正盈盈向我走来,脸上的笑意依旧是冰冷如丝。我心里畏惧又增了几分,木愣地看着她,欲看出她眼底的阴寒是缘于何处。虽说月夜中的黑暗遮不住我的视线,但我终究是一无所获,我实在看不出这眼低的笑意意味着什么。
“怎么?不认识我?”白衣女子微侧着头,噙着笑,依旧缓缓向我走近,语气漠然且透着半丝嘲讽。
“我们认识?”我满眼疑惑地看着她,不自觉往后移动了一步,声音有些颤抖。不得不说,她说话的语气和那说话间的笑意,真的很容易让人产生怕意。从气质上已经把我死死压了下去,我怕她,从第一眼见她就对她有着莫名的怕意。
“既然你记不起我,那我就不提从前的往事了。谈笔交易怎么样?尤菩儿。”说到我的名字,她的语气故意加重了些,讽笑依旧。
我怔怔地看着她,心打出了千个结。她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从前的往事?从前是指哪个从前?若我认识她,怎会记不起她?她在戏弄我?我尽量抚平内心的焦燥不安,低声朝她道:“谈交易?我们素未蒙面,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交易?而且我尤菩儿一身轻,没有什么可以拿来跟你谈的。”我的语气附着淡淡的冷。
她闻我如此说话,走到我面前微微俯身,又将我认真的上下打量了一番。“果然不是一般的女孩子,说话气度已然。”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滑过我的脸颊,这让我想起了山洞里的那条小红蛇,于是条件反射地甩开了她的手。目光凛然,冷漠朝她道:“别碰我!”
“哼,还挺犟。”白衣女子冷哼了一声。
我冷望着她,方才的畏惧悄然去了一半。当然,这是我自己给自己鼓的勇气,菩儿必须要有临危不惧的勇力,即便没有任何人在菩儿身边。
“我叫白樱。”她惮了惮衣袖,肆无忌惮的说着。
我依旧静望着她,眸间凝霜,期待着她的下文。
“实话跟你说吧,你体内的火是我施法术打入的。”白樱不急不慢的说着,脸上的笑容依旧。
而我随着她的说话声,脸色渐渐暗了下来。我的红眸并非因我是鬼胎而产生的,而是遭她施了法术。那么,我该庆幸还是该不幸呢?她为什么要对我施法术注入我体内火?我对她来说有什么利用价值吗?
“你目的何在?”我侧目冷凝着她,平稳的问道。
“杀了万依寒,我让你成为正常人。若不然,炎火发作,一次比一次冷。知道吗?一次比一次冷。”说到最后一句时,她的语气又加重了几分,说罢朗朗大笑了起来。笑声响彻在整个院落中。
我抬目直直地看着她,百爪挠心,我已经受过心冷到哆嗦的感觉,真的很痛苦。我知道万依寒是尤少倾的仇人,可为何她也要杀他?难道万依寒真的如此十恶不赦?可这个叫白樱的女人看起来也不怎么像个好人,究竟杀万依寒出于何种目的?
“你为什么要杀万依寒?”我终于忍不住抬眸朝她问了出来。
“你没资格问我为什么!你只要记得若想解你身上的炎火,就必须拿万依寒的命来换。孰重孰轻,你应该知道?”白樱的声音夹杂着一丝莫名的愤意,也许我真的问多了吧。
“可是我手无寸铁,根本没能力杀万依寒。”我淡漠一语。万依寒若易杀,少倾哥哥的仇就不会等到现在还没报。更何况少倾哥哥的武艺超群呢。连他都不能奈万依寒何,我就更不可能了。
“有时候杀人并不只是武力能解决的,智也是非常重要的。”白樱指着自己的太阳穴位,朝我拈起一抹玫瑰笑,那种笑很妩媚。
“你有智,为何不自己亲自动手。”我冷然道。
“我就喜欢借刀杀人,如何?”白樱摆出了一脸的傲气,显然对我的话语不屑一顾。手不自觉上前紧紧扣住了我的下颚。
不得不说,我真的不喜欢被人扣着下颚的感觉,一点也不喜欢。可为何大家总喜欢用这样的手段?
良久后,我冷静的吐出了三个字,“你放手!”
白樱闻我如此说话,扣着我下颚的手又增加了一分力度,“答应还是不答应!”她的美眸此刻睁得格外的大,看起来真的好凶。
“你太抬举菩儿了,菩儿没这个智,更没这个能力。”我的下颚已经被她的纤手扣得有些发麻,疼痛恣意蔓延。
白樱一个反手甩了我一巴掌,“你必须有这个能力!”语调格外的坚定。
我被这一巴掌打得匍匐在了地上,抚着被她打得有些阵疼的脸颊,翻眼倔强地看着她。我不会哭的,菩儿不要在这样的人面前哭。隐忍着泪水,强憋了回去。
“不想再跟你再多废话了。给你五天的时间,五天后,若万依寒依旧活得好好的。那么,你就等着活活被炎火折磨至死吧。”白樱扔下这句话,一个轻转身便飘没了影。独留我瘫在地上,无奈的目光不知该放在何处。
眼泪终于再也强忍不住,滑了下来,滴在了我的手背上,暖暖地流淌。我尤菩儿何时竟沦成了这么一个可悲又可怜的人?胳膊已经无力支撑身体,身子悠悠跌趴在了地上,无边的黑暗向我袭来。
第一卷 第二十八章 默默心思无处倾
梅阳篇:
待到白樱走后,我猛得睁开眼睛,忙上前去扶已经跌落在地上菩儿。此时的她如残落的芙蓉花般,娇若无力,略显狼狈,一头的沥汗浸染了她的青丝。手轻触了一下她的额头,很烫,烫得让我心疼。那一刻,我真的很想打自己一巴掌,我怎么可以这样无情默默的旁观呢?
记得那天清晨我接到师傅的命令,说菩儿有危险,让我去救助,目的只为让她感恩于我,换取她更大的信任。于是,我匆匆换了衣服,提剑跑了去。
果然,若再迟半步,恐怕菩儿的命真的就这样没了。可救过之后,我发现我错了,菩儿她的心始终是寂寞的,她不愿向任何人打开心,目的只为保护自己。无论我做什么,其结果都是一样的,即便我救了她的命。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她总是充满了怜悯。她像极了小时候的我,没有亲人,没有安全感,心里有恐惧也从不诉于任何人。但我与他却有着本质的差别,我是一个杀手,是师傅一手栽培的杀手。虽然我年龄十三岁,但死在我刀下的人我几乎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了。
这次来丞相府的真正目的是替未曾蒙面的尤少倾师叔杀万依寒的,这是师傅交待于我的任务。当然,我知道师傅是爱尤少倾师叔的,非常爱,可以为他做任何事。所以,尤少倾的仇她才会当成自己的仇,做一切事只围绕着他。然而师傅并没打算让我亲自动手,而是让我借刀杀人,借尤菩儿的手杀掉万依寒。我不知道她出于何种目的,但我知道当我见到菩儿第一眼时,我心软了。她趴在墙头上,认真地看着精武小队的男孩们练武,那种神态像极了白莲花,干净、素静。
而我之所以扔鞋子,是想试试她是否有脾气。果不其然,她还是有些小脾气的,有脾气证明她很真实。进门后,看着她淡淡的神态,闻着她淡淡的语气,我不禁讶然,这是十二岁的小女孩吗?如此镇定,如此从容。不得不说,从那一刻起,我对她产生了莫名的兴趣。
其实那次在丛林中我与师傅谈话时,我看到了树后偷听的她。不过让我始料未及的是,听完我们说话后,她却没有出来直接指认我,而是选择默默然离开。那一刻,我真的好想上前跟她解释些什么,可是我不能,因为师傅在。
然而接下来的日子,即便知道了我与师傅林中谈的话,她竟然还能保持着那抹淡定与从容,只当那件事没有发生。但却不怎么想见我了,我第一次感觉自己那么无能为力,竟为一个女孩子的闭门不见。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我们之间的芥蒂已经不可避免了。她不会再信任我,更不会把我当朋友了。我不知道师傅为何就认定了她就是鬼胎,我好想她不是。这样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女孩儿,我怎么忍手让她下手害人,更何况万依寒还是她的外公。
记得那日清晨,听到她屋里有杂乱的响动声,我第一次有了担心人的感觉,是真的担心。敲开她的门后,我看到了她苍白的小脸,真的很让人心疼。那一刻,我就想跟她稍稍坦白些,想让她信任我,可是当我说完接近她,是我师傅授意时,她竟然不想再听我往下说了。我知道,现在我说什么都没用了,她既然不信任我,就不可能给我机会解释什么的。但我却庆幸她没有听我说下去,因为即便听下去,我也不会真正跟她坦白的,这是无奈的事。师傅说过,身为一个杀手,要冷血,不可以感情用事,所以有时候会有很多不得不为的事,这是再所难免的。
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我和她有距离,这种距离真的很难再拉近了。菩儿她是个不寻常的女孩子,自小的不幸,与所生长的环境就注定了她无法跟别的女孩子一样。如何跟她接触才能让她搁下心来说话,这真的是件很不容易的事。
刚才的那个白衣女子叫白樱,是师傅的师妹,她一直都是个鬼魅阴冷的女人,经常神出鬼没,而且会些奇特怪异的法术。她跟我师傅简直是两个世界的人,但却有着同样一颗对尤少倾师叔的爱慕之心。听师傅说过,喜欢尤少倾师叔的女子确实不少,白樱和她只是其中两个而已。所以我一直很希望能够见这个尤少倾师叔一面,我倒要看看,究竟是怎样一个男人,竟会让如此自负她们倾倒,魂牵梦绕。
也许是因为我与菩儿处了那么长时间,依旧无法博得她的信任,所以才让在暗处等待的白樱急了。她比我师傅更加期盼能为尤少倾师叔报杀父母之仇。那日听到菩儿屋里的响动,我就知道白樱急不可奈,已经下手了。她施法术将炎火注入了菩儿体内,目的只为逼她就犯。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选择借刀杀人,而且借的刀都是菩儿。但我知道,菩儿真的很无辜,无辜的让我不忍心再继续接近她。
其实白樱根本没有把我点昏,是我自己装晕的。佯装晕后,我听到了菩儿的声音,她叫我名字了,而且一直唤着我名字,摇着我的胳膊,试图把我摇醒。那一瞬间,我心里暖流涓涓,原来她也是个有心的人,她也会关心别人。
可是我却不能醒来,不是因为白樱不允许,而是我自己不允许。我不想让菩儿知道这事也有我参与,我想做个旁观者,只当什么都不知道。这样的话,菩儿还能跟我说两句话,若不然再想听她跟我说话,恐怕就是奢望了。
其实在菩儿面前的我,不是真实的我,那种性格不是我真实性格。真实的我一点也不爱说话的,常常一个人默默待着,从黎明到黄昏,一直都是那样。跟菩儿比起来,我有时候会觉得我更孤独,更落寞。至少菩儿还有个她心目中的尤少倾哥哥可以牵念,而我什么都没有,即便有个师傅,对我也只是纯利用的关系。没有人会真心记起我,也没有人会让我忍不住想起,一直都没有。
此刻看着怀里昏沉中的菩儿,我的心真的乱了,她总是无法让我平静。菩儿,你一定要坚强,如果累了,想有个肩膀靠,我的肩膀不会吝啬的。把我当成朋友,好吗?
第一卷 第二十九章 鞭打在身,也不放弃自己
“菩儿——”
迷迷糊糊中我听到了梅阳的声音,他在叫我,声音透着淡淡的伤。右手被他紧紧攥着,暖意横释。只是,眸间却突然一阵灼热轻袭,我想,炎火又开始发作了吧。于是我便将眼睛紧紧闭着,再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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