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夕之间的事情,李揽星变得更加沉默寡言,李铭礼变得待人处事几乎完美无缺的地步。
令人觉得有点害怕的完美,虽然他好像是忘记了那天在葬礼上和李揽星发生冲突的事情,也和李揽星说话什么的。
只是那隐藏在眼神深处的冷冷的感觉,偶尔依然还是会表露无遗。
黎远之继续留在了宫廷,任太医一职。
杨勇上次保护太子有功,伤好之后留在李铭礼的身边做了贴身侍卫。
萧远之留在了京城,说是想要等到科举考试的时候,准备留在朝廷供职。
很快就一年过去了,那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在初九的面前依然历历在目,可是这件当时震惊朝野内外以及全国的大事情,开始慢慢在人们的记忆中淡忘。
就好像每一件宫廷秘史一样,都有终将沉寂的时候。
在不经意间被人提起,可是作为一个几乎在眨眼之间就失去了自己的双亲的初九来说,那种悲伤的情绪又有几个人可以理解。
也无法找人来暗卫,李铭礼最近好像是越来越忙的样子。
不是和一些大臣们吃饭,就是不知所踪。
初九这才发现,原来除了自己的母亲,她能够倾诉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
这也是她为什么每次都来到皇陵,在心里和李揽月以及江烟雨说着。
太过于思念他们,晚上无数次都从恶梦中惊醒,摸上脸上都是未干的泪水。
雨点开始滴滴答答地飘落了下来,一旁收购的宫女和太监们马上举起了黄伞。
开始劝初九赶快回到鸾车上,尽快回宫。
初九抬头看了看天空,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点头低着头上了鸾车。
那一年的刺杀事件以及到底是谁在酒里下毒的凶手,至今还找不到什么线索。
关于当年的太子李天泽的下落,只是查到有人的确在偷偷把李天泽给送出了宫里。
然后把李天泽送到了天王庙里面做了一阵子的小和尚,后来就不知所踪了。
和这件事情有关的人,都或者死了或者不知下落。
唯一知情的,应该是宫里那位偷偷把李天泽带出宫的人。
也是把宫里人的行踪泄露出去的人,这个人应该职位和位置也不低,否则不会知道那么多机密的事情。
初九拿起一本书,盘腿坐在地毯上看书。
从皇陵到宫里,大概是不到一天的路程,平时初九都是在路程之间的行宫停留一晚。
不知道今后到底会迎来怎样的腥风血雨,但是经过李揽月的事情之后,初九不知道要做怎样的安全措施才是真的安全。
只是觉得不甘心,为什么这种悲惨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如果找到凶手和幕后指使,初九真的是很希望问个清楚。
人死不能复生,但是初九却非常担忧李揽星和哥哥李铭礼的安全。
如果这两个人之中,有一个出了任何事情,初九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坚强得活下去。
突然队伍停了下来,随行的侍卫说是太子殿下的杨护卫想要问一下是否可以超越公主的仪仗队。
是杨勇,初九本来是想要点头说可以,突然又让人去问一下杨勇是否是有急事需要回到京城。
如果不是,是否可以陪着初九一起回宫。
她已经大概有三个月没有见到李铭礼了,在宫里的时候也打听不到什么关于他的真实消息。
而杨勇,大概是为数不多,对李铭礼的行踪了如指掌的人了。
侍卫回话说,杨大人没有急事,但是必须要在今晚赶回宫里。
但是,他可以护卫着公主一直到行宫为止。
果然是很聪明的人,初九微笑着让人把杨勇带到自己的鸾车旁边来。
杨勇走过来,跪下行礼,初九让人把杨勇的马拉过来,准许杨勇可以骑马伴在她的鸾车旁边一起上路。
然后隔着鸾车的车帘和杨勇说话,问他关于李铭礼的一些事情。
杨勇低着头,仔细听着,初九的话柔柔软软地,带着少女特有的鼻音,给人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
回答了一些,太子什么时候起床吃饭睡觉习武,每天大概做了一些什么事情。
初九点点头,看来李铭礼应该还是知道照顾自己。
只是,太久没有见到李铭礼,心里对他真的是很想念。
突然心里冒出了一个好主意,自从上次的暗杀事件之后,李揽星给初九安排了一个身高和相貌差不多的宫女做替身。
从来都是循规蹈矩的初九,突然觉得偶尔任性一下也没有关系。
她低声对身边的宫女说了什么,宫女迟疑了一下,不过还是按照初九的吩咐去做了。
ˇ最后一次的情感宣泄ˇ
杨勇陪着初九到了行宫的面前,跪下行礼然后和随行的小队一起离开。
走了一阵子,突然觉得好像有对劲的样子。
停下马来,扭头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小队里的人。
突然看着跟在队伍最后面的一个身材瘦削的人,脸色都变了。
正想要下马走过去,那个人对他使了一个眼色,又微微笑了一下。
杨勇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挥手让那个人过来到自己的身边。
低声说道:“公主殿下,你这样做太危险了。”
雨已经停了,夕阳照耀过来,为远处的山峰和森林铺上了一层金色的光。
初九笑笑说:“我难得出宫一趟,也想我哥哥了,正好去看看。”
想要初九在深宫之中根本没有什么机会可以出宫,杨勇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在马上坐直了身体,手握着腰边佩戴的剑。
警惕地看着四周的情况。
李铭礼因为一直都很担心初九的安全,根本就不会邀请初九到他的太子宫去。
虽然也会去看望初九,但是并不是经常去,事情太多也没有时间。
每次去的时候,杨勇都会跟着去,站在门口随时保护李铭礼和初九。
李揽星怕再出现类似的事情,对于送给初九的每一份吃的喝的穿的东西,都必须要经过两个人试过之后才可以让初九用。
不是太过小心,而是如果初九也出了什么事情。
他真的无法对江烟雨和李揽月交代。
也不敢把初九送到其他地方去,虽然同意初九常常去皇陵,但是保卫措施做得非常严密。
杨勇非常紧张,无论初九发生什么事情,他都无法承担这个责任。
偏偏初九已经在宫里被人保护得太紧,让她有种被人囚禁的感觉,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逃出来,当然是开心地不得了。
她其实,也还只是个15岁的少女而已。
杨勇,突然扭头看着坐在自己旁边马上的初九的侧面,微微一愣。
初九那白皙的肌肉掩映在绯红的夕阳下,仿佛是最美的白玉被抹上了一层粉粉的胭脂,显得初九犹如早春的桃花一般,动人无比。
明月公主的美丽,天下人皆知,杨勇却从来如此近距离地见过初九。
之间她扭头对着自己微微一笑,眼波流转,宛若春风吹皱了一池碧泉,让人心神荡漾。
杨勇觉得自己的脸上突然发热起来,有点烧的感觉,马上微微低下头,避开初九的目光。
其实,初九虽然贵为公主但是身上一直都保留着一种天然质朴的感觉。
虽然美得犹如添上明月般耀眼,但是却又很有礼貌,心地也很善良。
知书达理,又对人很好,她身边的宫女太监们对她一直都是敬爱不已。
没有那种一般达官贵人家里的小姐们身上的骄横之气。
杨勇突然微笑了一下,紧紧跟着初九。
就好像天上那颗永远默默守护着月亮的星星一样,自己能够做到的事情也只能是这一样了。
初九很少穿男装,不过却知道自己的母亲江烟雨很喜欢穿男装。
今天终于有机会穿着男装,而且还可以骑马,心里真的是很开心。
这么久了,终于可以呼吸到如此清新自由的空气。
初九简直就想要大喊几声,或者干脆打马狂奔一下。
杨勇觉得初九骑马好像是跑得越来越快,紧紧跟随上去然后低声提醒初九不可以骑得太快。
如果偶尔任性一下,会怎样?
初九突然这样想着,她的一生小心谨慎,处处都做到别人眼中最完美的那个人。
可是这样一来,会不会自己在别人的眼中只是个毫无思想的洋娃娃。
觉得心情有点烦恼,禁不住加快了马鞭,让马跑得更快。
杨勇看出初九的不对劲,看着初九离大家越来越远,有点心急起来。
一运功,提气从马上飞起,轻轻落在初九的身后拉住初九的马缰,并低声说道:“公主殿下,得罪了。”
马儿长嘶一声,竖起前蹄,转了几圈,停了下来。
初九回过神来,有点不好意思地对杨勇低头轻轻说了一声:“抱歉。”
杨勇又飞回自己的马上,一行人开始向京城以正常速度奔去。
想了想,杨勇在经过一个山谷的时候,示意后面的人停一下,然后对初九微笑着说道:“公主殿下,如不介意,请让在下带公主去看一个东西。”
初九歪着头,想了一下,笑着点点头。
杨勇下马,牵着初九的马向着山谷深处走去。
不过,在这之前,他让初九先把眼睛闭上。
走了一段路,杨勇停了下来,说:“公主,请睁开眼睛吧。”
初九睁开眼睛,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双手捂着了自己的嘴巴,惊喜地看着眼前的景色。
之间一轮皎洁的明月,正从远处如泼墨似的群山之中升起。
缓缓地盘绕在那些群山之间的白雾,村托着那轮明月,就好像一个无比优雅美丽的仙女正在仙境之中散步一样。
“公主殿下,你如果想说什么,就对着这天上的明月诉说吧。”
初九看着杨勇,又看看自己前面犹如水墨山水画一般的雄伟景色,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一下子被冲破了的感觉。
她在宫廷里面,一言一行都被人注视着,人们会评论她所说的任何一句话,所做的任何一件事情。
就好像她对李揽星的朦胧感情一样,只能压在心底,却从来都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去直接表白。
自己的父亲去世了,母亲也离开去隐居,遭遇了如此的人生惨剧,却不能大哭大喊来表示自己的悲伤。
过度的情感流露,是不被礼法所容许的,这一点,是她从小所得到的教育。
却在这些条条框框之中,逐渐迷失了那个最真实的自己。
就连自己的母亲说要离开要去隐居的时候,自己也没有勇气说要自己可以和她一起离开。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初九已经记不起来了。
她突然对着远方大声喊了起来,刚开始还只是普通的声音。
到了后来,初九终于是忍不住痛哭起来。
杨勇听着她悲痛的声音,低下头不敢去看她,可是依然清晰得感觉到初九那抽搐的肩膀以及泪流满面的脸。
已经忍了很久了吧,这个少女,虽然是最珍贵地位最崇高的公主,可是却无法像普通的少女一样,可以自由表露自己的不同情绪。
天上的明月,静静地悬挂在天空,看着站在悬崖之上痛哭的绝色少女。
也许也感觉到了她的悲伤,月亮悄悄地躲进了灰色的云层里面。
可能也只有这一晚吧,这个少女可以如此放纵自己的所有情绪,以后可能不会。
她有着,必须和不得不坚强的理由。
第一次,可能也是最后一次。
ˇ两个人的婚事问题ˇ
李铭礼坐在酒楼的雅间里面,一边喝酒一边看着窗外的夜景。
这是烟雨楼的连锁店之一,江烟雨虽然没有怎么管理自己的生意,不过她是个非常独立的人,不喜欢花李揽月的钱。
自己的母亲到底是怎样的女人,李铭礼觉得自己还是不能够完全了解她。
就好像是自己的父亲被人毒死的事情,李铭礼至今都不敢相信江烟雨没有质问过李揽星一句。
也没有让人去查李揽月的死因和可能的凶手,可是都还没来得及问她到底是要怎么想的,她就已经离开了。
也许是因为自己还小的缘故吧,李铭礼只能够这么安慰自己。
所以还无法理解江烟雨的想法,说不害怕不愤怒不悲伤,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再怎样,李铭礼都知道自己必须要控制自己的情绪和言行。
好像是在一夜之间,他就再也回不去那个在广阔草原上开怀大笑打马狂奔的无忧无虑的少年了。
一年之后,周旋于朝廷之中可能会支持自己的官员之间,尽可能得到来自各方面的支持。
甚至,也许要在还没有知道爱情到底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就要结婚。
和一个自己毫无所知的人,相互携手走过一生。
李铭礼闭上了眼睛,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和母亲,他和初九两个人都一直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