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中之意,却是在影射萧焰此前没有说真话,也是,皇子大婚生子,这样大的事,早当传遍全国,黑龙帮地处南越边界,偌大一个门派,帮众成百上干,岂有不知之理。
但见萧焰面色如常,不慌不忙道:“帮主所言甚是,焰记住了。”
那帮主干笑几声,也没兴致再说话,三人都沉默着,厅中一片静寂。
泰惊羽回想着他的三个问题,心中倒是越发笃定,这黑龙帮帮主看来真是在选上门女婿了,连她与萧焰都看不上,真不知对方到底要选个什么样的人物!
又过一会,就听得脚步声声,却是项老四捧着只小巧的木箱进来,身后跟着船上叫嚣的那名黑衣汉子,怀抱古琴,小心放在案几上。
秦惊羽微微蹙眉,再看门外,再无别的人影,原想是那鬼面少主偷袭围攻,理亏在先,怎么说也要他亲自送琴归还,不料只是派个手下过来,事与愿违,倒是有些棘手了。
“小儿做事鲁莽,耽误殿下行程,如今原物奉还,另去往东阳的船只与浆手都已备好,再奉上区区十金以作赔偿,还请殿下大人大量,不要介意。
”那帮主轻描淡写说道,手一抬,项老四打开箱盖,箱内俨然躺着十只金光灿灿的元宝。
“帮主客气了。”秦惊羽微微笑着,瞅着那箱金元宝,再看看古琴,瞧对方这架势,巴不得早早送客撵他们走呢,但自己好不容易来了帮派重地,没见着那鬼面少主,怎能轻易离去?
眼珠一转,双拳一抱,笑意愈发灿烂:“正所谓不打不相识,贵帮少帮主年轻有为,武功高强,如此青年才俊,惊羽有心结交,不知帮主可否请出一见?”话说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真是开天辟地第一回,委屈啊委屈。
那帮主淡淡应道:“殿下过谦了,能与殿下结交是小儿的福气,只是不巧,小儿因事外出,并不在帮中。”
巴巴碰了个软钉子,泰惊羽也不气馁,呵呵笑道:“没事没事,我不赶时间,就在这里等他好了。”
那帮主道:“难得殿下有心’但小儿此去要十天半月才回来,只怕耽误了殿下的大事。”
“帮主言重,我不过就是到处走走玩玩,哪里有什么大事。”秦惊羽笑道,心头却是一个激灵,貌似这帮主对自己的行程很是了解呢。
转念一想,自己去东阳乃是父皇授意,除了随行的雷李二人,没人知道所行目的,这黑龙帮主更不可能知晓,方才应是随口说说罢了。
至于对方所说那个鬼面少主有事外出,她压根不信,只当是心里有鬼才会避而不见。
怎样才能正大光明在这黑龙帮待上几日,暗中查访呢?探了搔额头,有丝头疼,侧头瞥见萧焰手指抚上琴身,沿着那条微裂的缝隙,在那斑驳的木纹上轻柔摩挲。
穆青这琴叫做无名,多年前机缘巧合,从烈火中抢出一块珍贵的青桐木制作而成,因当时火烧木裂,琴身天生就带着条裂缝,非但不影响其音色纯美,反而成了辨认的标示。
天下人只知穆青医术高明,却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琴技也是了得,更不说上述典故了。
泰惊羽盯着那裂缝,一时计上心来’腾的站起,指着那古琴惊叫道:“哎哟,这琴怎么坏了?”
“什么?”那帮主愕然口萧焰眨眨眼,朝琴身看了半晌,不无惋惜道:“果真是坏了。”
那帮主沉声道:“老四,是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静候在旁的项老四一步抢过来,抱着琴看了又看,这江湖中人哪懂什么音律乐器,之前确实没注意,这时又哪里说得出个子丑寅卯来,只呐呐道:“从少帮主那里取来便是如此…”
没等那帮主说话,泰惊羽已是搓着手,连连叹息:“这如何是好,我外公送我的琴,意义非凡,怎么这样不小心,就给掉裂了呢!”说她胡搅蛮缠也好,无理取闹也好,反正一句话认定对方罪名,不把琴给修补好,她就赖在这里不走了!
“给我看看。”那帮主平声道。
项老四答应一声,抱着琴掀开纱幔,去往竹帘后方,帘后静了半晌,才听得那帮主低哼一声,又沉默了下,这才不紧不慢道:“老四你去珍珑阁,把我的琴拿来,盒子上写着九霄的那架。”
“九霄?”秦惊羽与萧焰异口同声低喃,前者是不明所以,而后者,面上带着一丝惊诧,目光深幽1直射竹帘后的人影。
“是,帮主。”项老四连声答应,一溜小跑去了,过得片刻回返,手里捧着只琴盒。
那帮主淡然开口:“既然太子殿下非要说这具古琴的裂痕是新创,我也不想多说,就以九霄作赔便是。”
“呵呵,什么八霄九霄,我这琴。。。。。。” 话没说完,就被萧焰拉住衣袖,抢道:“多谢帮主赐琴之礼。”
那帮主略为冷淡道:“两位客气,还有什么事么?”
这明显是在下逐客令了,奏惊羽听得分明,收回瞪视萧焰的眸光,讪讪笑道:“还有一事,那个。。。。。。” 脑子飞快转动着,对方歉也道了,船只人手也备了,金子也送了,琴也赔了,这情景,这态度,自己还能找什么理由赖着不走呢?
忽闻门外老远传来嘈杂人声,有脚步声飞奔而来,急急禀道:“帮主,那大夏将军又来了,跟门外兄弟一言不和,动起手来了!”
雷牧歌!来得正好!
泰惊羽跳了起来,边说边欢喜往外奔:“大水冲了龙王庙,误会,都是误会,那是我的朋友寻我来了,帮主莫慌,我这就劝架去!”心里揣着小九九,大动干戈之后再握手言和,怎么说也要坐下来喝喝酒,压压惊吧!
衣袖一紧,一股轻柔的力量扯得她寸步难行,回头狠狠剜了萧焰一眼,却听得那帘后之人突然叫道:“殿下请留步!”
奏惊羽甩开萧焰的手,却也依言停步。
那帮主锐声道:“这位大夏将军,莫非就是号称大夏第一勇士的雷牧歌?”
泰惊羽听他的口气,应是对雷牧歌的威名早有耳闻,于是答道:“正是。
那帮主又道:“雷将军少年英才,声动赤天,既然来了敝帮,还请殿下为我引见引见,不知可否?”
泰惊羽听得哑然失笑,看来这帮主真是择婿心切,没看上这屋中两人,又将主意打到雷牧歌身上去了!
“自然没问题,我这就带他进来。”奏惊羽说罢即是往外走,边走边想,也不知这帮主养在深闺的千金究竟是何等模样,要是她真看上雷牧歌,那自己怎么办,是该撮合还是破加 …想到雷牧歌对自己的满腔情意,眉头渐渐蹙起,正值心虚,忽听得身后有人轻叹一声:“你在愁什么?”回头一看是萧焰,原来他也跟着自己走出门来。
“我哪有。“瞪他一眼’想起他之前的言行举动,不由冷声道,“我外公的琴乃是稀世之珍,你凭什么答应别人随便拿架破琴来赔?”
萧焰笑了笑道:“九霄乃是上古名琴’不比你外公那具无名差,而且一一”朝背后厅堂大门看了一眼,敛容道,“他明知你那琴上裂痕乃是旧时就有,还心甘情愿赔上这九霄给你,心思难测,绝对不是普通人,你也不必与他撕破脸,先行收下,静观其变。”
泰惊羽听他说得在理,点点头,大踏步朝闹闹嚷嚷的院门方向走去。
刚转过那排假山,就听得兵器碰撞声迭起,前方已是大打出手,刀光刻影下1两道矫健身影步步逼进,黑龙帮众抵挡不住,数人侧地,其余纷纷后退。
“住手一一”泰惊羽扬声叫道。
“殿下!”那两人乍听得她的声音,又惊又喜,一掌劈开身前之人,三步并作两步奔过来。
雷牧歌奔在前面,拉过她来上下查看打量,目光灼灼:“你怎样,有没有受伤?”
“她很好,有我在,自然不会让她受伤。”没等她回应,一个清朗的声音在背后淡然响起1回头一看,却是萧焰负手而立,堪堪作答。
“是么?”雷牧歌骤然抬眸,眸光里雷霆万钧,锋芒毕露,冷哼道,“果然是你,我该叫你萧焰,还是。。。。。。”
李一丹下意识望向秦惊羽,却见她仍被雷牧歌大手握住,正拉拉扯扯不见停歇.不由得眼神一黯.叹道:“没有,我没有最爱的人。”
“没有。。。。。。”那帮主闻言一顿.沉吟片刻又问“你生平最大的心愿志向是什么?”
李一丹笑了笑.缓缓摇头:“我不是皇子殿下,也不是军中主帅,自由自在,无牵无挂,没甚心愿志向.过一日算一日,只求快活心安就好。”
“好一个快活心安!”竹帘晃动,似是那帮主站起身来,难抑激动,开心道,“就是你了.李一舟!”
“什么意思?”李一丹感觉到些许不对.慢慢站直,肃然询问,众人更被这一变故惊得目瞪口呆.所有的目光都望向纱幔竹帘。
“你们不会明白的.什么皇子将军,什么身份血统.对我来说都是虚无,都是狗屁!哈哈哈。。。。。。”但听得那帮主仰天长笑,不无得意道,“傻小子,你听着,我那仙女般的小人儿就许配给你了,还有这黑龙帮的势力,甚至那富可敌国的宝物,将来都是你的!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磕头谢恩一一”
卷三 雪原长空 第八章 新仇旧恨
这一晚正当月夜尽,星月无光,黑龙帮中灯火辉煌,一片热闹喧哗。
帮主钦点贤婿,这是何等大事,当下大摆筵席招待娇客,不过他自己却以脸生疱疮,容易传染为由,始终未曾露面人前,整个酒筵都是由那项老四一手操办。
酒过三巡,项老四带着一行人等去住内院休歇。
这是四间上好的厢房,布置得清幽雅致,丝毫没有江湖帮派的粗犷之气,萧焰住最东厢,余下三间位于西侧,秦惊羽居中,雷牧歌和李一舟分别在她左右,倒也方便安妥。
进了屋,秦惊羽在房中转了一圈,东瞧西看,啧啧称奇:“不错不错,真是好地方!”
那项老四自得一笑:“这是帮中最好的客房,几位喜欢就好,院外留有人手,若有需要,唾声便是。”说罢抱拳告退。
秦惊羽起身相送,走到门口,不往意问道:“对了项伯,这婚事都定下来了,怎么没见贵帮大小姐出来露露脸?”
项老四怔了下,见这少年皇子言笑晏晏,和蔼可亲,不觉放下警惕之心,道:“别说是殿下,就连我入帮这十几年,都没见过大小姐呢!”
秦惊羽吃了一惊:“此话怎讲?”
项老四呵呵笑道:“大小姐乃是帮主的掌上明珠,;心尖尖上的肉,而这帮中都是些五大三粗的老少爷们,帮主心疼她,从小就养在帮外大户人家,只每年生辰之际才去探视。”
秦惊羽哦了一声,压低声音道:“那个,项伯,我想跟你打听个事。”
项老四对这位无甚架子的俊美皇子实是心存好感,闻言便道:“殿下有什么尽管说。”
秦惊羽讪讪一笑,忸怩了半晌,才低道:“不知贵帮大小姐相貌如何,性情可好?”
项老四只当地是在帮李一舟打听,便犹如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道:“我家大小姐那可真是天仙般的人物,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记得两年前有回我去给帮主收拾房间,恰好看见他在看大小姐的画像,据说那是大小姐亲手纷制的自画像,小小年纪就生得如花似玉,水灵娇艳,连我这老头都看得人移不开眼,哈哈哈,如今两年过去,肯定长成个大美人!”能得帮主青睐,抱得美人归,李公子真是福气不浅,三生有幸!”
“那是,他小子上辈子烧了不少高香,才有这如花美眷!”秦惊羽顺着他的话说着,眸光闪动,试探问道,“妹妹生得如此美貌,你们那少帮主必定也是俊秀非凡吧?”
“少帮主……”项老四忽而闭口,摇了摇头,肃容噤声急急朝前走。
“唉,项伯,话还没说完呢——”秦惊羽紧走几步,他却奔得飞快,转眼就出了院门,失了踪影。
真怪,说到大小姐就口若悬坷,舌灿莲花,巴不得用尽天底下最好的言辞;说到那鬼面少主就嘴巴紧闭,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这兄妹俩的待遇真是天差地别!
带着满心的疑感返退回屋,还没进门,就听得李一舟的声音在那里直嚷嚷:“我就一看热闹的,这事跟我压根就没关系!你们谁爱娶谁娶去,别一有什么就推我到阵前,我冤不冤啊我?!”
“嚷那么大声干嘛,造反呢你!”秦惊羽大步跨进门,顺手把房门带上,冲到李一舟面前,伸出根手指在他胸膛戳戳点点,恨恨道,“你有本事声音再高些,把那帮主引过来,叫啊,你再叫啊,怎么不叫了?虚张声势,瞧你那小样!”
李一舟被她戳得周身酥麻,气焰软了下来,嘴里却还是不服气嘟囔:“哼哼,以权谋私,重色轻友……”
秦惊羽双眸微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