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年在密云岛上也见识过不少巫术,但前任巫女哲彝已经作古,玛莲达也已伏诛,岛上巫术最高的只有阿大兄妹和三位长老,与这大祭师卓顿相比,却是小巫见大巫,相差甚远!
下毒可医,施术难解!
“阴险狡猾,卑鄙无耻,原来这就是你神族人的本性?”
见卓顿被她指责得默然不语,巴桑在旁忍不住叫道:“秦公子不要误会,当时我们并不信她的东阳公主身份,更不知你们会闯进来,这法术不是只针对她,所有的人祭都昌同等待遇,这是规矩,无人例外。”
“哦?”秦惊羽挑了挑眉道,“那个王姆的妹妹,梅朵,也是被施了术?”
卓顿点头:“正是。”
秦惊羽想了想道:“难怪,王姆带着梅朵逃出去,你们随便搜寻几下,也就作罢,原来就没担心过。”
卓顿不甚在意道:“那梅朵体质不如公主殿下,早该发作了,只怕两人已在回来的路上。”
秦惊羽想着那名冷血凉薄的待女王姆,机关算尽,自以为已经逃出生天,却不想最终逃不过命运安排,还是要被迫返回,自投罗网!不由得暗叹一声,忽然听得卓顿道:“秦公子也不必担心公主殿下,只要你们答应找回本族圣水,我就立时解救公主,并予放行。”
“你确定……过去这么多年,圣水还存在于世,未被用尽?”一直沉默的雷牧歌忽然出声。
卓顿眸光一闪,缓缓点头:“我确定。”
“我可以答应你,帮你换回圣水,但前提条件是那圣水还在,而且,此去北凉王庭路途遥远,装有圣水的杯子没人知道是何种模样,那风如镜身为一国之君,又是个无耻小人, 这三项,每一项都着实要命,此行困难重重,艰辛不可想象,所以——”秦惊羽微顿一下,沉吟道,“我需要时间,你先救公主,我后找圣水。”
“你需要多长时间?”卓顿问道。
秦惊羽掐指略算,答道:“一年。”
“一年?”巴桑叫道,“这时间也太久了吧!”
“你嫌长,我还觉得短呢!”秦惊羽瞥他一眼,转向卓顿道,“十年过去,神灯灯焰也没暗淡多少,短短一年时间,应该没有太大问题吧。”
卓顿叹息一声道:“秦公子有所不知,这灯焰在圣水初失之时几无变化,但越到后来越是暗淡,今后衰败的具体情形还很难说……好吧,就一年,君子说话算数!”
“算数算数!”秦惊羽立时接口,她反正不是君子,不算数也没什么。
卓顿欣慰一笑:“那好,时间紧迫,我也不敢多留二位,过会儿就会有人在帐外等候,送上足够的物资装备,明日一早就护送秦公子一行出山。”
“等等,那公主殿下呢?”雷牧歌追问。
“不必担心,只要法术一解,公主很快就会醒来。”卓顿看起来并不愿多说,只叹道,“以此相逼,实是无奈之举,秦公子莫要责怪。”
“好说,大祭师,族长,我们后会有期!”秦惊羽拱了拱手,拉着雷牧歌急急出门。
等到他们背影消失,卓顿这才长舒一口气,走出房门,起身上楼。
“你要去哪里?”巴桑错愕道。
“自然去我密室,实施还魂之术。”卓顿边走边道。
巴桑在后步步紧跟,一路随他上了楼,走到密室前:“大祭师,我不明白!”
卓顿停住脚步:“不明白什么?”
“你以前说过,这噬魂施术容易解除难,那是要耗费你真元的,这两人只是口头上答应找圣水,是否真心诚意不懈寻找,或者找到之后有心据为已有都很难说,你为何要早早施救?将来没了人质,万一他们出尔反尔,反过来要争夺圣水,那怎么办?”
“我相信我的直觉,再说,那少年的宝剑乃是上古神器,神器通灵,识人观心的本事非我等能及,我信他,定能遵守承诺带回圣水,你就放心吧。”
“但是……”
“不必说了,当年你赌了一次,全盘皆输;而今我们再赌一次,说不定就会反败为胜。”见他还在迟疑,卓顿推开房门,“来,我给你看样东西。”
“什么东西?”
卓顿笑而不答,不知在何处按动机关,原本空无一物的土墙顿时朝左右开启,露出一面光洁可鉴的玉璧来,玉璧正中却有两行利器刻出的大字,刻痕浅浅,只模糊可见。
“日月星辉,天地灵水;入则生之,出则废之。”巴嗓喃喃念着,嘴巴慢慢张大。,
卓顿看着他,微微一笑:“现在,你还担心有人据为已有,不予归还吗?”
两人回到帐篷,一直等到天黑,轩辕清薇这才幽幽醒来,目无焦距,茫然不知何处,忽而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来,吐过之后,方才回神:“我怎么了,刚才一下子觉得好冷,我是不是生病了。”
李一舟赶紧给她检视一番,渐渐地,面露喜色,回首朝他俩微微点头。
“你没生病,你只是想家了。”秦惊羽走上前去,对她柔声笑道,“这里的事情都了结了,我们这就送你回家去,你的父王母后都在王宫里等着你回去呢。”
轩辕清薇抬头看着她,有丝受宠若惊,看看她,又悄悄瞟向李一舟,低声道:“我其实……不急着回去的。”
李一舟没好气哼道:“怎么,还想跟着我们啊,脸皮可真厚,也不嫌自己笨手笨脚,什么忙都帮不上,完全就是个累赘!”
“你!”轩辕清薇红了眼眶,却硬生生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低声辩道,“我是笨,可是我会学啊,谁规定人天生就会做这做那的,不都是慢慢学的么?”
“别人可以慢慢学,可你是谁,你是金枝玉叶的公主知道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你能学会什么?”李一舟冷笑。
“你别看不起人,其实我……我……”轩辕清薇伸手摸向枕下,伸到一半,却又停住,俏然涨红,樱唇紧咬,一时没了声气。
秦惊羽眼尖,已经一眼看清她枕下之物的一角,那是只男式的厚底棉履,正是族中之人常穿的款式,微怔一下,立时反应过来,转身挡住那两人的视线,一手拉着一个往外走:“公主殿下刚醒过来,让她在这里歇会,走吧,我们出去说话。”
刚走出两步,忽然背后一声娇柔轻唤:“太子殿下。”
“什么?”
轩辕清薇呐呐道:“殿下主留步,我有些话想给你说。”
“哦,正好,我也有话要说。”秦惊羽将那两人用力推出帐去,“我跟公主说点悄悄话,你们别偷听!”“鬼才偷听呢!”李一舟不屑低哼,大步走远了。
“喂,走那么快干嘛,等等我!”雷牧歌笑着追上去。
听得脚步声远去,秦惊羽转过身,面朝那眼神飘忽似嗔似喜的少女:“一舟这人就是这样的,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你别怨他,相处久了就好了。”
“我不怨他,他看不起我,我知道,但我对他就是……”轩辕清薇轻叹一口气,望向她的眸子里有一丝歉意,“对不起,殿下,我知道我这样不对,不仅他看不上我,你也瞧不起我,但是我没办法,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哦?”秦惊羽好笑看着她自责的神情,“你倒说说,我怎会瞧不起你?”难怪这丫头最近一直躲着不肯见自己,原来是钻牛角尖去了。
轩辕清薇低下头去:“你也知道,我当初在天京最早看到的男子,是那位雷将军,我父王说他是大夏第一勇士,赫赫有名的少年将军,将门出身,文武双全,说我嫁给这样的男子,也算是般配,我看他模样生得英俊威武,说话也是彬彬有礼,就没有反对,后来……在那假山里面,你那样对我,又到客栈里找我,还送我玉镯,我心里对雷将军那点感觉一下子就没了,时不是也想着你,念着你,盼着你,好不容易等到你来沁城,没想到你却不肯理我,还劝我另嫁他人……”
秦惊羽讪讪一笑:“那个,我是有苦衷的,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轩辕清薇没注意她说什么,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思维当中,喃喃说道:“我当时真是恨死我了,凭什么把我推给别人,我又不是丑得嫁不出去,我心里恨你,又忍不住出宫来找你,不想竟在驿站遇到那白毛怪物,被它掳走……在山洞里的时候,我在想,尽管我爹是一国之君,我嫁是一帮之主,我享尽宠爱荣华,却在生死关头,连个真心诚意来救我的人都没有,我当时真是绝望了,想不到,他竟然冲进洞来,不顾一切跟那怪物厮杀,一路上都是小心护着我,宁愿他自己受伤,遗落山坡。看着他摔下去,我整个人都傻了,要不是那怪物死死抓着我,我铁定跟着他一起跳下去……我真的会跳的,你信么?”
秦惊羽听得点头:“我信,我信的。”
——要是方才你跌下去,我也一定跟着跳下去。
忽然想起在进入这平原之前,在温泉石缝里穿行之时,雷牧歌说的那句话来,心头不由得微微一暖。
然而,只那么一瞬,更为震撼的一幕又呈现在脑子里,那个人,一句话都没说,便 是以那般决然的姿势,跟着她一同坠入深渊……
如果说,之前种种是刻意讨好,是居心不良,是阴谋诡计,那么,这又算什么?
她有神剑护身尚不确定跳下去是什么后果,何况是两手空空身无所持的他!
他到底,是怎样的心态,又到底,为了什么?
秦惊羽想得满心怔然,轩辕清薇的话也在继续:“以前都是别人来讨好我,就连殿下你,对我就算心里不大喜欢,也总是做足姿态,笑脸相迎,只有他,那么讨厌我,打心眼里不喜欢我,从来就没个好脸色,连装装样子都不愿意,动不动就训斥我,责骂我,说我是厚脸皮,可是,我就是那么没滑气,死皮赖脸跟着他,他受伤的时候我照顾他,他采药的时候我跟着他,就算被他吵被他骂,我敢欢喜……也许在你们眼里,我这么快就移情别恋,实在不该,可是我管不住自己,有时,我也忍不住想,他那么冷淡的一个人,要是有一天能对我稍微好点,热情点,那该有多好!”
“会有那么一天的,我保证。”秦惊羽看着她清妍的容颜,梦幻的神情,女儿娇态尽显无颖,这看似刁蛮的少女,却有着一颗纯真未泯的心,敢于克服困难勇猛向前,大胆追求心中所爱,单是这份真性情,已比自己强过太多,李一舟得此佳偶,实在有福。
“真的吗?”轩辕清薇颤声问道。
“当然是真的。”
“但是,那天他在山上骂我,说我见一个喜欢一个……”
“那是他胡说八道,故意气你的,清薇,你听着,你对雷牧歌只是女孩对少年英雄的敬佩仰慕,对我只是对俊美外观的一时迷恋,而对一舟,才是真正的喜欢,喜欢他的好心肠,他的乌鸦嘴,他的坏脾气,喜欢他所有的一切!你扪心自问,是与不是?”
“我……”轩辕清薇垂眸,却是轻轻点头,“是,我喜欢他,我一睁眼就想看到他,看到他受伤我会心疼,看到他对我不理不睬我会难过,我掏心掏肺对他好,只想跟他长长久久在一起。虽然他现在不喜欢我,讨厌我,但说不定有一天,他会接受我……”
“傻丫头,其实一舟心里也是在意你的,也许他自己还没察觉,但是感情上的事,从来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在旁看得很清楚,他就是个很别扭的人,喜欢也不会说出来的,所以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也对他有信心,看准了,认定了,就一门心思去争取,千万不要放弃,总有一天,你会苦尽甘来,如愿以偿。”
“谢谢你,殿下,我真的好开心,我原来还以为你会怪我……”
“我怎么会怪你?”秦惊羽眨眨眼,心头一动,含糊提醒,“不过,你可记住了,今日我一番开导鼓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日后我若是哪里做得不对,惹你生气了,你看在一舟份上,一定不能计较。”
“惹我生气?”轩辕清薇听得一愣。
“我是说假如……”秦惊羽笑嘻嘻跳了起来,边说边往外走,“我出去看看他们准备好没有,你也好好歇着,养足精神,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山,送你回东西。”
“殿下!”轩辕清薇叫住她,有丝忸怩道,“那只玉镯我放在寝宫里的,等我回去再还给你!”
“不用不字,理由嘛,你将来问问一舟就知道了。”秦惊羽过去拆开帐帘,忽然又想起一事,回眸笑道,“对了,鞋子做好了也别藏着,该送就送,怕什么。”
“殿下……偷看!”
轩辕清薇娇叱一声,惹来她哈哈大笑,大步踏出。
夕阳西下,雷牧歌与李一舟正在清点物资,脸上满是回归的喜悦,他们身后,是那被重重山峦雪峰包围的平原,四周白露升腾,帐篷间炊烟缭绕,碧草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