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儿眉毛也没挑一下,漫不经心的将那滴血的剑尖在另一人鼻尖上轻轻划着,冰凉的感觉令他毛骨悚然,依然是那句不多不少、不咸不淡的问话:“说?不说?”
一滴鲜血顺着那人的鼻尖缓缓往下淌着,流到他的嘴里,凉而黏,带着血腥的气息强烈刺激着他的神经,他再也忍受不住,身子剧烈的抖着,张嘴狂呕不已。“我,我说,我说!不要杀我,不要……”
玉容向一旁轻轻发抖,惊愕得呆若木鸡的李卫笑道:“李大人,还不带下去!”
“嗻,主子!”李卫心有余悸缓了缓神,手挡在唇边轻轻一咳,手一挥,壮胆喝道:“带下去!”
“真没用!”念儿撇撇嘴,十分鄙视轻声啐道。胤禛瞟了她一眼不做声。
玉容从春儿手中接过雪亮的长剑,娇躯俏立,笑盈盈望着那剩下的一人。那人瞳孔睁得极大,嘴唇不住哆嗦,身子抖得缩成一团,却强硬的弱声道:“你,你要杀便杀,有,有什么花样,尽管,使出来!我,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玉容弯弯的秀眉轻挑,恬淡的微笑道:“说不说可由不得你了!你不肯说么?我偏偏有法子叫你说,你信不信?念儿、春儿,”玉容向女儿一努嘴,笑道:“这个人交给你们了,把他带下去轮流看着,不许他睡觉,我倒要看看他熬得到几时!问出来了找你们李叔叔对口供!”
“是,娘!”念儿笑嘻嘻应着,春儿也点了点头,信手将那人拖了下去。
玉容轻轻一掠鬓角,轻轻转头,胤禛不知何时已起身,此刻正静静的站在她的面前,深不见底的黑眸默默凝视着她,目光似悯似怜,似悔似痛。玉容一愣,猛然回过神来不是在大西北惩治对头的往昔,而是在雍亲王的园林之中。她有些惶恐,也有些不安,双手不自然扳着指头,避开了胤禛的目光,慢慢垂下头去,“爷,你,你看到了吧?你的容儿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啊……”
“容儿!”不等她说完,胤禛猛的拥她入怀,涩然叹道:“容儿,这些年,你究竟都经历了怎样的事故!容儿……”胤禛心底又痛又酸又激荡,一阵一阵的往下沉。他宠着哄着的娇娇女,堂堂大清国亲王的侧福晋,她过的应是养尊处优、金奴玉婢、千尊万贵的生活,可她却独自一人流落江湖,与狼为伍,与强人作伴,在滚滚黄沙、朔朔胡风的大西北求生存!她经历了多少次残酷、杀戮与惊险,才磨练到这等杀人不眨眼、气定神闲的地步,就连念儿小小孩子,见到这血腥场面眉毛都不动一下,丝毫不以为意!胤禛越想越不忍,只是紧紧将她抱在怀中,埋头在她的发际间,低低嗅着她的馨香,喃喃道:“容儿,忘了那些日子,爷要你忘了……”
玉容根本不知胤禛联想能力那么强,他语无伦次的话,她莫名其妙如坠云里雾里,只急急问道:“爷,你怎么了?你不生气、不怨我,是不是?”
“爷怎会怪你怨你?”胤禛捧着她的脸笑道:“你这都是为了爷,爷岂能不知!”
玉容松了口气,扬起脸笑道:“爷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这些人是谁指使的?有什么目的?有无后着?一日弄不清楚,容儿一日也不能放心,少不得使些手段了!”
胤禛揽着她重新坐到那矮脚宽深的紫檀有束腰裹腿大理石山水纹围子罗汉床上,笑道:“容儿这么肯定他们能说实话?”
玉容微微一笑,道:“先前那人吓破了胆,自不会撒谎!后这一人么,爷放心,不出三天,他保管招!”
胤禛将信将疑瞟了她一眼,道:“容儿就这么自信?爷瞧那人似乎是个头领,硬得很,不用大刑未必能叫他开口。”
玉容缠着他的胳膊倚在他身上,笑道:“不管什么刑,有用就成!这不睡觉的刑可比那什么鞭子、刀子管用多了,一个人或许不怕疼、不怕死,不睡觉又不能死没有人能熬得住!”
胤禛一愣,笑道:“说得倒也像有理,罢了,那就等三天吧!这里就交给李卫和念儿她们,容儿,咱们该回府了!”
玉容笑着答应,二人说着便起身,玉容依旧戴上帽子,粘上胡子,与胤禛一步一步去了。
第182章 事出意外
三天之后,栖云轩内书房中,胤禛拧着眉,面色沉郁,一言不发将李卫与念儿春儿问出来核对过,重新抄撰的口供递给玉容。
虽然早料到此事不会简单、不是什么好事,玉容还是被胤禛阴沉凝重的神色弄得心头一紧,她忙接过来。只看了几行,双手便无力垂了下去,顿时跌坐在椅中,双目直愣愣的望着虚无一物的前方,摇头道:“不,不可能,胤禟倒罢了,怎么会是微云!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胤禛双目灼然闪亮,一甩袖子,哼了一声,气道:“爷从来便觉那个女人有古怪!如今事实摆在面前,你居然还不肯相信!”
“爷,这份口供,可靠吗?”玉容脱口而出。
胤禛微眯着眼,定定的瞅着她,板着脸道:“这是李卫和念儿她们对照核实过的,绝不会有假!怎么?难不成爷弄份假的给你?都这个时候了,你信她居然不信爷!”胤禛气呼呼坐下,烦躁的端起茶碗拨弄着。
“我不是这个意思!”玉容忙道:“我,我只是想不通,微云,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怎么这么傻呢!”玉容忙起身站到胤禛身侧,伸手搭在他肩头示好,心中却飞快的转着念头。微云明明知道胤禛是下一届皇帝,是什么促使她不顾一切对胤禛下手?她怎么想也不能明白!
“你让爷说你什么好!”胤禛无奈瞟了她一眼,顺势将她抱在膝上,在她脸上捏了一把,轻叹道:“怎么平日那么机灵一个人遇到这么简单的事就傻了!还能为什么?还不是为了老八!哼,这个女人跟老八一样是个笑面虎,阴起人来不动声色!也难怪你不信,爷刚看到时,爷也不敢信!”
玉容目光一闪,偏头望着胤禛,迟疑道:“为了八爷?”
“哼,难道还是为了爷不成?”胤禛不由又拉下了脸。
“她明明知道这是徒劳无功的事,为什么还要这么做!”玉容苦笑一叹,脱口而出。
胤禛怪异的上下打量着她,见她魂游天外在走神,又好气又好笑,道:“爷的容儿原来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啊,容儿怎么断言徒劳无功?唉,那日若不是容儿及时赶到,就差那么一点点,爷就变成他们的刀下鬼了!”
玉容心中一动,脑中思路愈加混乱,便笑道:“爷吉人天相,自然能逢凶化吉,就算没有容儿,也一定会有别的机缘救了爷!要不,大清国的下一任皇帝谁来做呢!”
胤禛身子一震,警觉而锐利的目光不自觉向大门扫了一眼,随即露出十分欢喜的神情,俯头在玉容唇上轻轻一吻,凑近她耳畔低笑道:“乖容儿,你对爷这么有信心吗?”
“当然了!这些阿哥中,谁能及的上爷!再说了,大清国也只有爷接管了才能扭转乾坤,打开新局面!”玉容根本不假思索,就像考试时拿到了标准答案一般。
胤禛笑得更愉悦,眼底唇边满满漾着笑意,“容儿,爷没看错你,只有你懂爷。就凭你这句话,爷一定要得到那把椅子!”
蓦然回想起往昔与微云的情分承诺,玉容心中一沉,酸溜溜道:“爷当上了皇帝,就不是爷了。三年一选秀,到时爷的眼里心里还有容儿吗!”
胤禛抚弄着她纤细的手指,笑道:“真是个醋坛子!爷心里没你还能有谁?容儿,爷一生一世绝不负你,爷对你的情意从未有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减退,时至今日,你我终得重逢,难道你还要怀疑爷待你的心吗?”
“那,我求你什么事你都肯答应?”
“也得看是什么事!爷可不是个随口说空话的人。”
玉容顿时噎住,她知道胤禛是个言出必行之人,本想借此套他一个承诺,不料他口风如此紧,一丝不苟,丝毫不肯给人钻空子,也只好一笑了之。靠在他怀中半响,问道:“爷打算怎么办?”
胤禛冷笑一声,道:“还能怎么办!也只有加倍小心提防着了!哼,他们还有什么花样尽管使出来,爷还真不信应付不了!”
“爷不如跟乌先生商量商量,说不准他有什么好法子呢!”
胤禛这才猛然想到,抚额失笑道:“难怪爷总觉得哪里不对,倒是容儿提醒了爷!”胤禛随即起身,笑道:“你在这乖乖等着爷,爷去去就来!”
“嗯,爷早些回来!”玉容习惯性替他理了理衣袍。
胤禛抱着她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回,笑道:“爷知道,爷怎么舍得让乖容儿独守空房呢!”
“爷!”玉容脸上一热,下意识扭过身去,胤禛哈哈一笑,随即出门去了。
这里玉容一手扶着椅子扶手,怔怔的望着前方发呆,心底翻腾起一阵又一阵的疑虑和不安。这份口供仿佛打碎了她心中某种完美的东西,完全把她弄懵了,晕头转向不敢置信!她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强烈,鼓动着、引诱着她踏出房门,去找微云问个究竟: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明明清清楚楚的知道历史,为什么还要害胤禛?难道真是为了胤禩?她明明答应过她,将来定会拼了性命保护他们夫妇,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她们俩是好得无话不谈的姊妹,就算看在她的面子上,她何至于如此狠心先是害命、后是劫财,一而再的要置胤禛于死地?就算她们不是好姐妹,她那么温柔、那么文静、那么高贵、那么淡雅得不染尘埃的美丽女子,她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她的心会这么狠毒,会以见不得光的阴谋诡计算计人!难道真如胤禛所说,她从来就不简单?她从来就看错了她?
玉容闭上眼甩了甩头,强迫自己甩掉这个念头,她不能这么想,她不可以把她想得这么龌龊!她,她绝不是这种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其中一定有误会,一定是的!微云这么做一定有她非做不可的理由,我必须要见见她!”玉容微仰着头,闭上眼长长轻轻舒了口气,暗暗打定主意:明日胤禛一出门,她就去找微云!
望桐轩中,胤禛将那份口供递给乌思道,一边简短将李卫路上遇袭、抓住活口审讯的事说了一遍,只省掉了玉容与念儿春儿杀人一段,在他内心深处,并不愿意更多的人知道玉容的那一面。
乌思道静静的听着,末了不由又叹又赞,道:“看不出来,真是看不出来!八福晋竟有如此心思和手腕!真好心思,好算计!”
“哼,我就说嘛!老八再怎么不济,我也知道他是个顾全大局的人,绝不会在这非常时期下这毒手!这种丧心病狂的事也只有那个贱人和老九做得出来!”
“有了一遭保不住有第二遭,王爷打算怎么办?”
“也只好处处小心提防着罢了!这种事终究不能放在台面上来。好在这是在京城,料想他们也没那么大胆子,就算有胆也没这个能耐!”
“虽如此,有道是防不胜防,王爷,这也不是长久之策啊!再说了,若王爷心思都放在这上边,又哪来的精力和时间办好筹备粮草的差事?在京城里,他们虽然不敢谋害王爷,但暗中处处阻扰王爷办差,只怕也难说。明年开春西征大军就要开进西北,这一去还不知何时结束,王爷的差事并不轻松啊!”
乌思道这番话正说到胤禛心坎上,这恰是他最最担忧的,胤禟一伙人在京城势力无孔不入,随时随意给他弄点麻烦也够他受的!胤禛心头不由涌起一阵厌烦,苦笑道:“本王何尝不知道!可是,可是能怎样呢!别说没有确凿的证据,就是有,这当口也不能把证据拿出来,不然皇阿玛还不得气死!”
“王爷,”乌思道稍一沉吟,微笑道:“其实说白了,八福晋和九爷这么干无非是不忿这么大的功劳被王爷一个人抢去罢了!”
“哼,他们打的好算盘!既然不忿,当初为何不揽下来?”
乌思道听了他这赌气的话不禁微笑,思索一阵,拐杖在地上点了两点,笑道:“王爷,老朽倒是有个法子,可除王爷后顾之忧,保准九爷他们乖乖的收起那点心思,不知王爷可愿一听?”
胤禛差点没跌足,急道:“乌先生,为这事本王早就急得团团转了,您既有主意,怎么不说呀!快说,快说!”
第190章 行踪暴露
胤禛差点没跌足,急道:“乌先生,为这事本王早就急得团团转了,您既有主意,怎么不说呀!快说,快说!”
乌思道目光流转闪烁,望着胤禛缓缓道:“王爷只需把八爷拉下水,这样一来八福晋和九爷自然就不会有什么小动作了!”
“你的意思是让本王向皇阿玛请旨让老八和我一起办这件差事?”胤禛愣了愣,有些犹疑。这件事最难办的一环他已经解决掉了,如今让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