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细诉来情(三)
不一会,胤禛、玉容穿戴完毕,玉容又替他随手理了理头发,扯了扯床帐,向隔断帐幔后一闪,胤禛挺身舒了口气,前去开门。
念儿笑嘻嘻的叫着阿玛进了屋,手里端着一个长方木盘,上面盛放着几样小点心和一盖碗茶。胤禛见她小小的个子当胸端着这么大一个木盘,不由好笑,掩上门忙接过来,笑道:“你云姐姐她们呢?怎么叫你亲自端着来了?”
“她们不敢打扰阿玛啊!”念儿笑道,丝毫不避讳。
胤禛摇头微笑,轻轻拍了拍她肩头,既然知道她是自己和玉容的亲生女儿,心底的疼爱宠溺更加了不知多少倍。
“念儿,阿玛带你见一个人,你不许大声,惊动了外边的人,知道吗?”胤禛扶着她肩头低低说道。
念儿一愣,扑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笑道:“好啊!阿玛,是什么人嘛!”
“念儿!”胤禛还未说话,玉容亦嘴角含笑从帐幔后缓缓过来,念儿吃惊得睁大了眼,刚要大叫一声“娘”被胤禛捂住了嘴,轻轻道:“念儿,别大声!”
念儿吐了吐舌头,扑到玉容怀中,欢喜得眉开眼笑,腻着玉容道:“娘,你,你怎么来了!”
玉容一把将她搂在怀中,嗔道:“你还好意思问,离家出走!你不要娘了?”
“要,我要娘!”念儿忙道,“娘,念儿以后不敢了!人家,人家只是见娘天天对着念珠发呆叹气,人家想帮娘找到阿玛嘛……”
“念儿!”玉容急忙打断她,语气中是浓浓的警告。胤禛的心却仿佛挨了重重一击,情不自禁痴痴的望着玉容,柔声道:“容儿……”
念儿一呆,这才回过神来,眼珠子骨碌碌不住在胤禛与玉容身上滴溜打转,终于偏着小脑袋道:“娘,你怎么会在阿玛房间里啊?”
玉容却不答她,闲闲一笑,自顾饮了口茶,这才向念儿微笑道:“你不是说帮娘找阿玛吗?找着了吗?怎么你又叫王爷阿玛?”
念儿脸一红,有些讪讪伏在玉容怀中,吃吃哎哎道:“娘,我,我,伯伯,他对我好、好疼我的,他说收我做义女,我就答应了!娘,你别生气,我们一起去找阿玛,好不好?”
玉容心中一暖,双手扶着念儿的肩,双眸柔柔的凝视着她,温言笑道:“傻孩子,你有这个心,娘开心还来不及,怎会生气?”说着她望了胤禛一眼,又向念儿柔声道:“念儿,伯伯就是你的亲阿玛,你早已经帮娘找着他了!”
念儿吃惊的睁大了眼,不可置信的望着胤禛,心里又迷茫又惊讶,道:“娘,阿玛他,他就是我阿玛?”
“那还有假!念儿,真没想到你是爷亲生女儿,乖女儿,阿玛一定好好疼你、好好补偿你!“胤禛拉着她的手,心底升起浓浓的温情和感慨。
谁知念儿不知怎的小嘴一扁,甩开他的手,扭头道:“我不要!阿玛惹娘伤心难过,我不喜欢阿玛!”
“念儿……”胤禛一怔,心底五味陈杂。
“念儿,”玉容将她抱在怀中,轻轻抚摸着她的头,低低叹了口气,极认真的叹道:“念儿,你还小,等你长大你就明白了!你阿玛没有对不起娘,娘一点也不怪她,念儿也不要怪他,好吗?”
念儿似懂非懂,扬起小脸,定定的望着娘,将信将疑道:“真的吗?”
“真的。”玉容点了点头。
念儿一眨不眨望着母亲,似在思索什么,她的眼中渐渐亮了起来,咯咯笑着,梨涡浅现,当下又亲亲热热拉着胤禛的手,叫道:“阿玛,我有阿玛了!”
胤禛大喜,一把将她抱了起来,笑道:“是是,念儿有阿玛了!今后阿玛一定好好疼你和你娘,咱们回京城,好不好!”
“好,阿玛去哪我也去哪!”念儿圈着胤禛脖子,靠在他肩头,父女天性使然,竟是十分亲密依恋。
玉容微笑着看着他们,心底满是甜蜜温馨。忽然想到什么,她示意胤禛放下念儿,拉过念儿至跟前,正色道:“念儿,以前娘交代过你,娘和红岩谷的一切还有你小姑姑姑父的事不许跟任何人说起,知道吗?如今咱们和你阿玛相认了,也不许说出一个字去,不许告诉任何人王爷是你亲阿玛,更不能跟任何人提起娘!你要牢牢记住!”
念儿虽然不解,但见母亲十分严肃的神情,就连阿玛也是一脸深以为然的肃穆,她点了点头,道:“连云姐姐她们也不许说吗?”
“对,谁也不许说!”
“那,什么时候才可以说呢?”
“再过几年吧,等娘说可以了才可以。”
“好,我听娘的话!”
“乖!”
胤禛见母女二人,问的人一脸认真神态,答的人也是一本正经,不由感觉有些滑稽,深觉玉容对尚未懂事的女儿说话太过正经了,却不知玉容对女儿向来平等对话,从来不认为她是小孩子便任意敷衍。也正因如此,让念儿觉得自己是个大人了,反而格外愿意听话。
“娘,您是一个人来的吗?”念儿忽然问道。
“我差点忘了春儿了!”玉容猛然回神,忙向女儿吩咐一通,念儿便笑嘻嘻的去了。
胤禛这里是一肚子的疑问,忙道:“你让春儿跟踪那些人?她能找得着吗?还有念儿口中的小姑姑,是不是十五妹兰馨?听说她在福建,这是真的?”
“春儿最在行追踪了,找那些人还不是易如反掌!爷,你怎么知道兰馨妹妹的事?”玉容反而惊讶了。
胤禛默然叹道:“看来这是真的了,戴泽的消息果然没错!”胤禛说着便将戴泽所禀简短的对玉容说了,又问她兰馨怎么去了福建,又怎么跟什么福建白家茶商扯上关系?玉容便一一将兰馨那年随驾塞外,如何与白川奇一见钟情,后来康熙将她指婚给蒙古王子,她又如何在香山脚下大还寺与白川奇联络,二人如何设计造成葬身火海的假象,偷梁换柱,移花接木,双双共赴福建等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听得胤禛目瞪口呆,叹道:“兰丫头往常虽然胡闹,谁料到她还有这等心思!唉,她胆子也太大了,这事若是传到皇阿玛耳朵里,还不知是个什么光景呢!”
“兰馨如今远在福建,离京城十万八千里,只要爷不说,谁又能知道呢!”玉容忙笑道。
胤禛瞟了她一眼,又道:“爷自然不会说,戴泽也绝不敢说!只是十四弟很快就要前往西北,你赶紧告诉兰馨夫妇别再往那边去了——当初你又是怎么跟她联系上了?”胤禛又问,不自觉伸手将玉容揽到膝上抱着。
玉容顺着坐在他怀中,伸手掠了掠耳后鬓发,微微仰首,靠在他肩头笑叹道:“那是到了红岩谷之后的事了!有天下大雨,兰馨送给我的荷包打湿了,我看到缝着荷包的线头有些松动,便把荷包拆了开来,把里边的茶叶拿出来晒一晒,这才发现荷包里边密密的绣了几行字,这才知道始末,于是便派人前往福建找她,后来每年她都会和白川奇前往西北与我相聚!”
胤禛默默的听着,心中有些吃味,轻轻咬了咬她柔软的耳垂,在她耳畔若有若无吹着气道:“你派人去找兰馨,也不肯派人去找一找爷,容儿,你好狠心!天高地远,从此不见,你可知爷见着这两句话疼得心如刀剜!这些年爷没有一天不在找你,不在想着你、念着你、盼着你出现,你为何始终避而不见,藏得那么彻底干净!幸亏老天有眼,念儿来了京城,误打误撞又到了爷的府上,不然,你打算什么时候才肯见爷一面?难不成你打算这辈子都不见爷了吗!”
玉容心中酸楚,不由得红了眼眶,紧紧的依偎在他怀中,伤感苦笑道:“我何尝不想着爷念着爷,这些年我没有一夜睡得好的,每每午夜梦回,孤衾冷枕,心底便是一片凄凉!可是我怕,我怕爷不肯原谅我。而且我也知道,我这一走犯了大罪,皇上是不肯饶了我的,我出现只能叫爷为难……”
胤禛亦明白皇家规矩,非奉旨皇族宗室男子尚且不得离京,女眷就更不能。玉容悄无声息离府出走,乃是前所未有之事,康熙即便再心疼她也绝不会不遵祖宗家法!一想到此事,胤禛不觉又忧虑起来,暗自琢磨定要想个万全法子,决不能让人知道玉容已经回来了。他伸手在玉容脸上拧了一把,笑道:“你也知道怕爷为难啊?爷还以为你什么也不怕呢!你当初那么一走,若不是太后和爷求情,你的阿玛和哥哥只怕都要保不住了!”
玉容忍不住浑身一颤变了脸色,望着胤禛懊恼道:“我,我怎么没想到这个,真是,真是好险!”
胤禛看她的反应显然是刚刚才醒悟过来,无奈笑道:“你让爷说你什么好!”
玉容有些羞愧,叫了声“爷!”埋头伏在胤禛怀中不语。
胤禛突然想起前事,扶正了她身子,疑惑道:“你说你让春儿带了六百万两银票给爷?容儿,你哪来的那么多钱?难道,难道……”胤禛不由的皱起了眉,双目灼灼一脸严肃的望着玉容,他心中想的却是,难道她跟那伙强人打家劫舍、拦路抢劫?脑海中蓦地闪过她吩咐春儿杀人那淡淡无所谓的口吻,他的心里忽然有些不自在,仿佛自己最珍爱的宝贝蒙上了尘垢、被玷污了一般。
第176章 回京途中
玉容一怔,虽然不知他脑子里转的什么念头,但她却知他是个极洁净清高、洁身自好的人,见他怀疑自己的银子来路不明有些不快,转念一想短短数年积攒如此巨大数目财物也难怪他会起疑,便嗔他一眼,笑道:“容儿的钱都是正经生意挣来的,爷瞎想什么呢!”她见胤禛不做声只是盯着自己,俏脸一沉,扭了头道:“爷不信就算了!”
胤禛下意识搂紧了她,不依不饶道:“那你给爷说说是怎么挣来的?”
玉容就知道他是个死性子,瞪了他一眼道:“还不是托了兰馨妹妹的福!白家有的是钱,我跟他们合伙做外贸,每年的分红也有六七十万,再加上我在西北的生意也挣了不少!还有就是,就是前两年我从中原调了不少粮食茶叶布匹棉花等等货物高价卖给了阿拉布坦,狠狠赚了一笔——”
“什么!你,你居然给我大清国的叛军提供粮草,你,你……”胤禛只觉一股血气“唰”的冲上头顶要炸裂开来,气得额上青筋暴起,瞪着玉容说不出话来。
“爷,别生气,别生气嘛!”玉容讨好的替他抚着胸口,忙道:“我当时并不知道他们是谁,只是价钱实在是太诱人了,所以我才……”
“不知道?这生意怕不是一趟两趟就交易清楚的吧?爷不信你后来也不知道!你倒是说说,知道他们是谁了,你还给他们供过粮草吗?”胤禛气得一肚子火简直没法发泄!这个女人,竟然敢私通叛军,若是别人他早一剑斩了!
“不是供,是卖——”玉容顺口分辨,见胤禛半眯着眼一眨不眨盯着自己,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垂眸咬牙道:“后来,也卖了……”
“你……”
“爷,你听人家说嘛!”玉容忙道:“朝廷派出的主帅根本不行,即便我不卖粮草布匹给叛军朝廷也赢不了他们!既然有机会好好讹他们一笔,我干嘛要客气嘛!这些钱再交给爷做本钱对付他们,岂不是好?爷,怎么算这笔帐我们都不亏的!何况,自打朝廷兵败之后,我借口风声太紧,再也没跟他们交易过了!爷!”
胤禛被她这一番诡辩噎得哑口无言,怪异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半响才叹道:“容儿,你这脑子里都是些什么古怪想法!难怪念儿也是这么个脾气,唉,爷真是傻,早该想到她是你的女儿!”
“爷,难道容儿说错了吗?容儿以后不敢了!”玉容见他一脸的忿忿,忙堆起满脸的笑,娇声软语讨好着说道。
胤禛被她含情脉脉的目光一缠,长叹一声,低低道:“往后再也不可,知道么?”这事若是落到别人眼中,那还了得?其实细想想,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他忍不住在她臀上拍了两下,苦笑道:“这笔账怎么算爷还是亏了,那六百万可都进了老十四的腰包了!”
玉容一怔,道:“那,那我可没有法子了!”
晚间念儿回来说春儿虽然跟上了那些人,但对方人多,春儿不敢轻易惊动,只好看着他们离开了。胤禛虽不说什么,却惋惜的叹了口气,眼底闪过一缕失望。玉容便笑道:“爷放心,春儿的记忆极好,来日方长,慢慢的总有一日会再遇着他们,到时候抓来给爷审问就是了!”
胤禛叹道:“春儿的武功那么厉害都不敢动手,可见那些人来者不善,到底会是谁派来的,一日查不着爷心里一日不安啊!”
玉容一笑,道:“爷你太看得起春儿了,今日凌晨春儿能够瞬间了结那几人,靠的就是出其不意,对方人一多,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春儿是绝不会动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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