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退出几步,险些跌倒,而赵林呢,已经完完全全的愣在那里,举到腰间的手臂不知该放下去,还是继续举着。胤禟看着他的手臂,不禁后悔起来,若不是自己反应过激,说不定现在正在赵林的臂弯中呢。
“啊呵呵,风怡兄,我还有事……”他没骨气的转身跑开。
赵林负手而立,静望着胤禟渐行渐远的背影,眼神深邃的像一潭静谧的湖水,平静中掩藏着看不懂的某种东西。
月跳出浓云,洒下一地的清辉。早过了用晚膳的时间,胤禟依然静坐在书房里,盯着窗棂上的某点出神。
“爷,吃点东西吧?”娇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胤禟没有动,似乎并没有听到,“爷?”一只纤纤的素手在他眼前晃了几晃。
“嗯?如嫣?”他惊醒般看着她。
“是啊,不是我还能是谁?我听云儿说,您还没用晚膳呢。怎么了,不舒服了吗?要不要请太医过来看看?”她的手探上他的额头。
胤禟握住她的手,“我没事,不想吃什么东西,你回去吧,今晚就不去你那儿了。”
“可是,爷……”
他挥手打断了她的话,她只好放下点心,蹲身道声福退了出去。
胤禟又开始出神,月的华光镀上他的鼻尖,眼角,眉梢,细长如柳叶的眉紧锁,仿佛要纠缠在一起,俊美的他站在窗前,月光透过,地上落下一个忧长忧长的影。
是不是怎样都回不去了呢?如果真的再也不可能回到现代,就要一辈子在这里度过了吧?已经来了这么久,逃避,逃避。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切,他的选择就只有逃避。近一年了吧?却从不敢认真的去想这件事,不敢回忆曾经熟悉的一切。偶尔也会走过以前常走的街,但差别太大,“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竟都不合适用在这里,想想都觉得可笑,可笑意一到嘴角,就变成悲哀的弧度。
晶莹的手指滑过如樱花般鲜美的唇,也许,真的该放开自己,坦然地接受这样的生活,尽管荒唐,尽管匪夷所思,可这是真的。是命运的捉弄对吗?那么,就让他接受这一切吧,接受这个天大的玩笑吧,不再逃避,不再妄想,承认这真实的一切,勇敢地面对自己的情感……
美丽轻巧的身影,带着几分决然,几分未摆脱的怯懦,转身出门。
“爷,去福晋那儿吗?”门外的他已恢复了整日的温和平静。
“去西苑”
一片翠竹掩映着窗,有丝丝缕缕的光从竹后的窗中泻出。
他还没睡?胤禟想着已来到门前,让跟着的奴才们都退去,却迟疑着不敢敲门。
似乎有感应般,门“唰”的被里面的人打开。
“嗯?胤禟,你怎么……先进来吧。”说话间让出路来,胤禟无法再退,只有硬了头皮冲进去。
赵林看他窘迫的样子,偷偷笑着关上门。
他的房间很素雅,墨绿的雕梁,淡青的暖帐,墙上挂着苏东坡的字,唐伯虎的画,窗边放着文竹,檀木的桌椅,幽然的香。房顶垂下一个大大的绣球,有许多玉兰花型拼合而成,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这是胤禟让人特制的香炉。这别致的庭院,本是为躲开烦心事设计的,现在看来到更像是专门为赵林准备的。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
“嗯……我,我是来看看你住得还习惯不……”胤禟坐在桌前,脸颊绯红,双手交握在一起。
“我给你弹首曲子,可好?”赵林没有理会他的不安,轻笑着坐到琴旁,修长白皙的手指,勾动着琴弦,世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这琴声悠扬。
胤禟突然瞪大了眼睛,惊愕的张着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是吗?他也是吗?不然他怎么会弹这首歌?而且,如此娴熟。胤禟一遍一遍的在心里问自己,却不敢贸然开口,惊喜,惊讶,担心,害怕……复杂而矛盾的想法充斥着他的神经。
“你……怎么会弹这个曲子?”他听见声音从自己的喉咙里发出。
赵林抬头看着他,茶色的眼睛,微扬的嘴角,淡远而温润的君子,“你忘了吗?哦……大概是因为你喝醉了。你昨天来找我时就唱了这首歌,我当时觉得它很奇怪,就记在了心里,今天练了好几遍呢!怎么,我弹得不好吗?”
“没有,你弹得很好。”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放心?失望?胤禟甩甩头,似乎想甩开混乱的感情,清清嗓子,和着琴声,轻唱:“是你让我心醉,让我开心流泪……”
唱完,两人相视而笑,最初的尴尬和不安已经被默契替代,“风怡兄,我教你唱,你叫我弹,如何?”胤禟的眼睛亮晶晶的,仿佛有魔法般吸引着赵林。“好——”
“是你让我心醉——”“是你让我心醉——”
“让我开心流泪——”“让我开心流泪——”
……
他们你一句我依据,唱错了就嘻嘻哈哈的笑,时间在欢笑中迅速溜走,月亮悠悠的划过天空。胤禟刚能找对音弦,弹出几个还算准的音,就听见小贵子在门外请安,“爷,已经寅时三刻了,是不是该上早朝了?”“已经是早上了吗?唉,我还没睡觉呢!”胤禟起身,伸伸懒腰,“风怡兄,你休息一下吧,弹了一夜,也累了吧?”
他也站了起来,用恰得好处的力道揉捏着胤禟的背,“我不累,倒是你,还要去上朝……”胤禟回头看他,眼睛澄澈透亮,看不出有丝毫的疲惫,朝他灿烂一笑,转身出门。
赵林愣在那里,脑袋里全是胤禟那一瞬明媚夺目的笑颜,“我这是怎么了?”他突然回过神来,诧异自问。
“爷,该下轿了。爷?”小贵子叫了几声轿内都没反应,他只好撩开轿帘,却见胤禟在轿子里睡着了。看他疲惫的样子,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小贵子急得围着轿们转。
正巧另一只轿子也停了下来,八阿哥踏出骄子。
“给八爷请安——”小贵子打千。“起吧,九弟呢?”他见小贵子在轿边打转,却久不见胤禟下来,不免好奇。
“这……我们爷……睡着了。”小贵子不安的低声道。周围一阵窃笑,八阿哥温和的笑着,上身探进轿子,他本想叫醒胤禟,可是看到他如婴儿般无邪满足的睡颜,竟也不忍心惊扰他。早朝的时间快到了,他轻轻的捏着胤禟的鼻子。
是妈妈吗?妈妈总是在自己懒床的时候,捏着鼻子叫自己起来,“妈妈……”他低喃着。“嗯?什么?”八阿哥没有听清,也没有松手,胤禟的皮肤如凝脂般细滑,两颊如桃花般粉嫩。他留恋着他鼻尖的温度,不愿离开。
“嗯?我醒了……妈妈……不要捏了……”轿子里的人懒懒的睁开眼睛,几分天真,几分迷茫,和平时那个拒人千里的胤禟一点都不像。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坐起来,没有一丝疲惫和慵懒的痕迹,“八哥……”
八阿哥的笑容如春日的暖阳,沐浴着它,就让人神清气爽。“下来吧,懒成这个样子!”他温润的手掌平摊在胤禟面前,胤禟不自觉地伸出手,任由他牵着走出轿子,走进宫门……
恍恍惚惚的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放的手,心里的安全感一点点消失不见,手也冰凉起来,困倦之意卷土重来,头也不失时机地疼起来。隐约知道到了乾清宫,也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站定之后,却突然天旋地转,“九哥,九哥……”是谁在耳边嗡嗡的叫,好吵……
青罗纱帐,银丝锦被,明黄色的镂花大床,淡淡的金银花香。胤禟揉着疼痛欲裂的脑袋,几乎丧失了思考能力。
“醒了?”冷漠慵懒的声音。
胤禟并不知道身边有人,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缩进被子里,又立马探出头,大概是觉出了自己的失态。“呃……四哥?”
他懒懒得瞟了一眼胤禟,算是回答。他可是胤禟最不敢招惹的阿哥了,真不知道他怎么会在这里,“嗯……我怎么会在这儿……这儿是哪儿?”他硬是吞吞吐吐的问完了这句话。
“这是乾清宫的偏殿,你突然晕倒,皇阿玛就命人把你送到这儿了。”他从圆桌上端起一个水蓝色的流云瓷碗,净白细腻的勺子随着他的手轻轻的搅动,“皇阿玛下了朝已经看过你了,他还有事……”他轻轻的吹着碗里的东西,细致温柔的动作仿佛碗里的是他心爱的宝物,“这是太医给你开的药,赶快喝了吧。”
“嗯?”胤禟愣了愣那是给自己的啊?怎么会是四阿哥在这里呢?其他的人谁都好,怎么就……算了,忙不迭的接过四阿哥手中的碗,荷叶的清香令人顿时神清气爽,送一口琥珀色的汁水入口,“呸,这么苦!”他立即吐了出来。
“药,又不是蜜糖水,难道还是甜的?”嘲讽的语气。
“可是闻上去很香……”他声音渐小,最后只剩下口形。
“捏着鼻子一口气喝完。”他听话的照,放下碗,“张嘴——”照做,唇齿间松松软软的一块。“什么东西?”胤禟含混不清的问。“芙蓉糕。”还真是很好吃呢,也许,四阿哥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冷漠?可是,据说他一直是非常及其以及不一般的鄙视比女人还漂亮的九阿哥的啊……胤禟在心里嘀咕。
“这是药方。延禧宫传话过来说,今天不用过去了。我送你回去……”
“额娘已经知道了吗?”
“皇子在朝堂上晕倒你可是头一个,宜妃娘娘能不知道吗?”又是嘲讽的口气,这个可恶的四阿哥!
“我送你回去。”四阿哥一手扶起正欲下床的胤禟。“不用,我……”看着四阿哥那坚决有冰冷的表情,胤禟硬是把下半句话咽回肚子里。
小贵子已经带着马车等在宫门外,胤禟想终于可以摆脱他了,欢天喜地地说:“行了,多谢四哥,我坐马车回去!”“当然坐马车,不然飞回去吗?”推开推开预备上前搀扶的小贵子,径自扶了胤禟,又跳上车。
“四哥……”“……”他不看他一眼,也不理会他,只是静静的陪他坐着,忽然马车一颠,四阿哥立即扶稳他。“多谢四哥!”他讨好的笑着。四阿哥瞥他一眼,仍旧不理不睬。
胤禟下了马车,四阿哥却连头都不回的命小贵子送他回他的府邸。胤禟望着远去的马车,心里满是疑惑。算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风怡兄一定也知道了吧,他一定再担心呢。
“爷——”一个轻喘且急切的声音叫住他,“听说您在朝堂上晕倒了?是怎么回事啊?您的身子不要紧吧?要不要去休息一下,太医是怎么说的?”
听得出来这是在关心自己,胤禟只得停下脚步回望着如嫣,双眉紧锁,双瞳如剪水般,却透着明显的焦急。对呀,太医是怎么说的?忘了问了耶!“哦,没什么,太医说我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太疲乏,加之有些着凉,体力有些不支就晕过去了,休息一下就好了。”应该大差不差吧,“行了,如嫣,不用担心了,你去吧,让我一个人休息一会儿。”胤禟捧着她的脸说。
“嗯,你要好好休息呀!”如嫣乖巧的点头,含着略有羞涩的笑意转身离开。胤禟长长的输了一口气,确定如嫣几经走远了,又向西苑疾走而去,脸颊已经不知不觉挂上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笑意一直延伸到眼底。
赵林轻喃着小曲,床上的胤禟渐渐睡着,他睡得那么安稳,精细如瓷的肌肤,浓淡适宜恰若柳叶的眉,弯弯翘翘的睫毛,挺而不失小巧的鼻子,润若樱花的唇,这一切是那么动人,似乎有着摄人心魄的美。赵林不禁看呆了,连曲子都忘记了……
胤禟似乎没有别的事情了,一下朝便和赵林弹琴,下棋,写字,画画,讲故事……这不,两人正下着五子棋,开始时胤禟总赢,几个回合之后,想赢就不那么容易了。胤禟把玩着手中冰凉细滑的棋子,心情如阳光般明媚。现在的日子多好啊,在皇上面前有众多出类拔萃的阿哥,他几乎被放到了一个遗忘的角落,再加上他刻意的疏远,皇上似乎已经忘了还有这么个儿子,在家里如嫣贤慧能干,把她的阿哥府打理得井井有条,他从没费过什么心……
“我赢了啊,胤禟,你的水平也不过如此嘛!”赵林得意的瞥瞥他。赵林同读诗书,诗词歌赋没有他不精通的,琴棋书画没有他不擅长的。但他不愿去参加科举,平静而淡远。最重要的是,他对胤禟稀奇古怪的想法,玩法是来者不拒,从胤禟嘴里蹦出的新词,他也照单全收,且“学以致用”。和他在一起,胤禟是不会不轻松的,不用遮遮掩掩,小心谨慎,可以随心所欲的生活,也许正是这样的轻松自己才流连于此?胤禟笑着摇了摇头,“好,你赢了。”
放下手中的棋子,来到窗边,纤白的手指轻轻推开窗,暮夏的凉风,轻柔的抚摸着他的脸颊,萦绕着脖颈,他舒适的闭上眼睛,深情的呼吸着清爽的风。忽然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