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的就是那次轰炸。在何兆武的记忆中,还有一部电影讲二战海战的,看了以后才知道,那些潜水艇里的人要时常照日光灯,补充一些紫外线。
文艺片很受联大师生的欢迎。《简·爱》、《乱世佳人》,都在昆明上映。还有音乐片,像讲施特劳斯的《翠堤春晓》,音乐非常好,有联大学生看了五六遍,里边的插曲大学生都会唱。《葡萄春满》,讲的是舒伯特的一生。还有《一曲难忘》,写肖邦的。演肖邦的是PaulMuni,演乔治·桑的是MerleOberon,都是当时非常有名的演员。还有MerleOberon和LaurenceOlivier合演的《呼啸山庄》,LaurenceOlivier和JoanFontaine合演的《蝴蝶梦》,都是当时有名的片子。
看电影的一大乐趣是品评、欣赏电影明星。1945年、1946年,昆明上映的影片中,IngridBergman、ClaudetteColbert、SpencerTracy、PaulMuni、GreerGarson、VivienLeigh是联大同学最欣赏的明星,也有人欣赏BettyGrale一流人物,但决没有人欣赏CarmenMirenda,从这上面我们可以看出一点联大同学的爱好。
值得一提的是,电影片名的翻译,和林纾翻译的外国名著的名字非常相似。何兆武说:“据说当时担任电影片译名工作的是吴宓老师,不知确否,不过从某些片名来看,如《卿何薄命》、《魂归离天》(两辞皆出自《红楼梦》)之类,很像是吴先生的风格。”
看电影(2)
联大理工学院靠近拓东路。拓东路是昆明繁华区的东南边缘,西端是南门外的金马碧鸡牌坊,东端则建有一个大体育场,其中心是一个足球场,可自由使用。马路可通行双向的大卡车,街道两旁有不少商店饭店等,附近有两个电影院,院内设有同声翻译设备,观众可直听原声和当地较土的“官话”口译。
汪曾祺刚到昆明时,电影院里放的都是美国电影。有一个略懂英语的人坐在包厢(那时的电影院都有包厢)的一角以意为之的加以译解,叫做“演讲”。有一次在大众电影院,影片中有一个情节,是约翰请玛丽去“开餐”,看电影“演讲”的人说,玛丽呀,你要哪样?楼下观众中有一个西南联大的同学大声答了一句:“两碗闷鸡米线!”这本是开开玩笑,不料“演讲”人立即把电影停住,把全场的灯都开了,厉声问:“是哪个说的?哪个说的?”差点打起群架。
看电影,本是娱乐,但有时也不可避免地和###联系起来。1945年4月,联大学生准备隆重纪念“五四”的计划一经宣布,国民党云南党部就紧张了。他们一面通过昆明市政府密令各学校阻止学生参加,一面严令各报刊不得刊登联大纪念“五四”的消息。同时还让昆明3家电影院赠送5月3日、4日电影票2800张给学生,企图以此干扰破坏纪念活动。地下党组织立即在训导处门边墙上贴出“大字报”,抵制这个活动。“大字报”称,免费票计划是三民主义青年团的阴谋诡计,其实是国民党省党部利用公款买的票。看到领电影票这个告示,有学生当场把票撕掉,并把票根贴在墙上;工学院学生决定全体拒绝赠票,并用数学公式说明其原因:“电影票钱=一斤猪肉=大学生的灵魂?!”联大的学生识破了他们的阴谋,原想拒绝领票,后来,有人建议把电影票转给难得看上电影的伤兵、居民和流浪儿,于是,由学生自治会一起领票,并照此办理。
关于电影票斗争最后的话是联大的历史系吴晗教授说的。他说,在意大利,墨索里尼曾对捕捉他的人说,“别杀我,我会给你一个王国。”在中国,却是“别开会,我会给你一张电影票”。
抗战时期的昆明,看电影,对于大学生来说,如果没有空袭,不是困难的事情。但对于乡下的孩子来说,电影是稀奇的。杨振宁就读西南联大,周末从联大回到龙院村,住在村里的联大教授吴有训的孩子吴惕生、吴希如、吴再生、吴湘如,赵忠尧的女儿赵维志,余瑞璜的女儿余志华、余裴华等,都喜欢聚集到杨家来,听杨振宁讲英译的故事金银岛、最后的摩西根等。更有趣的是,杨振宁还同清华园里的玩伴、云南大学校长熊庆来之子熊秉明合作,熊秉明画连环画,杨振宁在旧饼干筒圆口上装一个放大镜,筒内安装一只灯泡,让连环画从放大镜前抽过,于墙上形成移动的人物,制成遭到飞机轰炸的“身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等土电影,给难得有机会看电影的孩子们开开眼界。
声光电影七十载,那青春的印记和影像,封存在经典电影之中,那里面有联大学人的泪水和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