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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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白血红-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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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高兴了,喊了半天曰号,才发现人家没应声。一个个抓着转盘枪,警惕地打量我们,连车也不下。大家心里犯起嘀咕:这“老大哥”怎麽不热乎,也不下车认亲呢?后来才知道,他们是弄不明白我们的身份,怕我们是国民党,甚至是土匪甚麽的。
    嘀咕是嘀咕,多少年培养起来的感情可是一点儿也不减,到底把“老大哥”的热乎劲儿也煽起来了,也喊起口号来。就像看不明白人家那军衔一样,他们喊些甚麽也听不憧。到沈阳又见到些“老大哥”,才寻思出来好像有个“毛泽东乌拉”。
    前所会师,土八路胆气壮了,建议联手攻打山海关。“老大哥”不置可否。再三交涉,才请示上级,同矣噤合行动。
    在城外一栋房子里和日军谈判,并递交通牒:“中国八路军和苏联两国强大军队已兵临山海关城下,着派中苏两军代表向驻山海关日军司令官送出通牒,命令驻山海关的日军和伪满洲国军,接到本通牒后,限于本日下午2时,率部于山海关南火车站无条件向中苏军队投降。”落款也够气派的:“中国八路军司令官代表,苏联红军司令官代表。”④。
    苏军代表命令日军打开城门,让红军和八路军进城。日军代表说,山海关归国军接收,贵军要进城,我得请示。苏军代表说,我们不是占领,是走到头了,要和城里中国军民联欢。你们立即出城,把枪架好,联欢完了再还你们。日军代表仍说得请示。苏军代表火了:限你们半小时答覆,不然就不客气了!
    高秀成担任翻译。他曾在延安日本工农学校学过日语,学得半生不熟,又扔4年多了,只能听出个大概意思。苏军带的翻译是个蒙古人,也是个“二百五”。高秀成嗑嗑巳巳把日语译成汉语,那蒙古人再接力似地译成俄语。日军代表一个劲儿说好话,一口一个“贵军”。苏军代表是个有点二杆子味儿的副连长,几句话就一个“混蛋”。
    时间过了,两国军队在炮火掩护下,分3路发起冲击,18团首先突入城内,12团攻下车站和桥梁厂。日军无心恋战,争相逃命。伪军纷纷投降:我们早就想缴枪了。
    16军分区离开驻地后,一路克樊各庄、海阳、柳门和石门寨,枪声不断。但堪称战斗的,要算土洋八路攻占山海关。
    攻占山海关,使16军分区闯关东没了后顾之忧,也为后续部队打开了一扇大门。
    日本在“密苏里”号战舰上签署降书,标志第二次世界大战正式结束的第二天,16军分区部队乘坐一列客货混编火车,从山海关到达锦州。
    第二天,12团和朝鲜支队,闯入东北最大城市沈阳。
    一星期后,又相继进入鞍山、辽阳、抚顺、本溪等城市。
    至此,16军分区不仅完成了战略侦察任务,而且为共产党人挺进东北抢夺了先机之利。
    某军干休休所离休干部标兵,原作训处长吕效荣老人,一提到本溪,话匣子就打开了。
    山西人讥讽闾锡山这位五台县人:“学会五台话,就把洋刀挎。”
    一口五台话的吕效荣,16岁参加共产党做地下工作,第二年被叛徒出卖被俘。正赶上木溪煤矿瓦斯大爆炸,死亡2000多劳工。一列闷罐从山西咕咚咕咚到了本木溪,把他和一些被俘的八路路军和在中条山被俘的国民党官兵,赶进茨沟涛煤矿矿井。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日本人把有“危险倾向”的1000多人,编为“特殊工人”(日本人称为,“直辖夫”)。每顿两个橡子面窝头,每天劳动12小时以上,上井就关进有两层电网的棚子里。大小便要报告,有人看着。睡觉时,麻袋片衣服都给抱走。一年365天,能动弹就得下井。伤了,病了不能干了,拖去万人坑喂狗。如今,本溪老人还常念叨:甚麽叫十八层地狱?那“特殊工人”就是十八层地狱中人呀!那小鬼子才叫歹毒呢!
    日本要投降的迹象,先是监工不打人了,伙食也好了些,还给发衣服鞋子。接着,一些民愤大的日本人,一些比日本人更可恶的“二鬼子”,都不见了。留下来的直讨好中国人:日本的快快的不行了,将来你们掌柜的干活,我们苦力的干活。大家以为鬼子又耍甚麽花样。形势明朗后,都担心鬼子撤退前搞大屠杀,自动组织起来,准备和鬼子拚命。
    领头的,是个国民党少校贺觉民,新四军一个副团长邢方银,胶东解放区一个区长陶守崇。8月14日夜,大雨瓢泼,“特殊工人”冲出茨沟,去市里抢了一个军火库。第二天,暴动工人编成一个大队,贺觉民任大队长,邢方银任副大队长,陶守崇任政治部主任。
    当他们戴着涂有特殊红色标记的矿灯,同为十八层地狱中人时,从磨洋工到暴动起义,大家抱成团,同仇敌忾和鬼子斗。当地狱不复存在时,这一切也就不复存在了。
    收音机收到的都是国民党广播。今天讲熊式辉快来了,明天讲马占山到了,让保护工厂、矿山,等待国军接收。国民党的人越听越高兴,有的激动得边哭边喊:咱们的军队来了!他们本来没把共产党放在眼里,人又多,摩拳擦掌想动手。没几天,本溪纷纷传说中国军队开进了沈阳,他们更加有恃无恐了。一天夜里,突然袭击,把主要是共产党领导的5中队的枪缴了。
    形势一触即发。吕效荣所在的清一色是共产党的3中队,荷枪实弹,随时准备应付不测。这时,派去沈阳的侦察员回来了,说到沈阳的是冀东束八路军。共产党欢呼雀跃,士气大振。国民党的人一下子全蔫了。
    曾克林派人来改编,把缴5中队枪的特务中队中队长枪毙了。罪名是“破坏国共合作”。
    吕效荣老人说,暴动成功后,双方都盼星星、盼月亮似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若不是咱们的人先到了,我们这些人不死无葬身之地,也得垮了,散了,哪还有后来3纵队8师那个23团呀?
    9月16日,中央在《我东北现况通报》“中,这样写道:
    (一)曾克林部队现已发展二万余人全为新式装备,从山海关到沈阳各城均有曾部。曾率四个连到沈阳一星期,即发展成四千人,并收编保安队万余人。
    (二)原在东北做苦工我八路军之俘虏约一、二万人,已组织八路游击队,若干股并进入长春。
    (三)国民党员从监狱释出后,甚为活跃,到处成立国民党部。
    (四)在沈阳及各地堆积之各种轻重武器及资材甚多,无人看管随便可以看到,曾克林已看守沈阳谷重要工厂及仓庠,据说有枪数十万支大炮数千门几弹药布匹粮食无数。武器资材落于民间者甚多。
    (五)扩乒极容易,每一号召有数百人,并有大批伪组织武装均待改编。⑤……
    12月初,东北局给中央的一封电报,谈到进入东北后兵员、装备迅速扩大、发展时,挺有趣地使用了一个很准确,但通常都带有贬意的名词:“暴发户”。
    冀热辽军区出关时三个分区:1万3千余人,两个月左右就发展到10万余人。这种发展很难说是正常的和可靠的。这已为历史证明了。
    但是,无论后来发生了甚麽,也无论人们对此说了些甚麽,“八·一五”后的出关第一军,冀东部队,特别是16军分区部队,功绩却是不朽的。
    那是战略上的成功与不朽。
    “原东北军……”
    就在延安电台广播朱德第二号命令(8月12日,《解放日报)头版头条全文刊载朱德的七号命令,并发表消息:《接获总部命令后,我百万雄师纷纷出动,贺龙将军所部分路进击太原,吕正操等军星夜向东北进发》的同时,精明的共产党人又发了个内部指示。
    晋绥分局晋察冀分局山东分局:
    本日延安广播总部命令第二号系为对外宣传,抢先取得国内外公开地位而发,除李运昌部队外,并非要吕、张、万等部马上开住东北四省,而应依中央灰夜指示,动员全军执行当前任务勿懈。唯山东万毅部,应准备侍命出发。
    中央
    8。11
    以万毅为司令员的“东北挺进纵队”,是9月24日由山东黄县乐家口码头分批登船,月底陆续到达东北的。
    42年后笔者采访时,1955年被授予中将军衔的万毅老人,刚渡过80寿辰。约定8点到,挤车换车晚几分钟。听到门响和脚步声,已在客厅等候的老人,从椅子上立起,头微微仰着,向前伸出双手。临走也是如此。
    3年前患青光眼双目失明的老人,1。70米以上身材,穿一件黄色将军呢大衣,白发秃顶,清雇瞿铄,硬硬朗朗。老人乡音不改,讲话极有条理,张口脸上就露出笑意。笑得慈祥,笑得温暖,笑得真诚。
    他是大连金县人。用他自己的话讲,“生下来就当了亡国奴”。那时大连叫“关东州”,是日本的附属地,学校上算术课都用日语。15岁到奉天(沈阳),见到“张大帅”的奉军。“中国也有兵?”后来就不觉奇了,他也当了“中国兵”。
    1938年春,东北军57军627团团长万毅,率军在连云港抗击日军登陆,血染征衣,歼敌百余。同年秋,627团团长万毅,率部在合肥佯攻守敌,烧了日军机场,毁敌机9架。1939年初,667团团长万毅,率部破袭津浦路,生俘日军少将原山方雄,同年秋,333旅旅长万毅,率部袭击鲁东南大店,亲临山头指挥,歼灭日军两个中队。一些日伪军据点中流传一句话“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毅)。”
    可在生养他的黑土地上,骁勇善战的热血男儿,却无用武之地。
    “九·一八”事变时,他是105师卫队营长。事变前一天,上级命令部队从市内开到郊区,说是演习,“打野外”。当晚在新民上火车快进关了,才听说日军炮轰北大营。官兵扼腕顿足,痛哭流涕,要求打回沈阳去。长官不同意。大家说,那就在长城上决一死战。长官说立即进关,这是蒋委员长的命令。
    老人说:那14年,我最听不得的一支歌,就是《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
    国土沦丧,百姓背并离乡,军人拿着枪是干甚麽的?那时候,我们这些扛着枪的流浪汉,真想把乡音改了。丢人哪!却硬是不改!不是不是男子汉硬充男子汉,是要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忘了耻辱,不要忘了根和家,要打回老家去,最听不得的歌,唱得最多最响——用心唱,用血唱,用生命去唱!
    接到中央要我部“准备待命出发”命令后,那种心情是很难用语言形容的。从那时起到东北解放,我们这些人一个共同的感觉,就是同样做为共产党员和军人,无论能力大小,我们应该出更多的力,流更多的血。因为我们是黑土地养大的。
    9月2日,“东北挺进纵队”分别从胶县、诸城。博山等地出发,20多天后到达乐家口。
    “东北挺进纵队有两个支队。1支队即万毅任支队长的滨海支队。2支队是临出发前,由鲁中、滨海、胶东三个军区各抽一个营组建的。全纵队3千5百人,东北人不到30人,全是营以上干部。另一支挺进东北的”原东北军“由吕正操率领的一个小团6百人中,东北人不到10人。9月24日上午挺进纵队首批部队一个连,由万毅率领,乘只汽艇,一路搜索前进,第二天上午到达兴城钓鱼台。上岸后,尖兵班与驻守当地的冀东部队发生误会,不打不相识地打了几枪。
    “接收武器”
    自有“闯关东”一说后,豪爽、强悍、富于开拓精神的山东人,就是世代川流不息的闯关东大军中人数最多的一个方面军。这不仅因为山东人多地少,土地占有极不合理,还因为山东与东北毗邻。特别是海路,逢上顺风,一昼夜就到了。笔者家乡一些老人,至今仍固执地称山东人为“海南人”——从大海南边来的人。
    “八·一五”后闯关东的共产党军队,一半多来自山东。
    “打败日本好回家”
    战斗英雄、某军原副军长瞿文清家楼后,有块半个篮球场大小的菜地。葱,蒜,茄子,辣椒,芸豆,大头菜,西红柿,7月辽西大地上生长的一切蔬菜,这里几乎都能见到,绿油油长势喜人。敲门进去,老人正在地里拔草,那模样神态,就像母亲抚侍婴儿。
    他父亲是煤矿工人,他自己也从未在地垅沟里刨过食。土改时,工作队和农会却给他家画为雇农。其实这也不无道理,上海。沈阳那隐蔽战略、战役、战斗企图,对行军路线、目的严格保密,这是一般军事常识。
    这里还有一个更广阔的政治背景。
    9月2日,中央在给各中央局的电报中说:“因各地动员干部和部队去东北,规模很大,传播很广,容易暴露企图,刺激国民党美英与我不利,望各地告诉所有前进部队和干部不要声张,少说多做,住意隐蔽,切实完成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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