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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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白血红-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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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北三年解放战争军事资料》中,有一段文字:有的同志掌握不住自己,花天酒地,听戏,闹陈设,逛市场,找老婆,下馆子,没。车不走路等,好像有点习以为常的事,有的同志结婚不摆宴席,甚至想用小汽车铺张浪费,在当时战争观念是很淡薄的。(21)
    1946年5月24日,黄克诚在给中央的一封电报中,这样写道:整个军队与地方干部除一部先进者外,一般渴望和平厌战,希望在城市享乐腐化,从承德来之干部,几无愿在乡村工作者,都要求到长春、哈尔滨去。军队干部则很多要求休养,做后方工作,做地方工作。
    有些机关和部队,进城第一件事是找房子,好“洋楼”。楼上楼下,电灯电话,自来水,抽水马桶,沙发和沙发床。头几天像掉进棉花堆里:这有钱人摆的什么穷阔?过几天习惯了,舒服了,就感慨万端起来:会走路就拿打狗棍,这些年今天伤一个,明天亡一个,哪曾想世界上还有这么好的地方呀!这帮人可真他妈的会享福呀!这回也该老子享受享受,在天堂里当当神仙啦!
    发财现象也比较多,集体、个人都有。特别是先到的部队。用一些老人的话讲,是“黄(金子)白(银子)黑(烟土)都有”。这些人,有的在退出城市时就匿下了。后来听说要打仗了,溜的就更多了。
    有人很不理解:苦大仇深之人,一块儿穿草鞋,嚼树皮,天当房子地当炕,脑袋掖在裤带上干革命,怎么进城几天就变成这副模样了呢?
    说这话的,也不乏这样的土八路:什么楼上楼下,简直是他妈的受洋罪!可他妈的熬出来了!
    对于为了解决肚子革命而走进这个队伍中的人,这一切都是正常的,从一个极端(也包括那种认为“熬出来了”的人)走到另一个极端,也是极容易的。就人的本性而言,谁也不是为了受苦才来到这个世上的。而且,闯关东路上不是讲得明白,东北是个“花花世界”吗?
    据说,当时辽东军区政治部曾有个通知,要求团以上干部每天要喝牛奶,营连干部喝豆浆。下边部队听说了,战士气得哼儿哈儿的:我们在前边拼命,他们在后面喝牛奶呀!
    讲这个故事的老人,讲着讲着就“扑哧”一声苦笑了:别说那年月,就是今天的团职干部,又有多少能喝上牛奶的?那时可真有点闯王进京的味道,飘飘然,昏昏然,把什么都看得那么简单,轻而易举。好像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再上每天早晨一杯牛奶,自己就变成“老大哥”了,革命就成功了。
    把“和平民主新阶段”这个提法,归功或归罪于谁都是不合适的。因为那是中央集体的意见。同样,把上面一些现象的产生都归咎于“最后一战”这个口号,显然也是不公正的。可谁又能说会与此毫无相关呢?
    “零点前谁抢到就是谁的”
    1946年1月10日,国共两党领袖,向各自所属部队发布了从13日午夜起生效的停战令。
    双方立刻紧锣密鼓行动起来,竭力在停战令生效前抢得尽量多的地盘。
    杜聿明率13军主力攻占义县和阜新后,又向热河开进。1946年1月4日攻占北票,5日占朝阳,9日占叶柏寿,10日占凌原。一路攻无不克。
    攻占凌原当晚,杜聿明接到蒋介石密令:务于停战生效前占领平泉等重要城市。
    这边抢了平泉,那边丢了营口。
    位于沈阳、旅大、锦州三点之间的营口,是沈阳的海上门户,水陆交通便利,地形平坦。大兵团从此登陆,向东可以切断中长路,威肋旅大,向西可以控制北宁路,向北则是进入东北腹地之捷径。所以,杜聿明闯关东瞅准的第一个登陆点,就是营口。辽沈战役期间,毛泽东也一再叮嘱林彪“控制营口”。
    6师和5师一部渡海到营口后,即控制营口。1946年1月10日,52军25师进入营口。苏军定于1月15日将沈阳移交国民党。国民党兵力不敷分配。1月13日,逐将25师主力调去沈阳,留下一个加强营守卫营口。
    由山东6师和5师一部编成的辽东军区4纵,让出营口是为了不吃眼前亏。
    一见25师主力走了,立即卷土重来。
    五个团对付一个加强营,也不那么容易。人海战术,攻击到午夜停战令生效了,海关、邮局和市公署大楼三处制高点,还在国军手里。
    是就地停火?还是继续攻击?战前动员时讲,过了13日午夜,谁再打谁负政治责任。25师敢于撤走主力,就是瞅准这一天要停战。留守部队死打硬拼不投降,原因之一,就是幻想顶到午夜,停战令生效。停战令是不容忽视的。
    可从战略到战术,最终解决问题的,毕竟还是实力,而眼下态势是绝对有利的。
    而且,即然是“最后一战”,岂能打个半生不熟?
    司令员和政委咬咬牙:打!
    1月25日,任弼时代表中央致电东北局和林彪,询问此事:北平执行部将派执行小组到营口,望即准备接待。如果营口盘山确系在十三日二十四时后夺回则须准备退出该两城,因我们提出双方必须退出该时限以后所占地区。
    3纵7旅打盘山的口号,也是“最后一战”。
    部队从辽中出发,经台安奔袭52军一个辎重营。大雪尺把深,天冷,用东北人话讲,“嘎巴嘎巴”的。一天一夜,队伍在雪地里趟出百多里,一个个头上像开了锅。夜里10点多钟赶到,明晃晃月亮地里,见敌人正朝几十辆卡车上装东西。瞿文清率尖刀班摸上去:不准动!
    一个四川口音道:娘卖X的,跟老子开什么玩笑?
    我们是“八路”。。。。。。枪响了。
    辎重队也不含糊,顶得很厉害。瞿文清刚冲进一步个大院里,敌人反击上来。他们刚爬上房顶,敌人也爬上来。瞿文清隐在烟囱后,一枪撩倒一个。那人栽下去时把枪甩了,那枪顺着瓦片“咣咣当当”往下滑。瞿文清瞅得真切,不要命地上前一把抓住。好家伙,是支新的美式冲锋枪。打完仗又回来捡子弹,那手腕上还有块表。
    他乐颠颠跑去报告:指导员、指导员,你看我得块表,得让我戴一个礼拜!
    指导员吕世斌听听、看看、爱不释手,却很爽快:调皮鬼,批准了,戴一个礼拜。
    老人说:那时团长也没块表呀!
    这一仗打得漂亮又美气。可一身汗没干,敌人增援上来了。上级命令赶紧跑,跑得差不多了,有人就喘吁吁地去问指导员:你不说这是“最后一战”,半夜前打下来就是“解放区”,打不下来就是“敌占区”吗?
    不久,又去配合4纵打沙岭,动员时还讲“最后一战”。
    20年后,瞿文清在沈阳见到辽宁省邮电局副局长吕世斌,还“泡”他:第一仗就是“最后一战”,第二仗还是“最后一战”,你可把我们这些小兵糊弄懵了!吕世斌苦笑着:我也觉着不是那么回事儿呀,这嘴上讲着,心里也胆突突地发虚。可上级就那么讲,换了你,能不那么讲吗?
    战争年代,这样令人苦笑的口号,实在是不多的。
    可后来呢?
    两个典型战例
    停战令颁布后,关内停战,关东仍打,明停暗打。
    秀水河子和沙岭战斗,就是这一时期两个比较典型的战例。
    秀水河子说
    在1:350万的辽宁省地图上,北南流向的秀水河子和东西横亘的彰(武)法(库)公路,纵横交错叠成一个挺工整的“十”字。河与公路交叠处,就是秀水河子。
    这是个有5000余户人家的小镇,公路把小镇划成南北两半。人家大都是围有土墙的独立院落。东南地势平坦,西北地形起伏,有山。因河而得名的那条秀水河,在东边亲昵地拥吻着默默无闻的小镇,日夜不息地述说着只有它们才能听懂的悄悄话。
    已由“东北人民自治军”更名为“东北民主联军”的八路军和新四军,闯到关东后的第一个歼灭战,就是在这里打的。
    13军89师一个加强团,只团长只身脱逃。
    老人都说∶那时候国民党真狂,也真有点不大好惹。
    独立旅出关到义县附近,一天黄昏,一辆摩托车闯进一团团部,机枪“哗哗”一阵猛扫,掉过头就跑了。这种镜头在今天银幕和荧光屏上,主角是什么人是不用问的。可吴振淮老人亲身经历的,却是被射击的角色。那辆“屁驴子”(当时东北老乡称摩托车为“屁驴子”)跑没影了,有人还愣在那里没缓过神来。
    现在,还是这个13军的89师265团一个营、266团全团和师山炮连、汽车连,远离主力,竟孤军深入到秀水河子来了。
    “如能求得有利作战时,即进行极力寻求战机,侧面的歼灭战。”
    林彪脑子里那个车轱辘,转到“秀水河子”停住了。
    当时,林彪正率主力1师和3师7旅在这一带活动。兵力占优势,部署上勿需多大变动即可投入战斗。而且,部队进入东北后,针对美械装备敌人特点,第一次搞了半个月练兵,体力战力都有恢复和提高。
    1师和7旅都是115师老底子,7旅还是林彪的“娘家”。他当连长时,就在这支部队。这是两支具有光荣传统的部队,也是黑土地内战中的共产党主力。闯到关东后,林彪就把它们带在身边。
    当即决定:7旅19团和1师2团,分别由西南向东北,由北向南,担任主攻;7旅21团一部和1师2团,由东南和西北两个方向对进,做为辅助攻击;1师3团为预备队,兼打可能西窜之敌;7旅20团和一个保安团,负责打援。
    2月14日(22),部队已经进入攻击地域,林彪还是有些不放心:打个电话,先别打,等我去。
    太阳卡山(输入者注:这个‘卡’字似乎应为‘下’字。也许“太阳卡山”是个地名?请网上高手,特别是东北银指正),林彪从法库赶到秀水河子附近,在彰武方向公路下一座破庙里,又召集师旅领导开了碰头会。然后去到附近一个老乡家里,两块门板一拼,地图一摊,就踱起步来。
    一夜未合眼。不是背着手来回踱步,就是盘腿坐在炕上,老和尚打坐般一动不动。枪炮声响成一锅粥,炮火映红了皑皑白雪,也透过被震破的黑糊糊的窗纸,一阵阵映在那张瘦削的脸上。眼睛半睁半闭,眉头一动不动,看不出任何表情。
    下半夜了,枪炮声还没有弱下来的势头。52军赶来增援的一个团,已在10多里外的太平庄打响了。两处枪炮声搅成一团。
    林彪看看表,让7旅作战科长陈世勋,去告诉战斗总指挥、7旅旅长彭明治(曾任驻波兰大使。最后一个职务为中国人民解放军武装力量监察部副部长):天快亮了,敌机要来,援兵要到,拂晓前若不能结束战斗,就撤下来。
    今年77岁,一副慈眉善目的陈世勋老人说,彭旅长让我报告林彪,拂晓前一定结束战斗。可天亮了,枪还在响。林彪又让我跑了一趟。进村一看哪,满街都是写着“USA”的战利品,弹药箱,汽油桶,十轮卡,大炮。土八路这回可开洋荤了!俘虏一堆堆蹲在雪地上,黄糊糊的像一堆堆窝窝头。战士们拿着美国枪,叫着,跳着,一梭子一梭子朝天上放。
    月亮明晃晃挂在天上,天地一片银色。敌人还嫌不亮,又把照明弹一个个挂了上去。
    天出奇的冷。干部战士都穿着薄棉衣趴在雪窝子里,有的还穿着在山东、河北时老乡慰问的双层布夹鞋。
    17时20分,开始肃清外围敌人,3小时结束战斗。
    22时,开始总攻击。
    “九·一三”前的回忆录,都大谈“一点两面”和“三三制”。并说这是在东北第一次运用“林总”的“一点两面”和“三三制”战术。“九·一三”后,这些字样都不见了。有的文章把“三三制”变成了“以各个战斗小组为单位编成疏散的战斗队形”(23)。而在有关黑土地这场内战的几乎所有的文章,“九·一三”前的“林彪”、“林总”,“九·一三”后大都代之以“东总”。
    2团突破口正是敌人主要防御点。重迫击炮发射的燃烧弹,在阵地前沿筑起一道德火墙。冲上去的战士变成了“火人”,有的扑倒不动了,有的在雪地上翻滚着。
    眼见冲击受阻,7旅的方向却鸦雀无声。江拥辉没有多想,也来不及多想。
    他的任务就是从北面打进去,以最快的速度和最小的伤亡从北面打进去。
    枪林弹雨中,一个称职的指挥员的头脑,会变得出奇得冷静、敏捷而又活跃,在扑面而来的热浪中,江拥辉发现东北角敌人火力较弱,还有个弯曲的小河沟,便于隐蔽,冲击距离也短。他立即命令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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