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的太阳雨- 第2部分

　　妹妹又哄又劝，好容易才把他拉回家。

　　“哥，还是你上吧。”妹妹坚定地说，“我会出去打工，有了钱就寄给你。”

　　他一把搂住妹妹瘦弱的肩膀，嘴唇蠕动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冬去春来。从小爱唱爱跳，成绩优秀的他实现了多年的愿望。他考上了城里的戏剧学院，凭着自己的努力，很快成为校园里引人注目的“明星”。

　　同一片天空下，没有文凭和技术的妹妹依然在奔波，扫大街、卖水果、当小工、做保姆……甚至偷偷卖过血。不管受了多大的苦，遭了多大的罪，妹妹从来没有抱怨过。在他面前，妹妹永远是一只辛劳快乐的蝴蝶。

　　每当妹妹来学校时，他的心总是痛的。妹妹的掌纹开始模糊，老茧硌得人生疼。花儿一般的年龄啊，还不到十七，却不得不早早地凋谢！想起一张张汇款单，他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出人投地，让妹妹过上好日子。

　　慢慢的，他有些不习惯了。改不了乡音的妹妹常闹些“低级笑话”，引来校园里异样的目光。在条件优越的同学和女友面前，他总是抬不起头。时间一天天过去，妹妹的每一次看望，每一声呼唤，都成了他心上卸不去的负担。

　　“火山”终于爆发了。

　　那是一个秋风瑟瑟的午后，有人告诉他：妹妹来了。跑去一看，妹妹穿着不合身的红裙，手里攥着几个蜜橘，向着他甜甜地笑。周围远远地聚着一些看热闹的人。

　　一股无名火腾地窜了上来。他朝妹妹吼：“你怎么来了？”

　　妹妹依然是满脸的笑：“哥，我在工地上给人做饭，抽空跑出来看看你，给，可好吃了。”

　　“哦——”周围一片起哄声。

　　“啧啧，乡下人。”

　　“平常装得人模人样的，原来也是个泥土里刨饭吃的。”

　　“小姑娘那个脏嗳，弄不好身上有虱子呢！”　

　　女友更是气冲冲地扭头就走：“有这么窝囊的一个家，以后少来找我，丢不起这人！　”

　　自尊一刹那间迅速崩溃。他给了妹妹一个耳光：“滚！”

　　橘子摔烂了。妹妹蹲在地上一个一个地捡，肩膀剧烈抽动。从此，衣冠楚楚的校园里再也看不到妹妹单薄的身影。只是，每到月底，他依然会收到一张字迹笨拙的汇款单。

　　直到那一天——他一生也忘不了的“那一天”。

　　因为那一天要在全市最权威的戏剧专家面前公演，因为那一天要向所有评委证明自己的才华，他，刻苦得要命。时针指向零点，整个舞台只有他一个人还在揣摩台词。

　　这时，一个怯怯的声音响起：“哥，你饿吗？”

　　他楞了一下，还没回过神，那个声音又说：“哥，歇会吧，我给你买鸡蛋饼。”

　　话音未落，人已远去。一分钟，两分钟……一小时，两小时……妹妹始终没有回来。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急忙向门外冲去。

　　人，那么多人聚在一起，妹妹躺在路中央，身下一片殷红。他发疯地呼喊她的名字。妹妹微微睁开眼睛，从怀中取出沾满了血和泥的鸡蛋饼：“哥，对不起……”

　　他抱着妹妹狂奔到最近的一家医院。一路上，他扯着嗓子一遍遍地喊：“妹妹，坚持住，坚持住啊！快到了，快到医院了！”

　　然而白被单还是覆盖了妹妹的脸。弥留之际，妹妹说了一句话，让他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

　　“哥，不能再给你寄钱了……保重身体……过马路……小心车……”

　　为了给看不起她甚至伤害她的哥哥买鸡蛋饼，妹妹在深夜里穿过马路，一阵凄厉的刹车声响起，红裙飞了起来，像一只最后绽放美丽的蝴蝶。　　　　　　

　　公演结束，他在妹妹的骨灰盒前长跪不起。

　　以后的日子漫长乏味。妹妹走了，把一切曾经刻意忽略的欢乐和幸福都带走了。他仿佛被人掏空了心。

　　人生岁月似水流年。那群追逐时尚的朋友远去了，那个不可一世的女友远去了，那些拼命追求的财富地位远去了，留下的只有一个平庸的身影，一腔揪心揪肺的悔恨，一段忘不了的深情。

　　蝴蝶飞去又飞回，朦胧中，他看见儿时的场景：蓝天、碧草、花朵，一只彩蝶跳舞。妹妹——那个稚气的妹妹，举着网兜，扑来扑去。

　　他痴痴地盯着蝴蝶，喃喃自语：“谁能告诉我，天堂里有没有蝶影纷飞？”泪，在那一刻，汹涌而出。

祝我生日快乐
祝我生日快乐

　　瑞瑞是山村小学五年级的学生。一直没有走出过大山。都说山外的世界很精彩，可是瑞瑞从来没有亲眼看见过。

　　今天是瑞瑞十二岁的生日，可是家里一如往常的平静。爷爷上山打柴去了，奶奶坐在门口补衣服。大黄狗懒散地趴在灶台边打瞌睡。

　　瑞瑞告诉奶奶，今天她要庆祝生日了。

　　奶奶问：“你想怎么过呢？”

　　瑞瑞低下头，想了一会说：“插蜡烛，切奶油蛋糕，和爸爸妈妈一起唱生日歌。”

　　瑞瑞说着说着，头低下了，她已经有一年没看见爸爸妈妈了。听说他们去了一个遥远的地方打工，远得瑞瑞做梦都梦不到。爸爸妈妈的样子好像瑞瑞在后山坡上放的风筝，一会儿近，一会儿远，瞧的见却看不清。爸爸妈妈的声音好像瑞瑞放羊时听到的山歌，一会儿清楚，一会儿模糊，仿佛就在身边却总也抓不住。

　　奶奶又问：“啥叫奶油蛋糕啊？”

　　瑞瑞不说话了。她和奶奶都没有看到过真正的奶油蛋糕。她也只是在书上看见过很漂亮的图片。听老师说，城里的孩子可幸福了，就是不过生日，也能吃上瑞瑞只能眼巴巴咽口水的奶油蛋糕。

　　瑞瑞说：“蛋糕就是圆圆的，软软的，吃到嘴里甜甜的。上面有白白的东西，那叫奶油。老师说，蛋糕上面还要摆上各种水果，草莓啊，苹果啊，葡萄啊，还会有一片红红的樱桃，可漂亮了。”

　　奶奶问：“那要多少钱呢？”

　　瑞瑞说：“老师讲，山外面的商店里有，最便宜的要卖一百多块。”

　　说完，瑞瑞和奶奶都沉默了。奶奶无奈地抚摩着她的头，叹着气走开了。

　　瑞瑞在油灯下写作业。奶奶走进来塞给她一个热乎乎的鸡蛋：“娃，今天你生日，吃个鸡蛋吧。”

　　瑞瑞的眼睛湿湿的，她知道家里的鸡蛋从来都只有一个用途，那是要拿去换盐的。

　　瑞瑞找来一个空盘子，把鸡蛋放在盘子里。又找来一截蜡油做成的蜡烛，点燃了，插在盘子中央，然后学着书本上讲的样子，一个人拍手唱起了生日歌：“祝我生日快乐，祝我生日快乐，祝我生日快乐，祝我生日快乐．．．．．．”

　　瑞瑞看着天上的月亮，默默地说：“爸爸、妈妈，瑞瑞今天过生日了。你们知道吗？”txt电子书分享平台